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你不可

来源 :飞粉色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icenic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那时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他们是人人羡慕的一对。
  可是,是什么让她和他走上了分离,走上了背叛,走上了仇恨?
  她说,左熠,我真的后悔爱过你!
  他说,轻晚,你给我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一点不剩地还给你……
  
  (一)那么后悔爱过你
  
  初春的早晨,静谧得怕人。
  一缕霞光从东方射来,将茫茫大地从沉睡中唤醒,却不见往日的人声鼎沸、叫卖吆喝,仿佛预示着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囚车从街道的尽端隐现,破过晨起的薄雾,渐渐在人们的眼前清晰,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嘎吱”声,突兀凌厉,极其刺耳难听。
  纪轻晚被困锁在囚车里,瘦弱的身躯随着车轮的颠簸而四面晃动,衣衫单薄,血痕累累,一双被困在木枷锁里的手,被料峭的春风冻得通红。
  随着囚车的接近,街边好似被定住了的人群,终于开始有了骚动。
  “快看,就是这个女人,串通逆贼,害死了太子殿下!”
  “她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太子妃!”
  “这种毒妇,不杀不快!”
  “对,杀了她,杀了她!”
  一时间,人群里骂声不断,个个神情愤愤。
  突然不知谁扔了块石头过去,“咚”的一声砸上囚车,人群“轰”地炸开,纷纷俯身去捡石块泥土,朝囚车里的人投去。
  纪轻晚躲都未躲,任那些石子土块砸上她的身、她的头、她的脸,她始终平静地看着前方,动也未动,高傲地仰着头。
  额上有鲜血流下,粘湿了眼角,她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起了些许的红雾,却无奈又嘲讽地扬起嘴角。
  看不到真相的百姓,都是无知的,她没有理由也不需要对他们动怒,她的愤怒只能留给一个人,那个叫做左熠的男人。
  马蹄声从身后急速而来,黑影一晃,片刻停在了她的侧前方。
  哄乱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听到有人道:“是二皇子殿下,大家快住手!”
  人们纷纷丢掉手中的硬物,摇臂呼喊:“二皇子殿下,杀了这个女人,杀了她,为太子殿下报仇,杀了她!”
  左熠目色沉痛地对着围观百姓微微颔首,人们更加激动了,嘈杂的咒骂如汹涌的浪涛之声,翻卷着灌入她的耳膜。
  纪轻晚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东西,那是无论怎么样都不够她表达的愤怒:“左熠,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你对得起这些敬仰着你的子民吗?”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这片喧嚣中显得那么微弱,可是却足以让左熠听得清清楚楚,他侧低头看她,蹙起的眉峰一展,嘴角的笑意有些坏有些冷:“纪轻晚,我们刑场见!”
  扔下这么一句足够让任何囚犯都窒息的话语,他喝了一声,打马扬鞭顷刻绝尘而去。
  纪轻晚愤然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滞缓,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又是那一片空空荡荡,乱哄哄的嗡鸣声里,她轻声痛苦地道:“左熠,我真的……后悔爱过你!”
  
