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岁月(创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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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面对案几上的地球仪,不经易伸手触动了一下,地球仪旋即便转动了一圈。我想地球或许就是这样子转动的,转过去一圈,我的生命中便有一天倏忽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后来我看见一只蚂蚁在地球仪上爬来爬去,时而是在亚洲这个范围,但很快就越过太平洋,去了美洲。接着又去了欧洲、印度洋,五大洲四大洋不大工夫就被它的足迹踏遍。蚂蚁没有意识,没有人的头脑,它不知道自己是在地球仪上爬行,以为脚下不过是块平常土疙瘩。但是蚂蚁如果有意识,有人的头脑,或许就是另一回事。或许它会说,人类都夸地球大得没有边,大个卵!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那一汪太平洋,不够我一秒钟爬的。
  当然我这是寓言的构想。
  我看着蚂蚁在地球仪上的爬行很有趣,心想自己如果是位巨人,身子膨大再膨大,顶天立地,看地球如看地球仪,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其实呢,人类生活在地球上,实际还不如地球仪上一只蚂蚁,我们一天一天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丝毫感觉不到地球的转动实际是对我们生命的消耗。
  无数的岁月在地球悄然地旋转中逝去。
  漫长的历史亦在地球悄然地旋转中逝去。
  世事却在旋转中不断更替、更新。
  早晨出去散步,看见有人在玩陀螺,我觉得很新鲜,就目不转睛看了一会。陀螺不停地旋转,我的目光亦随着陀螺不停地旋转。看着看着眼花了,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些幻像。我看见儿时的自己在玩陀螺,和我一起玩陀螺的还有多个伙伴。我们玩着玩着长大了,一个个远离了陀螺,由青年而中年,由中年而老年,过起了儿孙绕膝的恬淡日子。
  儿孙们不再玩陀螺,那个村庄也不再玩陀螺,陀螺成了历史。
  不玩陀螺不等于脑子里没有了陀螺的记忆。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位儿时玩陀螺的伙伴,子承父业,开始给人看风水。这位老兄生逢其时,四乡八里,求他的人甚多,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让人人刮目相看。一次我们见了面,他不无感慨地说,这世上事情,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玩陀螺样,转来转去,还是要转回来,当初谁能料到如今看风水比我父亲手上还吃香呢。后来他又举了一些例子,他说你再看看县城里,那些个嗦螺担子猪血米豆腐摊点百样小吃,还有扎棺罩看相算命诸多行业,不都是翻箱倒柜寻找了出来的?
  我的这位儿时伙伴或许因此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一些旧事物的再现,不过是历史一种简单地重复,是陀螺的原地旋转。
  其实我们这一代,好多事情都是见所未见,不是玩陀螺那么单纯。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陀螺有人玩得转,有人玩不转,玩得转的玩陀螺,玩不转的被陀螺玩。历史是无论如何割不断的,知道这个道理的大有人在。
  如今虽见不着多少人在场地玩陀螺,但在场外玩陀螺的必定不少。
  因为这种游戏已深入人心。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迷惘和困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选择和追求。
  《爷爷的陀螺》是我的近作。1995年我在《湖南文学》、《天涯》、《理论与创作》等刊物发过一些中短篇之后,十余年内我没再写过小说。那些年我觉得自己和文学的缘分尽了,正如徐志摩《再别康桥》一诗所写: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的进入文学场是必然,我的离开文学场也是必然。进入是凭一腔激情,离开却是因为困倦。我和文学就像一场马拉松爱情,缠绵一段之后毫无结果,最后只有分手。我不是一个反应灵敏的人,因此我的写作总是带有盲目性,就像一只玻璃窗内的蜜蜂,前途光明,却找不到出路。盲目地写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表达与交流的目的,却算不得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
  但是我离开了文学场之后,生活的乐趣不仅没有添加,反而有减少的趋势。那么我就想,我为什么不回归文学呢,为什么不回到书桌前,回到电脑前,和文学一道,共度晚年这段寂寞时光呢?何况我手中还有一张旧船票,或许可以再度登上那艘“客船”呢。
  这时候,我已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年龄,已感觉到了岁月旋转的速度。颇有意味的是,当我并不刻意去关注什么时,很多旧电影的碎片却时时回旋在你的眼前,譬如《爷爷的陀螺》中的爷爷就是我的一位远亲,他一次次微笑着向我走来。
  回归文学我并没有多少资本,但我打定主意,不为文学而文学,随心所欲,以文学为消闲。按王国维的话说,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做到无拘无束。
  30岁之前我是个农民,我会以一个农民的执着,在自己原先耕作过的那块土地上深耕细作。我相信锄头下面有黄金。我之深耕细作,并不祈盼有什么特大丰收,既然原来没有什么收获,今后也注定没有什么收获,对于我来说,秋收季节已经错过。我如今只是想用文字营造一片属于自己的丛林,每有闲暇,便来这片文字的丛林中漫步。我曾经无数次在别人营造的文字丛林中漫步,那真是一种享受。如果我有一片自己的文字丛林,我的生活或许会更为充实。孟子说:充实之谓美。
  我如今的写作还停留在开荒整地的阶段。文学是棵树,树必须得选一块适合自己的土地把根扎下来,然后才谈得上生长,谈得上枝繁叶茂,成为一方风景。写作是个人行为,写什么和不写什么,都由自己作决定,譬如我,笔触绝不会超出自己的生活范围。
  写作《爷爷的陀螺》很有趣,我用的都是一些陈旧的生活素材。譬如钓蜂,是我自己的经历,而无意中掘了爷爷的墓穴,是身边发生的事。旧的生活素材必须嵌入新的时代元素,否则了无新意,纯粹是个故事。岁月在旋转,时代在前进,但有些人缺乏时代前进的动态反应。我们村中一位老人,总是分不清与他对面住着的父子俩谁是谁,父亲出来时,老人唤着的是儿子的名字;儿子出来时,老人唤着的是父亲的名字。父子俩很恼火,说老人是老年痴呆。后来儿子出去打工数年,返家时留着一头很时髦的长发,穿着一身很时髦的西装,老人一下就认出来了,说你是某某,你父亲在家等你呢。从此父子俩在老人眼中再没有被混淆。
  老人看出了时代的变化。
  我忽然觉得,写一个作品就像酿酒。酿酒必须具备三个前提条件:原材料(水、米或其它什么),酒药(农村一般用自制饼药),外加酿制技巧。对于写作者来说,原材料自然是生活,酒药或许是作品中必有的思想内蕴,酿造过程当然就是写作技巧。有好原料不一定酿得出好酒,很多东西得靠作家去把握。我自知自己素质一般,于是心甘情愿去酿制乡下的平常米酒,自产自销,供自己解馋。大作家们自有他们的酿制方法,他们可以生产出茅台、五粮液,酒鬼,及各种老窖,我没有那个能耐,而且我和我的乡亲喜欢喝家酿米酒,我就只能开个水酒作坊。
  《爷爷的陀螺》是地道米酒,它上不了档次。
  有人问我:你大把年纪了写什么写?我说文学场内部的人有句口头禅,说弄文学不过就是好玩,玩文学,自然大家都是玩,多我一个有何不可?这与年龄有什么相干?
  但是话又说回来,人总是会老的,但文学不会老。
  永远不会。
  旋转着的岁月,会有停歇下来的时候吗?
  它毕竟不是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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