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等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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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我把这句歌词记在心里很多年,以至于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感叹一句:时光无情!
  我小声念了遍白纸上龙飞凤舞的行楷,白纸黑字,像一幅滴淌的水墨画,字里行间,融入了一个少年炽热的心脏。
  你应该是听到了我的呢喃,从手臂里探出头来,修长的手指捂在左眼上,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巨大的校服随着你的动作舒展开来,整个人看起来像只刚从冬天醒来的小兽。活力、生机与阳光并肩前行。
  我愣愣地看着,你浓密的剑眉由紧皱到平坦,眼睛用力一睁,长长的睫毛像是要把空气切割开。你指着我手中的草稿本笑道:“你拿我草稿本干什么呀?”我耳朵一震,回过神儿来,慌忙放下草稿本,有些不知所措。你倒显得无所谓,扫了一眼草稿本又抬头看我,“你也喜欢周董的歌?”你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像藏着浩瀚的宇宙,神秘又令人神往。
  我用力点了点头,双手放在口袋里紧紧握着,手心渐渐湿润,紧张得连逃跑都忘记了。
  少年,你一定不知道,你的一个动作,一个转身,一个表情,一句无意在草稿本上潦草写下的歌词,都会像电影里的镜头一样定格在我的大脑里,无限循环播放。
  那天,数学老师讲到斜率相同的直线方程时,突然文艺了一把,说世界上最悲伤的就是平行直线,明明挨得很近,却永远没有交集。你听罢把手举高发言,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盯着你,我在位置上贪婪地望着左上角的你的背影,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刻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眼神落在你身上。
  你说世界上最悲伤的是抛物线的两端,不仅没有交集,而且还会越离越远。你话音一落,全班同学立即跟着拍手起哄。
  少年啊,其实数学里最悲伤的是相交线,好不容易有了交集后却要分道扬镳,沿着各自的轨迹渐行渐远。
  相交再分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定理。
  我每天在所有人都离开寝室后才慢吞吞地关上门,慢吞吞地走在前往教学楼的一个林荫道上,有意无意地往男生宿舍楼的方向瞥,直到看见你小小的身影出现在3楼第二个宿舍的门口。看你急匆匆地赶下楼,二楼,一楼,然后出现在宿舍大门口,急匆匆地往林荫道的方向跑。
  少年,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慢慢地走,慢慢地走,看你飞扑向我所在的林荫道,似乎是飞扑向我一样。我心甘情愿地跌入自己想象的虚幻情境里,尽管在现实面前它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比不上一片泡沫。
  我喜欢看你奔跑的样子,健康活泼,体内藏着无限的力量,像只英勇健壮的豹子。我看着你一点一点朝我靠近,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发现了慢吞吞的我。你把略带磁性的嗓音发散在空气中,“快点儿啦,要迟到了!”我点点头,随即跟在你身后慢跑起来。
  你奔跑的身影被我一点一点雕刻在瞳孔里。你铺满正午阳光的细碎黑发,你冒着细密汗珠的小麦后颈,你宽大的跟着你的脚步而一起一伏的衣袂……你偶尔也会回头,而我则像一个偷东西被抓到了现行的小偷。我赶紧低下头,避免与你的目光相撞,我死死地盯着水泥地,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只奇怪的生物从地面上冒出来。
  少年,对不起。原谅我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偷偷把喜欢这朵向日葵栽在心底深处的半亩花田。
  下课铃在肆意的雨声的簇拥中响起,我走到楼梯口,看你从斜挎包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把蓝色的格子伞,一秒的时间,它落在你的手里“唰”地一声,像开了一朵绚丽的深蓝色的花。
  我打开伞跟着你的步伐走入雨中,人来人往,庆幸我没有跟丢你。我跟在你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就这样一直跟着,跟着你穿越人海,跟着你迈出校门,仿佛只要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你,去向有你的未来。
  雨点在伞上尽情弹奏一曲钢琴曲,我躲在伞下看你从车棚中取出一辆白色自行车,你把雨伞固定在车上,“呼啦”的一下骑上自行车,干净利落的样子像极了古代上马出征的将军,宛如眼前的暮雨连连就是刀剑交锋战马嘶鸣的沙场。
  我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把整个过程收入眼底。我目送你一点一点离我远去,绵绵细雨把你的背影模糊得恍如梦境。
  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年开学典礼那晚都要举办文艺晚会。老师在讲台上宣布这个消息时,我们刚考完高一的期末考。所有同学欢呼雀跃,你在我左上方的位置手舞足蹈,背影像极了一只得到了蜂蜜的小浣熊。