  (二)只有我才可以囚禁你
  
  囚车在她的茫然呆愣中停了下来。
  当纪轻晚被推搡拖拽而出,镣铐叮当发生不规则的碰撞声时,她才恍然看清眼前的一切,是到了刑场。
  那个道貌岸然的二皇子,正坐在监斩台前与监斩官说话,在这种象征着死亡的地方,他们居然还可以谈笑风生。
  看着他挂笑的侧脸,她顿了住,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她这一停之下开始倒流,记忆回转。
  那时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人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好姻缘,可是如今物还是人却非,彼此互望的眼中都沾染上了仇恨,只是他的仇恨很长,而她的仇恨苦短,她还来不及把那仇恨刻入心骨,便被送上了断头台。
  官差看她不走也不动,叫了几次也没反应,就狠狠在她背心上踢了一脚:“发什么呆,死到临头还想等人救你不成?快走!”
  这一脚力道不小,踢得纪轻晚一个趔趄,脚步不稳竟是扑倒在了地上。架在脖子上的木枷“哐啷”一声磕到地上,也擦破了她纤细的脖子和白皙的手腕。
  纪轻晚痛得脸色发白,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想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都不成。
  官差啐了一口,走上前拽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拖向断头台。
  从纪轻晚被拖起到被押上断头台,时间不短也不长,足以让旁观者发现什么,可是无论是监斩台前的监斩官,还是持刀的刽子手,或者是跟上来围观的百姓,没有人发现,有一道充满杀气的视线狠狠锁在了官差的身上,那视线的主人,正是二皇子左熠。
  左熠垂着眼皮,眯眸看着那官差粗鲁地拿掉纪轻晚肩上的木枷,又粗鲁地将她的头按在断头石上。他看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全不在意,实则目光早已化作一对刀剑,无形中将那官差斩杀。
  纪轻晚此时是平静的,就在方才她也许还想过对着左熠破口大骂,但现在真正到了这刻,却发现连怨恨都觉得疲累,她宁愿安安静静地死去。
  侧枕在断头石上,她慢慢闭上了眼,周围的喧嚣咒骂渐渐离她远去,脑海中一片清澈透明,一如初来尘世。
  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日光下刀身的阴影投射在了挂起的三尺白绫之上,锋利的刀刃急速降落,就要对着纪轻晚的脖颈砍下。
  就在这时,左熠正在活动关节的手“啪”地打了个响指,霍地,十来个黑影当空而落,其中之一剑锋直指向刽子手。
  刽子手本能地躲闪,黑衣人的剑便刺穿了那押送纪轻晚的官差的喉咙,随后刑场内的官兵蜂拥而至,双方对打起来,场面极其混乱。
  监斩官大声命令刽子手行刑,刽子手的刀在这混乱当中挥下,围观的百姓终于看到了鲜血飞溅、直蹿当空,染红了那白绫三尺。
  左熠的嘴角带笑,狭长的眸子淡淡看着死者衣衫上的那个“囚”字,没有人可以囚禁于她,只有他才可以。
  
  (三)你越疼我越爱
  
  醒来在一片混沌模糊当中。
  纪轻晚慢抚额头睁开眼,头脑十分昏沉,沉到只稍微一动就要痛上半天,只好放弃起身的念头,让自己躺在那里慢慢适应。
  入眼是床边随风飘荡的白色纱幔,窗口、门边,也都是同色同质的轻纱在跳舞,夕阳的余晖从敞开的窗扉射进来,将这屋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暧昧的黄,如此场景,竟是那般熟悉。
  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顷刻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就遮住了她头顶的所有光亮,墨黑的阴影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地收拢其中,没有一处遗漏,仿佛在宣示那阴影的主人对她的所有权。
  左熠换了一袭紫色便装,束紧的衣衫完美地勾勒出他英挺的身材,这身装扮,也恍如当年。
  “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里。”
  纪轻晚微抬起身,用手肘撑着身体,将他看了又看:“我还活着?”
  左熠负手而笑:“你当然活着,想让你活着,易如反掌!”
  他不过就是在刑场制造了一场混乱,又趁机塞了个替身进去,刽子手刀落的瞬间,替身人头落地,而她早已被掉包送往了这里。
  “怎么不杀了我?不杀了我,谁去做你的替罪羊?”纪轻晚手扶床沿,慢慢坐起,口气里尽是嘲讽之意。
  左熠猛地冷眼瞥她:“杀了你又怎么泄我心头之恨!”
  “哼!”纪轻晚一声哼笑,“你,左熠,当今的二皇子,为了夺取太子之位而用计杀死了自己的一母兄长,却嫁祸给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二皇子殿下,你可真是用心良苦!不杀我,你就是给自己留下了祸根!”
  左熠不怒反笑,狭长的眉眼在他的笑声里更加精细凛冽。
  “我嫁祸给你?证据何在?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妃串通逆贼,在逆贼谋反之日趁乱刺死了太子……”他摇着头向她靠近,轻声道,“关我何事?”
  “左熠,你丧尽天良,还有没有人性?”纪轻晚盯着那张朝自己欺近的脸,胸口说不出是恨还是痛。
  一句话刺激到了他,他眸子霍地一睁,一手握拳朝她耳畔的墙壁上重重一捶:“我丧尽天良?我没有人性?那都是被你逼的!”
  纪轻晚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闭眼将头偏向一旁。左熠却一把将她的下巴捏紧,让她与他正面对视,低吼道:“若不是你当初背叛了我,皇兄又怎么会死,你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疼得她差点掉出了眼泪,眼眶红红的,一片湿润。
  “我没有!”
  “你没有?”左熠冷声而笑,“说得真好!你是想说你的心没有背叛我,可身体却给了我的皇兄,是这样吗?”
  纪轻晚还是忍不住滑下泪来:“请不要侮辱我,杀了我!”
  他满不在乎地看着她,手指触上她的脸庞,擦干她的泪:“我那么疼爱你,怎么舍得杀了你?”他的手渐渐松开,在她的下巴上摩挲,“真的很疼你,就是因为太疼你了,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他!”
  纪轻晚挪着向后退,紧紧抓住雪白的床单——“你的疼,我要不起!”
  左熠俯身倾斜着向她挨近,不容她闪躲,低声暧昧地道:“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轻晚,你要什么,嗯?你要荣华我便给你荣华,你要专宠我便只宠你一人,你要天下,我早晚为你夺取这个天下!你到底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床边的白纱被风吹荡在眼前,好似那可以勒死人的白绫。
  “我的命?好啊,你来拿,你能拿到,我就给你!”左熠轻轻地笑,那笑却异常可怕。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又加大了力道,单手猛地搂过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向他贴合。
  纪轻晚感觉到了口里的一丝腥咸,皱眉道:“放开我……疼!”
  “疼吗?”他的脸色极冷,对她的疼痛无动于衷,“疼了就好,疼爱疼爱,你越疼我就越爱!”
  
