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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妮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姿态优美地坐在我的对面,用小银匙漫不经心地搅动咖啡。虽然从始至终她都是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腔调去讲述她那堕落而糜烂的过去,但我仍然可以从她那戴着假睫毛的眼睛里毫无遗漏地窥探出埋藏在她内心深处深深的无奈与叹息……
One
夏夜,没有蝉鸣,满空繁星。母亲很快活的呻吟说明她正在享受高潮,夹杂着男人性感的喘息声如风般飘进我耳朵,我常常坐起来屏息静气地欣赏,毫无睡意。
18岁的我与母亲相依为命,自从爸爸因车祸去世她就开始带男人回来,都在深夜12点,嘈杂的脚步声,显得张扬和凌乱。往往是开门之后不久,我就听见床板吱呀响动。
一墙之隔的我也由此心思游移,其中某男子嘿咻时总会发出沉重的鼻音,蔓延开来便是诱人的低喘。他磁性的声线总让我有些冲动,甚至下意识地想象他那健壮的胸膛、柔滑的舌头。
然而风韵犹存的母亲没能支撑多少年华,暖昧者们便络绎退去,她只得找个老实人匆匆嫁掉。我对继父没什么感情,考上大学后几乎不回家去,毕业了更逃之夭夭去南方谋生。省略我的多余他们倒更像一家人,妈妈重新相夫教子过着属于她的平实生活。
Two
我以为自己脱离母亲糜烂生活的影响了,但没想到大城市就业难又逼迫我走向更大的深渊。无事可做的白天我还能逛街打发孤独,到了晚上却无论如何也排遣不了身体的寂寞。我自恋般地对着镜子注视自己姣好的容颜,直至脱得身无寸缕。然后想象一男子伏在我耳边低喘,在幽暗的灯光下抚慰自己的身体,听着身体里发出寂寞的声音。
那日,我应邀去旅行社面试。公交车上人很挤,没有位置。我拉着扶手站立,一阵清雅的香水味道盈入我的鼻孔,一个英俊挺拔的男人站到了我身后,距离那么近,隐约我似乎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都喷洒在了我身上。我心中不觉滑过一丝美妙的颤动。随着车身的摇晃,我感到他的身体不时蜻蜓点水般碰撞在我身上,陌生而富有野性的刺激令我干涸已久的身体为之一振。自觉不自觉地,我站得更挺,臀部微微翘起,而他的身体也紧紧贴在了我身上。拥挤的车厢中,我感到他的下体偎依在我的两股间,硬硬地顶着我,惊心动魄地刺激着我的神经。瞬间,我竟有一种春江泛滥的冲动。
抵达站点,看他居然跟踪我追随进旅行社,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勇敢的色狼既令我胆怯,又有点兴奋。谁想对方竟是旅行社的部门经理叫亨利,面试过程中他镇定自若地向我提问专业知识,仿似刚才一切都没发生,我心里莫名地失落。
或许公车事件仅是亨利无意识的作为吧,我被聘用进公司后他一直没有骚扰举动。而工作中我很想听他说话,听他充满质地的声音,甚至业务失利时的叹息。只要他目光在别处,我就盯着他稍厚的嘴唇想入非非。
2005 年 6 月底,亨利邀请我去九寨沟,并很坦白地告诉我公司接了笔大单,主顾是一对夫妻。他独身前行似乎气氛郁闷,设计带我作陪。看亨利成熟狡黠的样子,我思维里有些许肮脏的因子在泛滥,隐约期待和亨利交颈戏水。
车到九寨沟已经晚上 9 点,我洗浴完将自己温热的身体紧紧裹在男式睡袍里,等待敏感的事情发生。直到天亮,我的客房里没有留下除我以外另一个人的痕迹或余味。
第二天进沟,亨利兴奋地给那对夫妻作导游,我对他的好感和渴望已经荡然无存,自顾自地欣赏九寨风情。当晚,我不再期待与亨利发生暖昧了,亨利却到了我房间,但却不是为了孤男寡女的激情而来。他说那对夫妇是秋丰集团的掌舵人,公司每年有三分之一合作项目来源于他们公司,这次老板为答谢大户的支持专程为夫妻俩安排很多旅游活动。
见我毫无聆听的兴趣,亨利顿了顿,接着说,你别看王总事业风光,呼风唤雨,但却有难言之隐,有性功能障碍。我做个让他暂停的姿势,别人的隐私关我何事?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要我帮帮王总。
