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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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因为处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很长时间我都偏好婉约凄清的文字,逐渐习惯并喜欢这种渺茫的痛感,似乎这样我们可以更清醒地看待人生的多变与缺憾。可就在邂逅林语堂先生所著的《苏东坡传》后,我蓦然发现自己其实更钟爱也更契合于东坡那快乐明亮的笑容,那慈仁纯真的心境,那浑然天成的文字,那卓然于世的风骨。
  就是这样一位男子,长发不羁地挽起,戴着一顶特别高、顶上窄而微向前倾的帽子,竹杖芒鞋粗布衣衫却难掩飘逸,神游于高山流水,谈笑于舞榭歌台,不风流亦不拘谨,不放荡亦不严苛。无论神鬼人,敬所该敬,斥所该斥,佛家道家儒家混合成地道的中国人的气质。在他的笔下,可以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可以有“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凄美,可以有“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的飘逸,也可以有“船头斫鲜细缕缕,船尾炊玉香浮浮”的温馨,珠玑般的文字无不熠熠闪耀着天才所具有的神奇魔力,使世人皆敬仰他的才华,千年无人望其项背,他将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高度的智力和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荟萃于一身,是天地间的凤毛麟角,他,便是苏东坡。
  读过《苏东坡传》,阅罢东坡坎坷一生,方可理解东坡那旷达胸襟的可贵。东坡自幼聪慧过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便金榜题名,仕途本是一片光明,却因反对热衷变法的王安石的冲突决定了他一生宦海沉浮不定。身为诗人哲人的苏东坡,拼命将自己个人之平实常识,与经济学家王安石推行新政进行逻辑对抗。他是那样的正直之士,敢于直言进谏,“如蝇在食,吐之乃已”;他又是那样的性情中人,与同僚相处亦不够圆通,可以在司马光葬礼上挖苦理学家程颐“伊川可谓糟糠鄙俚叔孙通”,在哄堂大笑中已经埋下同僚间仇恨的种子。他的狷介耿直而又闻名卓著,都注定了他备受妒忌而屡遭贬谪的命运。
  他的三次贬谪,黄州、惠州、儋州,一次比一次遥远,直至流放出内陆之外。这在一般人看来真是难以承受之苦痛。而东坡每贬一处,都可以找到安居乐业的理由。在黄州,他开荒务农,自给自足,成为了真正意义的“东坡居士”。他热爱美食,因地取材制作出了“东坡肉”、“东坡鱼”和“东坡汤”。他痛心疾首当地杀婴的恶习,成立了救儿会,自己捐钱并募捐,赠予怀孕农妇,以免无辜婴儿被溺杀。他说如果一年能救一百个婴儿,该是心头一大喜事。这就是东坡,虽然饱经忧患拂逆,但人性更趋温和厚道。这个幽默达观的文人,在那间不过是夏天对着太阳的小房子的临皋亭内,写下了这样的札记:“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青江右回,重门洞开,林峦岔入。当是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惭愧,惭愧。”读起来他恍若住在仙境呢,有趣至极。同时,还写下了四篇他笔下最精的作品:《赤壁怀古》、《前后赤壁赋》和《承天寺夜游》。没有极高的思想境界和生活意趣,哪里会有这等流传千古的绝妙文章啊!同样,在二次流放的岁月里,在中原人心中以为蛮夷之地的惠州,他很快融入當地生活,“鸡犬识东坡”,同样快乐地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诗句。借用东坡本人的一句话说:“我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这就是拥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天真无邪的心灵的天才,任政敌如何打压摧残,他纯粹耀眼的精神光芒依然是世人心中永远的偶像,奈何,奈何。
  我亦如世间的许多代的无数人一样,深深爱着东坡,就爱他的随心随性——这个人活得飒。东坡信佛。他明白生命是刹那芳华,却有不信人生本是苦难。东坡炼丹,却不为长生不老,他就这么毫无功利心地活着,活得尽兴。世上每个人,以及每个生命,起点都是诞生,终点都是死亡。既然活着的终极是死亡,又何必纠缠结果如何。人之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过程。所以,东坡不做作,爱恨明于心即显于形;是非功过,但凭后人盖棺论定,而自己,享受生活的每一刻便好。“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是东坡的行文之道,亦为他的处世之道。如果可以套用现代的语言,我想说东坡是一个具有人权平等、尊重生命意识的古人。他并非不省而游乐,而是知天下、忧天下却乐天下。这种胸怀与气魄源自他对生命的尊敬。他做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眼中,别人口中的什么人。这份气势,怕只有产生共鸣的人才可以解读罢。
  合上《苏东坡传》,我的目光久久凝视着作者林语堂的名字。他,应该是与东坡精神共鸣最深的人。他了解东坡,他知道东坡,他爱东坡。在中国,也只有林语堂的如椽妙笔才可以真正描摹出苏东坡元气淋漓富有生机的精神境界,才能使我这样的懵懂少年得以在优美的文字之中真正沐浴到东坡的精神光辉。《苏东坡传》中的字字句句,都浸染着一位文学大师对他所尊崇的另一位文学大师的惺惺相惜,任时代的不同和岁月的阡陌阻,都碍不了那两个灵魂相似之人跨越时空烟火的谈笑,似泠泠钟声,杳杳不绝于耳。
  时光推着齿轮碾过,这一片天地,花开又谢,已不知多少轮回;人来又去,恍惚间已过了万代。东坡本人早已消散于时光的洪流之中,但他的灵魂,却如同一缕虹光,照亮着一辈又一辈的后来者。正如林语堂在结语中写道:“在读《苏东坡传》时,我们一直在追随观察一个具有伟大思想、伟大心灵的伟人生活,这种思想与心灵,不过在这个人世间偶然呈形,昙花一现而已。苏东坡已死,他的名字只是一个记忆。但是他留给我们的,是他那心灵的喜悦,是他那思想的快乐,这才是万古不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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