  (四)宁负天下不负卿
  
  在那身和心同时承受的极致痛苦里,她又昏了过去。
  再次清醒过来时,已是入了夜,月色冷清,床前依然是白纱飘荡。
  纪轻晚动了动身子,却发现有人从身后怀抱了自己,惊得她起身,爬起来踉跄地就朝床下而去。
  就在她向下爬的一瞬间,他紧闭的眸子猛地睁开,纪轻晚只觉得手臂一疼,身子猛地向后倒,他的力道之大,让她一跤跌回了床上,转眼间,他硬冷的身子便压了下来。
  “左熠,你要做什么?”他的气息如此近,近到让她头皮发麻。
  他眼中的冰冷缓缓消退,荡起了淡淡的水波,抬起一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你!”
  “可你已经在伤——”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火热的嘴唇就狠狠地撞了过来,精准地找到她唇的位置,贪婪地开始索取。
  唇唇相碰,让纪轻晚猛然惊醒,她攒足了力气一把将他推开。左熠一个没防备,竟被她推得闪了身,险些跌下床。
  在这一惊一推的瞬间,她的嘴不自觉地咬合,竟咬破了他热烫的薄唇!
  左熠在唇上一抹,盯着手心里的血迹,似痛似伤地道:“我就那么让你讨厌,讨厌到连碰你你都会觉得恶心是吗?”
  纪轻晚从锦被中挪出,移向床脚,试图逃开他。
  左熠却不准,偏跟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吼道:“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不是?”
  他的恼怒跟无理取闹让她也气愤了起来,她毫不示弱地回喊了回去:“是,我讨厌你,十分讨厌!”
  他双目喷火般地燃烧起来,早已不见了方才那片刻柔和。
  她如猛兽一般朝她扑去。
  纪轻晚大惊,出手抵挡,下意识地一掌掴在了他的脸上。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回荡,他顿了片刻,青丝遮住了他半边的脸,也只是片刻,他便怒火中烧地抬起头来,眸子里闪着嗜血的光芒。
  “啪”的一声,比之方才的声音更大,他回敬了她一个巴掌。纪轻晚被打得头脑眩晕。
  “他有什么好,让你愿意嫁给他?你不就是为了那个现在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之位吗?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可以,甚至可以比他更好!”左熠暴怒地嘶喊着,将她的双手掐住死死地固定在头顶。
  那一巴掌打得纪轻晚身心俱碎,眼泪如水珠般掉落,她用力地挣扎,虽然徒劳却还是要挣扎,哭泣着喊道:“他什么都比你好,你根本就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你什么都给不了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布帛撕裂的声音随着她的声音骤然响起,肩上一凉,她的肌肤已暴露在了空气当中,腰腹又传来“嚓”的响声,腰带被他生生扯断。
  “左熠!左熠!”她惊恐地大叫,“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可以!”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不可以!” 他已经完全对她的话听不进去,眼里闪现而起的只是疯狂的占有欲。
  此刻,他只想将她占有,她将只是他一个人的!
  无谓的挣扎最后变成昏沉的被动接受,在他无度的索求里,她恍惚看到了那一年,也是在这个白纱飞舞的房间……
  她青涩娇羞地半躺在他的怀里,小声地说道:“熠哥,你会永远爱我吗?”
  他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吻了一吻,郑重地承诺:“永生相随,宁负天下不负卿!”
  
