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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北京就是我暗淡的青春岁月里一个鲜艳的标点,是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你不要轻易提起她,因为那是一扇危险的门,一旦打开,我的思绪就会淹没我生活的全部。后来,我真的来北京读书,在这里工作,并且最终我极有可能在这里定居。北京,终于不是一在是一个遥远的名词了,她变成了一个动词,她就我生活的一个元素。每年,当夏天这个骚动不安的季节到来的时候,总有《中外少年》的朋友策划着来北京,他们要说服父母,筹备旅费,赶写作业,但最终往往流产。不过好象我还是总能在北京接待一些远方的孩子。他们风尘仆仆,他们兴奋难奈,他们去追寻“哈根达斯”,去寻找“雕刻时光”,他们在天安门广场放风筝,他们在未名湖畔的长椅睡着了,梦到了什么?
是的,北京是一篇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你愿意去写她吗?在这期的话题里,让我们一起写这篇课堂作文,不要去管得多少分数,关键是你准备写在哪里,心里?嘴里?还是志愿书的第一栏里。[王冲]
策划/倪东荣
组稿/王冲
在陈了的笔下,北京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一个个回首的瞬间,北京成了一串记忆的珠琏。
北京的七个瞬间
之一闭门等客的湘菜馆
我和王征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个湘菜馆里,那天本还邀请了其他朋友,可能是因为通知得太仓促,大家没赶来。这家湘菜馆也是一个朋友介绍的,在东中街一个向东的胡同里。当我带着王征在胡同里七拐八拐后,一家紧闭房门的湘菜馆出现在我们眼前。门口没有通常专设的招牌灯,迎客的门总是只有半扇可以打开。推门进入,桌椅陈旧,灯光昏暗,店堂安静,客人也从不大声喧哗。菜式是地道的湖南菜,但这都已是其次。大多数时候,你会恍惚觉得自己身处隔绝尘世之地,甚至会在那一闪念,时光流转,出门之后或许身后的店将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之二淘碟音像店
坐向朝阳门方向开去的环线地铁在积水潭下,从西南出口出来,穿过新街口北大街,这就能在新街口南大街找到这家被我称作“淘碟音像店”的店。偶然与这家店相遇,那时瞎逛一气就为了找一些足以让我兴奋许久的东西来逃避寂寞的来袭。从积水潭出地铁时已经有些晚了,去时下大雨,没带伞。一路兴奋冲到新街口南大街,雨意渐去。初看到时征了半分钟,所有的影碟都是牛皮纸封套,安全踏实并且怀旧,上印黑色的字:资料电影建议零售价15元。后来淘了很多,像贾樟柯的《小武》,侯孝贤的《悲情城市》、《好男好女》,张艾嘉的《少女小渔的故事》,还有《北京风很大》,话剧《恋爱的犀牛》……从此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店,因为那晚走在新街口南大街上,突然想起陈升的《作品四号》,以及里面提到的他坐在新街口街沿上流泪的朋友。
之三可爱的距离
北京的距离最开始让我头疼不已,往往去一个地方得花上一两个小时,总是将大部分时间耗费在路途中。后来发现每天在陌生的城市里晃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可以在公车上发呆,想成都,想朋友,想大学时光。距离在这个时候也变得可爱起来,坐公车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你应该会看到很多张陌生的脸庞,很多个来自不同城市的异乡人,长长的距离给了你们相识的可能。
之四过街地道里的流浪歌手
2001年的夏天,我几乎每天都会从东中街的街道这边到街道那边,于是每个早晨和每个黄昏,我穿行于过街地道时大多会见到那两张轮廓清晰的脸庞。两个男孩子很干净,衣衫整齐,在地道里谈吉他唱《那些花儿》、唱《白桦林》,唱许许多多能够打动人心的歌,音质一般,但是感情投入。地道空旷,歌声极富张力地飘荡在整个空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他们仍然唱得动情,或许人们都很匆忙,但我至少知道我是不想感染这种情绪,要知道有时候感伤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
之五地铁
没有广州的地铁华丽,也不够先进,但是它的陈旧和轰鸣声让我爱得欲罢不能。在2001年的成都双年展上,我看到了一组名为《进入城市》的系列油画,作者是中央美术学院的余洪,其中一幅是表现的某个地铁站的一瞬间。画面模糊,背景是刚刚开动的地铁,站台里灯火通明,女孩定格在行走的一霎那。我与朋友在画前留了很久,一种怅然若失感油然而生,怀念北京的地铁,怀念地铁站里的冬暖夏凉,就连每一次与朋友分别时各站一边等地铁的落莫都成了值得回味的甜蜜。我们喜欢这样,流年远走的时候又偏偏抓住记忆不放手。