  老师说想在文艺晚会上表演节目的同学可以先报名,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再慢慢练习。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在那天下午一个人偷偷去办公室报了名,没别的什么原因,只是想当着全校人的面,光鲜亮丽地站在舞台中央,唱首《青花瓷》给你听。
  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一个音乐白痴把一首《青花瓷》唱得优美动听深入人心了吧?我很轻易地通过了几轮筛选,拿到了最后的表演资格。
  开学典礼进行到一半,你才从大礼堂的侧门走进来,你和坐在班级最右边的班主任交谈,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我看你的目光。
  新学期快乐,亲爱的少年。我在心里默念道。
  开学典礼一结束我就被拉到化妆间准备。化妆,扎发髻,穿演出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一点脱胎换骨,青花瓷纹的晚礼服服服帖帖地裹在身上,连帮我化妆的姐姐都一个劲儿地夸我好看,说我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女子。
  我突然想起落了一支步摇在教室忘了带过来,跟化妆间的姐姐打过招呼后便匆匆地赶往教室。
  我不熟练地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不知什么时候天暗了下来,厚重的云朵像染上了墨一般,不堪重负的样子总让人觉得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掉下来。我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大操场中央的露天舞台,志愿者们还在紧张地布置着——摆鲜花,束气球,热热闹闹。或许是隔得太远,我听不到那边喧闹的声音,在我眼里,这情景更像是一场悲伤的哑剧。
  我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教室门口,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教室里还有两个男生正围着你的课桌,其中一个还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两只手胡乱地收拾着课本。那样子有些滑稽,可我却一脸疑惑,自然也笑不出来。   我慢慢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来,找出桌肚里的步摇握在手上。注意力却鬼使神差地被左上角也就是你位置边上的那个男生的声音吸引。
  他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你。
  “哎呀你东西可真是乱……”
  “没事儿先放我这儿吧,到时候你再来我家拿………”
  “转过去就在新学校好好呆着,虽然我很帅但别老惦记我……”
  ……
  我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男生,直到他捧着一大堆课本消失在教室门口才不情愿地收回目光。之前就听说我们班有同学这个学期会转走,当时我还乐呵呵地说不管是谁等他到了新的学校都得给我们每人寄份土特产。
  我自嘲地笑笑,土特产有什么好的。
  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步摇,突然恶狠狠地把它插入发髻中。由于太过用力,步摇上的小饰品被我弄得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脆得像一曲优雅的钢琴曲,却又更像在演奏一首凄婉的离歌。
  那天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这样的场景。
  我穿着青花瓷纹的晚礼服拼命地往校门口的方向跑,高跟鞋踏着地上的水渍,陪积雨开一场盛世繁花。我从没想过我穿高跟鞋也可以跑那么快那么稳,但我看到离我不到50米空荡荡的校门口时,难过地揪紧了身上的晚礼服,很用力很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抓住了已经离开的东西。
  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一用力呼吸眼泪便趁机夺眶而出,我站在原地,泪如雨下。
  然后梦就碎了。
  主持人报完幕,熟悉的前奏缓缓弥漫开,我踏着阶梯,走向舞台中央。底下的同学高呼起来,满场的荧光棒像是被赋予了魂灵,在黑暗中东奔西跑,毫不畏惧。
  一切都是那么喧嚣热闹,黑压压的天空却显得有点儿孤寂无聊。
  前奏完毕,我开口,全场跟着合唱: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
  又是一段音乐,我望着台下,大家默契地闭了嘴巴,只有那闪耀着的数不清的荧光棒还生机勃勃。底下似乎只是一片宁静的萤火虫的森林。
  舞台前的灯光突然闯入一颗流星。
  一颗,两颗,三颗……
  下雨了。
  台下的同学像生活在沙漠突见雨的人们一样欢呼起来,似乎这场雨是刻意准备好的。
  我站在台上握紧着麦克风,眼神空洞地望着遥远的暗青色天边。
  雨终于还是落在了我的脸上,残忍地打碎了我所有的期待和渴望。我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跟着伴奏,嘴唇轻启。
  少年啊。
  天青色已等到了烟雨,而我却再也等不到你。
  编辑/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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