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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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露·自题
  采自群山的酿制坊
  比山间的溪流更为自由,
  在高岗,在幽谷
  我像一颗倒悬的松脂送离了夜幕
  又迎来了将我豪饮而尽的日头。
  如果再一次告别云彩
  落地成形,我愿意
  化作老驹最后一次远行
  所噙住的淚珠
  一旦这世间的体温过于滚烫,
  我也要屏住呼吸
  因为在空气的盘问中
  我的质地太过透明
  我握着再多的隐秘,始终
  是山间的一颗露珠,如同
  遍地的落叶之上
  一块将要朽去的木头一样轻
  寓 所
  临街寓所的老旧窗台边
  救护车的警笛声
  穿过白鸽一度日常的落地
  秋天的叶子
  为那疾速的途经
  兀自旋转
  我为一场突来的病痛
  还在想象乌有的问安
  足足一个晚上
  有人在等
  石臼里那只尚未归巢的幼鸽
  一只尚未归巢的幼鸽
  如何读解这落木无依的寓所
  被又一串警笛深夜放逐
  如果风声再小一些
  我怕听到
  来自内心的一次雪崩
  打谷桶
  还有多少人
  记忆里安放着
  一件乡间田坝的打谷桶
  对于打谷桶的一生
  瓦亮是能想起的最合宜的修辞
  方形的四壁和弓形的木滑
  定是有着南方油桐般细密的思绪
  才能在稻穗的拍打和土地的摩挲里
  放下木制出身的忧郁
  像浪尖的盐,有恩于光
  山水篇
  山沟里
  一条曲折流向的河道
  枯瘦如干柴
  每到收稻子的时候
  那一轮高悬的月亮
  我总怕它的白光是火引
  会点燃
  山里的秋天
  也有不那么晴朗的时候
  枯枝败叶不知从何挽留
  它们把入土前的气味
  遗给山沟里的流水
  在凹谷里,我似乎听见
  父亲对儿子说要学会忍耐平静
  在脊线上,又听见了嘱咐
  把握好生命的方向
  山被刻出了深深的痕沟
  灌进这鼓风的深秋,它仍然
  拒绝了南方草木
  根生于此的抚慰
  如同一位固执的父亲
  相信来年,这个母体里孕育的游子
  将会新生
  素 色
  长满青苔的砖墙
  晒干的褐色鸟粪
  老屋后院入冬的青蒿
  叶茎上包裹的霜白
  芭茅草枯黄的根须
  落在井沿上的雪米
  田野尽头的一棵稗子
  闲置多年的一张锈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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