  (五)有情才会有伤
  
  左熠被册封为太子,原二皇子府邸变为了太子府,纪轻晚又重新生活在了太子府之内,只不过,此太子府非彼太子府。
  她可以在太子府内任意活动,却不能踏出太子府半步。左熠的态度自那一晚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日日与她相陪,对她温言软语,即使她怒目相向他也一笑置之,他陪她煮酒弹琴、花前月下,陪她重温往昔二人青梅竹马时的美好时光。
  纪轻晚的心,还是动摇了。
  如果两年前不是他扬言要娶左相之女秦秋画,她又岂会赌气在他的兄长与他之间选了前者?他说她背叛,她却认为是他背叛在先!
  而今一切仿佛又重回了两年前,他还是那个视她为此生唯一珍宝的左熠。
  可是,就在她刚刚为他第二次敞开心扉的时候,他却突然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他将她关锁在了那间白纱飘摇的梅园小楼,从此不闻不问,接连一个月,都不曾来看过她一眼。
  她像一只金丝雀被圈养在笼子里,逃不掉。她见不到他的人,却总能听到他在别处夜夜笙歌,他开怀的笑声里,总是有女子的软语娇吟。
  她懂了,他在折磨她,煎熬她,之前对她所做的那温暖的一切,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他在报复,他是在报复!
  纪轻晚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连连倒退,直到背抵到墙上,再也无路可去,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夫人,用饭吧!”丫鬟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她只淡淡地垂了垂眉,而后看向了别处。
  纪轻晚缓缓睁开眼,生硬地道:“不要再叫我夫人!”
  “夫人”这两个字,如此讽刺,她是谁的夫人,谁又是她的丈夫?
  丫鬟将饭菜摆好,退向一边,面无表情地道:“是太子殿下吩咐奴婢这样叫的!”
  “太子殿下?”纪轻晚哼笑了一声,“他叫你去死你也去吗?”
  丫鬟身子僵了一僵,低下头没再说话。
  纪轻晚从地上站起,朝着摆满菜肴的桌子走了过去,拿起一个青花瓷碗,轻声道:“我要见他!”
  丫鬟继续保持沉默,纪轻晚“啪”的一声摔碎了瓷碗,大声喊道:“我要见左熠!”
  丫鬟的表情终于有了不同,略抬起头道:“太子殿下今日迎娶太子妃,所以不能来!”
  纪轻晚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了开,震得她整个人都在摇晃,若不是丫鬟及时将她扶住,她一定会虚软倒地。
  “哪个太子妃?”她颤抖着嘴唇,哑声问。
  丫鬟低声回道:“秦相爷府的千金!”
  纪轻晚一手捂住嘴唇,阻止自己过分激动,阻止自己尖叫、失态,甚至是哭泣,她容颜苍白,推开丫鬟的扶持,踉踉跄跄地奔上了小楼的二楼。
  他说过,那里可以俯瞰主院的一切,他也曾环抱着她站在窗口看那里的人来人往。
  纪轻晚用冰凉的指尖推开窗子,由于用力过大,致使窗扇与边上的墙壁碰撞发出难听的声响。
  她伸手抓住那迎风飘动的白纱,放眼朝主院眺望,却刚刚好,一身火红喜服的他也向小楼看来。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遥望,见她的身影终于出现,嘴角挂起了似喜似痛的笑意。
  两人遥遥相对,不一样的表情,却是一样的心情,伤了对方的同时,也伤了自己。
  
