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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踏上博格达峰下的草原,就被它那迷人的风光醉倒了!
我到过茫茫戈壁,到过巍巍雪山,也到过漫漫大漠,而这草原,似乎把它们辽远、雄伟、多姿的“精华”,都融汇在了一起,既有着猎手般的粗犷,更有着少女般的温柔……
南山牧场,离乌木鲁齐不到百公里,水丰草茂,景色秀丽,简直是放牧的“极乐世界”。近几年对外开放后,也成了中外宾客的游览胜地。
车子在绿色的山谷里停下,我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双脚一迈,踩在软绵绵、绒乎乎的草地上,就像一叶扁舟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随波荡漾。这里的野花真多,满坡满岗,到处都是,红的,蓝的,黄的……举目远眺,辽阔无垠的大草原,铺青展翠,流光溢彩,犹如精工织绣的锦缎,引百鸟轻歌,唤群蝶曼舞,芳菲浓郁,使人陶醉。尤其是那一片片数也数不清的羊群,就像天上的白云,撒落在人间,给空旷寂静的山野,带来了多少生机和欢乐!
这如画的草原,如诗的牧场,谁见了都心醉,就连给我们当向导的哈萨克族老人库尔班阿里,也情不自禁地唱起:“骏马奔驰在肥美的草原,羊群撒满了美丽的牧场。富饶辽阔的天山南北哟,是我幸福可爱的家乡……”我一边欣赏着这动人心弦的歌,一边采摘着含露开放的花。一枝枝,一束束,没有多久,手中便成了五彩缤纷的大花团。
大家坡上坡下玩得兴致正浓,突然,一阵紧似一阵的马蹄声,隐隐约约从山腰传来。定睛一瞧,嗬,两匹耀眼的枣红烈马,由远处疾驰而来,飞蹄腾空,长长的尾巴迎风飘起。
骑手是一对英俊的哈萨克族青年,忽而女的领先,忽而男的在前,他们狂奔着,互相追逐着。旁边还有不少人,在忘情地欢呼、呐喊,为自己的伙伴助威、加油。整个场面显得非常红火热烈,宛若置身于一场你追我赶的赛马场一般。看到我这样入神,细心的向导主动凑过来,饶有风趣地解释说:“噢!这就是你们早想看的‘姑娘追’哟,很有趣吧!其实去时走得并不快,因为要在马上谈情说爱嘛。这会儿,小伙子可以用俏皮话来挑逗,姑娘是不能发火的,只好记在心里,等待回时……”
不用说,眼下就是他们“胜利返航”的动人情景喽!看那奋争的骏马,流星般闪过。英姿勃勃的漂亮姑娘,手握缰绳,神气十足地冲在前头。心急火燎的小伙子,拼命追赶,千方百计去夺缰绳。胸有成竹的姑娘怎肯轻易把它交出,只有自己的意中人来到身边,才会从红着脸、抿着嘴的情人心窝,飞出一串串银铃般甜蜜的笑声。尽管她摆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将皮鞭高高举起,然而却总是在头顶旋转,即使落到对方身上,也是轻轻一点,饱蘸柔情……
看到眼前美妙动人的场面,我不由自主地哼起那首流传很广的青海民歌:“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愿她那细细的皮鞭,不断地轻轻地打在我的身上……”
九月的大草原,正是一年中流金淌玉的放牧季节。无论是在丛林边,小溪旁,还是在坡谷里,山脚下,到处都可看到一座座圆形毡房,犹如一朵朵银灰色的鲜花,星罗棋布地盛开在各个角落。这就是哈萨克牧民的“家”。
蜿蜒的小河,清澈见底,不住地哗哗淌着,像是热情好客的向导,径直把我们引到一个不大的“放牧点”。蹲在门前正在喂鹰的女主人,赶忙迎了过来,操着不大流利的汉语,连连讲道:“远方的客人,请!”