我疑问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亨利小心地说:“白天在沟里玩时,你躺在珍珠滩上慵懒晒太阳的样子,让 5 年来性功能一直有障碍的王总突然有了勃起的冲动。”
我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惊呼的,我大声朝亨利吼:“你是想让我去陪他睡觉吗?!”然后我连推带骂地把他赶出房间。
不到10分钟,王太敲响了我的门。雍容华贵的她,医科大学的优秀毕业生,白天还高贵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如此卑微。她非常诚恳地请求我答应,无论如何帮帮他们,她给我一张20万支票,她还跪在了我面前。
这一跪,这一张支票,就让我没奈何地感动,答应了她的请求。
Three
王太告诉我,王总今天的那种反应,让她对治疗他的病有了信心。原来曾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而如今却因为我的一个性感姿态有了反应,所以她认定只有我才能治好他的性功能障碍,认定我就是王总的“刺激源”。
王太说有些性功能障碍的男人只是需要一个“刺激源”,需要一次成功的性经历。一旦男人体验到成功的性经历,就会信心倍增,从而重拾雄风。就像古代的“性奴”激起夫妻性欲一样,但她不会让我与王总真正发生关系。
我只要与亨利二人“裸舞”,当他勃起后,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那夜,我们离开酒店,到沟外租了一家藏民的房子。与普通帐包不同的是,那是一间华丽而雅致的别墅式古典建筑,屋里干净整洁,藏香在房里浮动着,燃烧炭香木的火盆恣意地渲染着暖昧的情绪。轻松自在地聊了一会后,亨利说音乐特适合跳舞,他搂着我的腰,旁若无人地边跳边一层层褪下我的上衣,王太挽着王总径直向里间走去。
快三的节奏在屋里回荡,亨利带我飞快地旋转,呼吸贴在我耳边令我全然沉醉,任由他在怡人的节奏和旋律中搂着我跳舞。随舞步飞旋,我渐渐热起来,也开始动手剥掉亨利身上的衣服。没有裙裾飘飞的感觉,只有两个赤裸的身体因为相互摩擦产生出的如火焰一样炙热的情怀。
音乐变得和谐的时候,亨利搂着我,用手轻轻掠过我一丝秀发。那一刻,我完全忘记了暗夜里有另两双眼睛正窥视我们,也忘记了我们只是戏里的两个男女角色。我忘情地搂住亨利,任由他融化我的身体。
多年的欲火焚身,我已经没有力气拒绝本身就具诱惑力的亨利,他也很快呼吸急促起来,搂我的手加大了力度。我们都忘记了一切,随着他很有吸引力的声声低喘,我们紧紧嵌为一休。
没想到我与亨利的“假戏真做”刺激王总夫妇成功抵达性福,他们遵守信用赠予我们酬金。意外收获促使亨利贪心大起,他怂恿我暗地里增设“性救助”项目谋取私财。因为迷恋他的低喘昵喃,我把这肮脏的事情当作享受,我们竟成为最佳拍档,专为有钱的性功能障碍者提供刺激。每当亨利似 AV 男主角似的开始抚摩我的身体,我就变得轻松自然,越来越放得开,渐渐迷失了自我……这一切,让我很满足,工作确实不累,性欲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还能聆听到自己欣赏的喘息声。可以说,如此纸醉金迷的生活,渐渐让我沦陷。
配合亨利秘密做了半年多“性救助机器”,老板察觉出我们的行为影响公司的经营形象,不动声色地将我俩开除。亨利席卷我和他共同赚取的大笔费用逃之夭夭、销声匿迹。
Four
我继续寻找快乐奢侈的生活,单身行走在八分钟约会、六人聚餐、假面舞会等场合,主要为觅得自己中意的声音搭档。但除去亨利,那些男性的声音称不上悦耳动听,光听喘息我就没了性趣,根本没法做到利用他们去做性救助。于是,我只得独自揽活,病患中自然也有令我喜欢的低喘声,为他们治疗我更敬业更投入状态,通常他们成功后会瞒着妻子和我来一场真刀实枪的亲密接触。
今年十月份,我在网上遇到若白。
他真实的名字我不知道,彼此性趣的试探,在见面后目光的一个碰撞中便得到肯定的答复。