之六信纸之旅
那年是99年,我到北京旅游。总是在信里称呼我为“小铅笔”的“一个人”帮我背着沉沉的包,带我穿过夏日烘烤得热烫的街道,寻到了那家店。店里的信纸各异,“一个人”这样告诉我,每一次给我写信的信纸都来自于这家店。想要看到它的真面目以及里面售卖的特色信纸的愿望越发强烈,我们都没有料到走到尽头竟然如此失望,就像我们之间的情意一样。门关着,不明白为何门关着,周遭的店铺都在经营。于是,扫兴而归,但是这次的失望让我对北京有了向往,每一次都有遗憾留下,每一次都知道这并不是最后一次走在长安街上。
之七宜家梦
看到过一本别人从北京带回来的“宜家”新款介绍的书,对书里的北欧风格的家具充满了无限的向往,觉得那样的家才够温暖。到了北京,向朋友打听“宜家”,他笑着调侃,你会现拥有一个宜家的杯子,然后是两个,然后是与之相配的茶几,与茶几相配的地毯,……,直至发展到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宜家风格的家具。我没有理会,坚持要去“宜家”逛逛,可是世事无常,突然决定的离开让我被迫放弃了这个计划。原木的家具、简洁的线条、纯净的色彩、温暖的舒适,这一切,都成了我至今还在做的宜家梦。
与北京的渊源远没有结束,我始终坚信。爱恋一个城市,就象不可自拔地爱上一个人一样,讲缘分的。文/陈了
女孩们的四个北京
很奇怪,我收到的稿件都是女孩子的,他们纤细的思绪蔓延在北京的各个角落,四个女孩笔下有四个不同的北京,每个人看到了北京的一面,于是北京就变成了一个棱镜,在太阳下折射下美丽的光芒。--编辑
我和北京之间,相隔2294公里。
第一次听说这个数据,是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最后一次听说这个数据,是在离开北京的飞机上。于是我明白,我和北京,永远都相隔2294公里,这是个定值,无法破灭,无法超越----
爱情之城:距离2294
我是个地道的南方孩子,很小的时候,首都北京对我而言,是个遥远的印象。母亲年轻时串联去过北京,和千万红卫兵一起受过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接见。她告诉我许多的事儿,新鲜而有趣,天安门如何的宏伟,天安门广场如何的宏大……从那时起,北京在我心中,就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那里是一个和广东截然不同的地方,无论语言,无论气候,无论一切可以想到和不能想到的东西。
第一次真正认识北京,是在初一课本里读到郁达夫先生的《故都的秋》,那些细细致致的生活描写,让我深刻感到,原来皇城里的人们,也和我们一样,有着和生活密不可分的闲情逸致,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还能背出如"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这样温暖娴静的句子。于是初一暑假,我就去了北京,我要亲眼看看,这个三朝古都,能给我这个习性相悖的广东丫头多大的吸引力。
结果这一去,我就死心塌地了。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看故宫,一间一间,丝毫不肯错过。1993年的北京,单纯而朴实,没有太多各种名目的展览馆,没有各种强加的其他费用,一张学生证,二十块钱的票子,已经让我自自如如地走完了整个紫金城。爬上景山后我照了张相,很美,后面是浩瀚的皇城屋檐,一片错落的金黄,夕阳在侧,我微笑,那一瞬我觉得自己是前朝宫女,遗落在茫茫人海,心里想着,原来就是回来看它一眼(注意,我说"回来")。那一年我13,心明如水,瞬间长大。
第二天我就走了,我已经看了故宫,看了过去的皇城,走过天安门的地板,抚过纪念碑上英雄们的脸,我可以回家了。
临上火车,我问送我的一个导游:"故宫真的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子吗?"没有等她回答,我就上了火车,这个答案我知道,前世的我是紫金城里的一个仰望的女子,亦或是一朵花?一棵草?有些东西别人看来很可笑,自己却很执着。高中分科我报了历史,高考填志愿,我第一,二批都填了北京的大学,可惜由于种种原因,最终还是留在了广州。七月的广州,闷热而多雨。
我在白云机场听着飞机滑轮擦地飞起的声音,五年后,我又走向了北京。
这一次我待了很久,我去了长城天坛颐和园圆明园十三陵清华北大长安街中关村西单东四十,当然还有故宫,第一天我就去了,最后一天我也去了。在游历了这么多景点之后,万华落尽,只得我所,故宫,永远是我最初和最后的向往。
那天我坐在故宫的后门,对着景山,93年时满街的烤羊肉串已经因为市容整顿而清理掉了,眼前是繁花绿叶,郁郁葱葱。游人如织,我觉得自己是个过客,北京匆匆而至又匆匆而去的过客,我是这么努力要接近她,最终却还是失败,我想哭,可是故宫在面,我发现连哭都不能这么的理直气壮。正在发呆的时候旁边一个好听的声音问我:"你好吗?"