大家走进毡房,举目环视,觉得一切都新鲜。我们被毡房精巧的造型,合理的结构,深深吸引,不由得竖起了拇指:没想到,这幢别致的“住房”,竟是用一根根现成的木条搭成骨架、盖上毛毡“建”起来的。
毡房有两人多高,直径有5米左右,顶上还留着个圆圆的“天窗”。靠里边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这就是睡觉的“床”了……在草原上放牧,这样的“家”,既舒适又方便,不论是落户时搭起,还是搬迁时拆掉,只要两三个小时,就可全部完成。
女主人看到我们对她的毡房发生了这样大的兴趣,便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神色,乐呵呵地从“墙”上取下个镜框,送到我跟前。这是他们在搬家途中拍下的照片:几峰高大的骆驼,驮着“毡房”,驮着“家具”,驮着全家老小,行进在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上,朝着新的牧场转移,一步步,一步步。我似乎能听到那“丁当丁当”悠扬清脆的驼铃声!
女主人像招待久别重逢的亲朋似的,把香喷喷的奶茶、奶酪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食品、饮料,一股脑儿地端来。老向导在我耳旁悄悄说:“喝得越多,吃得越多,主人就越是高兴。要不,会认为是瞧不起他们……”
我顺势好奇地问起到哈萨克朋友家里做客需要注意些什么,或者说他们一般都有哪些习俗、禁忌。
老向导爽朗地笑着,下意识地捋了捋花白胡须,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奶茶,便若有所思地讲起:“牧区的哈萨克人,忌讳客人在他们的毡房门口下马,特别是骑得很快的马。到了家里,不能随便揭看锅、盆等炊具。也不能当着大人面,夸奖他们的孩子、牲畜,像‘这孩子长得真乖’,‘这匹马长得多肥’之类,人们认为这些都是不祥之兆,会使主人倒运。”说到这里,老向导停了停,望了望我们,又进一步解释起来:“这些习俗,不知沿袭了多少年多少代,难免有些封建迷信色彩,不过在年轻人头脑里,已经渐渐淡薄了,不那么认真了,移风易俗嘛……”
我们说说笑笑谈兴正浓,忽然走进一位50来岁的汉子,风尘仆仆,满面红光,他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儿子快要结婚了,他刚从“加尔曼开”(集市)回来,名牌手机、高压锅、电子钟等时尚商品买了一大堆,真像打算开个小百货店似的。不等我们问,他就像山涧的流水一样,滔滔不绝地“唠叨”起来:“去年,咱包了专利号产羔母羊,年终从队里分了2万多,又得了超产奖2 000多,自留畜又收了 3 000多……好家伙,一下子就拿了将近3万呢!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咱哈萨克那句老话:放开绊绳的骏马,才能跑得快!”
小小毡房,充满了欢声,充满了笑语,不知不觉,时近黄昏,我们准备告辞,可是女主人又端上来一大盘羊头、羊肉,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初次见面,就受到这样的盛情款待,弄得大家一时不知所措。老向导看出了我们的心思,马上动员说:“羊头,歌唱,这是哈萨克人待客最为隆重的方式,你们从首都北京来到草原,我们心里真是灌了蜜样的甜啊!”
主人一面向客人不住地请菜、敬酒,一面熟练地弹起“冬不拉”,女主人落落大方地纵情唱起:
是吐不尽的蚕丝,
是抽不完的金线,
是砍不断的流水,
是堵不住的喷泉。
是朝霞喷涌的火球一团,
是青枝捧出的翡翠一片,
是奋飞天庭的雄鹰一只,
是深藏地心的醇酒一坛
……
我一边吃着、喝着,一边仔细听着,耳畔不由自主地响起老向导那句充满自豪的话:“我们哈萨克族,是个歌唱的民族,降生时,用歌声打开世界的门户,离世时,是歌声伴随进入坟墓。”
天渐渐黑了,当我们依依不舍地同热情的主人告别时,天空已经亮起点点星光。马儿歇了,羊儿睡了,喧嚣一天的大草原,此刻变得这样宁静,这样安详,而那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过来的琴声、歌声,显得更加悦耳,更加动情,更加令人留恋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