若白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因为他白净,且皮肤充满炙烤后玉米的甜香,让我有一瞬间的幻想。更妙的是他清晰的声音缓缓传来,清泉叮咚般令人陶醉,阵阵都如水似的在我心底流动。我的身体突然焦躁起来,喉咙变得干涩,一股欲望流进我的身体,撞来撞去。
第一次,我主动将手放在一个男人的手上。
对于床上的男人,我已经练习出一套百试不爽的挑逗法宝,但当我照搬来对付若白的时候,他的脸色青红不定,竟然还有些口吃。从他目光的饥渴和器官的松软来看,他不能做我认定的搭档,只是需要治疗的性功能障碍男。落空在若白身上的如意算盘,彻底打消掉我所有的好性致。
若白说,你帮我,帮我找回做男人的自尊。
很多个日子里,若白望着我白里透红,瑰丽如绸缎的肌肤,痴痴傻笑着说,你是只贪嘴的小猫,无法被满足。他细细碎碎的低喘声传过来,如吸附力极强的磁铁,我紧闭着眼睛任他的情话爱抚伴随我奔向欲望彼岸。
若白真的无法将我满足,我在床上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法令他高涨起来。每次在最关键的时候他都会全线崩塌。床单浸透了彼此的汗水和体液,可我不忍放弃,准确地说不想失去他的声音,即使没有深入骨髓的进入仅仅是他的耳语,也会让我全线崩溃。
若白吃了许多药,从那些用最粗糙的草纸印刷的壮阳广告,到据说有神奇疗效的伟哥,全部试遍。然而每当夜晚来临时,他仍软弱无能地颤抖着,仿佛一片即将坠落的叶子。但他坚持付我高薪,和无数绝望的激吻,还有绵绵不断的情话、呼吸、嘿咻时的喘气甚至口哨声。
这种毫无战果的折腾,未免龌龊而尴尬。我与若白有约在先,他无权干涉我的生活方式,也无权阻止我救助别人的性职业。当面对不同男人时我觉得生活才新鲜多彩。
我一如既往,乐意陪有钱人玩性奴交易,甚至变本加厉起来,但每当龌龊者给足附加条件压在我身上时,我都会想到若白。
渐渐的,我能看见若白眼中的不快,渐渐的,那不快演变成妒火,势不可挡地燃烧起来。
有一个凌晨,我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满身污秽回到家,脚底一绊,摔倒在地毯上。若白被茶几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匆匆赤脚跑出来。当他用毯子卷着将我抱起的时候,闻到我身上另一个男人的气味,竟像挨了打的孩子一般哭了起来。
我把他抱在怀中,嗅着他的味道他的呼吸,他的泪水湿透了我的脖子,不知过了多久,我安然睡去。
Five
清晨醒来,我躺在医院里,因为半夜里血流不止,若白送我住进来了。医生询问完病情,叮嘱我一些话,把他开的药和着水囫囵吞下。我哪知道有这样一天,还不知死活地自得其乐呢,浓浓悔意纠缠得我接近窒息。
我拒绝再为若白继续治疗,他听从父母劝告去美国寻求名医。
在机场为若白送行,人群簇拥中,他急促地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爱你,跟我走。
给我写信,我在他掌心写下一个地址,我等你回来。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再开口而是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个 MP3 递给我。我来不及问他里面有什么,人流已经将他身不由己地推向安检口。
我按动 MP3 开关,若白的低喘荡漾出无限男人风情,原来他知道我的嗜好,即使离开也不忘满足我最大的渴望。他冗长的喘息声中时而吼叫时而昵喃,时而激昂时而温柔,片刻间湿热而腥咸的暖流缓慢地涌向我下身。我突然想起若白在欲望中挣扎的汗,真是一种温馨曼妙的回忆。录音结束前若白善意地提醒我别太走火入魔,试着去跟心理咨询师沟通。
可我知道已经失去这机会,他不知道我给他的地址是这个城市的公墓。那串数字代表了我给自己预定的墓地号。
我已等不到他再回来,也等不到心理师来救治。作为一个晚期艾滋病患者,我已感到死亡之吻,犹如我身体张开花瓣一般的唇齿,吻遍我曾宽衣解带以身相许去“救助”过的男人们。
除了若白,没有人能够侥幸逃生。
(责编 花掩月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