就这样我认识了我的初恋,一个北京的男孩,因为我近两个小时的呆若木鸡而以为我高考失败欲寻短见,我告诉他北京很美,我还会再来。
因为有了感情的依托,再有了对北京的依恋,我大学生活的第一年在广州与北京之间往返了四次。对于北京,只有越来越熟悉的眷恋,学校里不少同学去过北京,他们说着对北京的种种不满,北京人的牛气,北京食物的不合口味,北京气候的恶劣,北京小环境里的脏乱。我听得滋滋有味,这才是真实的北京,越是触摸得深刻越是生活。我已经不再去诸如长城天坛这样的经典景点了,而是象地道的北京人一样,泡茶馆,到鬼街吃麻小,喝燕京啤酒,听北京的同伴吹牛比烘烘的牛,逛秀水泡三里屯到滚石蹦迪,我发现自己已经不那么想真正融入北京,更多的时候,我更愿意以一个外乡人的角度去看她,看她美丽和肮脏,看她白日的繁华和夜里的平寂,看她阳光下市井生活的方方面面,温和或粗暴的。爱她,就要保持距离地爱,这样才不会由于太过接近而失望,由于失望而失去爱。
两千年夏天我结束了不算短暂也不算糟糕的初恋。结局以对方人往美国而告终。北京每年都有大批这样的学生,以北大清华为基石,跳往他国深造。我们很友好地分开,只是站在美使馆门口总有点沮丧,于是我又去了故宫。在金水桥前我坐到华灯初上,很多的人来看降旗,我希望他们可以淹没我,可是人群散去之后我发现我还是一个人。2000年北京的八月,我感到很冷,彻心透肺。
最后一次离开北京,我坐在波音777上,前面的机舱电视放着《不见不散》,北京,我还能不能和你不见不散?
飞机划过跑道发出急促刺耳的摩擦声,那一瞬间我呼吸困难,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晕机反应,机窗外一片阳光明媚,燕山山脉在我脚下滑过,而我二十岁的夏天,也这样悄然无声地滑过去了。文/2294
记忆之城:纯粹的心情
高中以前,我生活在北京郊区的一个小镇里,是一个下属中国石化的工业区,自我封闭且自给自足。这样的成长环境赋予了我单纯快乐的性格,我始终怀念着在原野里奔跑的日子,是那样肆无忌惮的童年。
十五岁的夏天,我考上了一所重点中学,开始了在城区的生活。这是我真正北京生活的开始,直到那时,我之于真正的北京,仍然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我不习惯曲曲弯弯的胡同,不习惯车水马龙的街道,不习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时常怀念自己的家――山脚下的小镇,平静而安宁。
然而我逐渐知道,北京是有着宽广的胸怀,她可以容纳所有这世上存在的东西,而任由你去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其实,在热闹喧嚣之下,有多少优雅安静的地方,等待着你的发现,不张扬,不声张。
我于是庆幸自己选择了一所有个性的高中,她对我们放任自流,三年中没有那一天的课程是在三点半以后还没有结束的。于是,放学之后我便有了充裕的时间。
出了校门向西,胡同口就是一家中国书店,很多个中午休息就被我们泡在了那里。那条街叫做银街,有无数的专卖店和音像店,也就消磨了我们无数个下午时光。
有时候,我会去稍远一点的三联书店,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家书店,布置纷乱却有序,是我喜欢的风格,书的品位偏重学术气息,然而又不乏小资和世俗的东西。螺旋式的楼梯可随意落座,往往是坐在楼梯上,捧着一本书就那样看得痴了过去。
三联书店的旁边是中国美术馆,一般一个月我就会去一次,无论那里在展览什么。绘画和书法都不是我了解的东西,然而这样却使我可以用更纯粹的心情去感受,唯一的标准就是喜欢,或者不喜欢。逛完所有的展厅,我会捧着一杯水坐在露天的走廊里,望着院外的人流,尽享一刻的悠闲。
天安门广场是永远都值得去的地方,那里是少有的宽阔。春秋天气,常会到广场上去放风筝。天蓝色的沙燕,一放就是好几年。有时候会遇到外国人来搭讪,很有意思。降旗后,天色渐暗,才恋恋不舍地骑车回来。
历史博物馆也是我喜欢的,那时假期的第一件事是去三联抱一堆书回家,第二件事就是去历博看古代史的展览,整整一天都泡在那些美丽的往事中间,在历史中流连,百看不厌。
琉璃厂离学校的位置实在是很远,可是架不住自己喜欢。很羡慕北师大附中的孩子们,可以近在琉璃厂的咫尺。去琉璃厂也就是随便逛逛,喜欢那条古香古色的街道,还有半真半假的文物。隔着玻璃窗看细致的鼻烟壶和皮影,是我经常做的事情。
学校附近有一家德克士,不是很出名的快餐店,可是有三层,无论什么时候去都会有位子。有时候我会和好友到那里去,一杯奶昔,或者咖啡,一段心情,以及永远说不完的话,那里记录着我的欢笑和泪水。今年因为扩路,她已经被拆掉了,我和朋友站在街的对面,望着废墟,无限惆怅。
北京是说不完的,我所讲述的,只是我高中时候经常去的一些地方,有些习惯甚至也保留到了现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想起了很多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很多片断,我的难以忘怀的高中岁月,原来竟是这般的美丽。文/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