  (六)你给的都还给你
  
  纪轻晚站在窗边,不自觉地将手心的白纱越攥越紧。
  她看着他出门迎轿,看着他掀开轿帘,牵出了他的太子妃——秦秋画,看着他与她一人手执红绸一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就像是个鉴证的人,鉴证着他们的结合,将那一幕一幕刺激得人眼角发酸的一切都收进眼底。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远方,从日正当空看到月影斜照,从悲伤痛楚看到麻木平静,主院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可她还是怔怔地倚窗看着。
  “好看吗?”门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让纪轻晚原本就僵直的身子硬如石头。
  他出现在她眼角的余光里,挺拔地站在珠帘之外,那被珠帘遮挡住的笑容看起来是如此模糊。
  纪轻晚将视线掉转,让自己完全看他不见,平静地道:“放了我,或者杀了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左熠撩帘而进,耳畔是珠子相碰而起的“叮当”声。
  “还没,还不够!”
  纪轻晚眉心蹙起,捏着白纱的手又紧了三分,左熠轻声走到她身后,将她圈抱在怀里,舒缓却冰冷地道:“轻晚,你给我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一点不剩地还给你!”
  “两年前,我亲眼看着你跟皇兄拜堂成亲,今日你看着我迎娶太子妃,是否觉得万分熟悉?皇兄当日是如何迎娶你的,我今天便如何迎娶秦秋画,连所请宾朋都一般无二,你看,我对你……多么用心!”他轻抚着她的长发,说得漫不经心,“如果你没背叛我,那坐在花轿里的人,早该是你了!”
  纪轻晚闻言猛地将身子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却依然背对着他:“我说过,我没有背叛你!”
  左熠深吸了一口气,低沉地吼道:“你没有?那是谁抛弃了与她海誓山盟的人,嫁给了我皇兄?”
  “是谁说要娶秦秋画为妻?是谁说此生非秦秋画不娶?”纪轻晚蓦然转过头,回吼他,“明明是你背叛我在先!”
  左熠猛地向前跨一步,按住她的肩头,双眸凝着不解与恼怒:“我几时说过那样的话,我几时说过?”
  纪轻晚伸手将他一推,再次远离他:“你是没说过,可却写得清清楚楚!”
  左熠忽地有些蒙,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写什么?”
  纪轻晚扯下随身携带的荷包,从荷包里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抖开在他面前:“你写给我的,难道忘了吗?”
  左熠看着那被风吹得微微轻颤的信笺,一把夺了过来,只见上面写到他要娶秦秋画为妻,要与她一刀两断的话。他气得浑身发抖,将信撕了个粉碎:“这不是我写的!”
  “上面明明白白是你的字迹,不是你还会有谁?”纪轻晚看着慢慢飘落的纸片,好似心也被扯碎了般,“太子殿下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可是转眼便看到你与秦秋画同船游湖,我可以不信任别人的言语,但我如何欺骗得了自己的眼睛?”
  “我与她同船游湖?”左熠敛眉低声自问,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那时是皇兄约我出游,在上船的一刻才发现是秦秋画……”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过来,趔趄了一步,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皇兄啊皇兄,你真是设的好局啊,为了轻晚,你真是煞费苦心,煞费苦心啊!哈哈!”
  纪轻晚心里豁然怦怦跳得厉害,看着他大笑离开的背影,眼前光芒划过,刹那想清楚了原委,浑身僵硬,怔怔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七)雨夜中的逃离
  
  左熠又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却依然将她困锁。
  这一夜无星无月,清冷细雨耐心地敲打窗棂,将这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隐匿在了沙沙的雨声当中。
  纪轻晚将烛火吹熄,轻轻合上窗扇,躲到门边,之后对着外头喊了句:“来人!”
  门外守着的丫鬟听到招呼匆匆走了进来,还未等出口问“有何吩咐”,纪轻晚手握一支金钗突然顶上她的腰腹,丫鬟吓得战战兢兢:“夫……夫人……”
  “只要你照我说的做,我便不会伤害你!”纪轻晚小声说道。
  丫鬟连连点头不敢言语,老老实实地听她的命令喊人送来一套丫鬟的衣服,再出言将其他人支开,而后,看似关系亲密地与纪轻晚一同走出了小楼。
  一直走了千步距离都没有被人发现,靠上一处隐蔽的墙角,纪轻晚才略微松了口气,动了动捏着金钗的手,发现掌心已经一片汗湿。
  那些天与他相伴游览,她早已对这个太子府的一草一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知道从这里转过去,经过一道长廊就可以到达后门,本是想胁迫丫鬟带着她朝那个方向走,可世事总是难料,在这最不显眼的地方,她居然碰上了秦秋画!
  谁能想到她堂堂太子妃会在夜里带着丫鬟来走这条漆黑的小径?
  丫鬟看到她们,将灯笼挑近,扬声道:“你们是哪里伺候的,这么晚去哪儿?”
  被纪轻晚挟持的丫鬟连忙下跪,纪轻晚无法,也只得皱眉跟着跪下,她用金钗在丫鬟的背后不动声色地顶了顶,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丫鬟身子一僵,急忙低头道:“奴婢参见太子妃,回太子妃的话,奴婢是……是在梅园伺候的,梅园的夫人夜间有些饿了,吩咐奴婢去厨房取……取吃食!”
  纪轻晚手心紧紧捏着,听了那丫鬟的话方松了开,但饶是丫鬟的反应再快,也还是出了纰漏。
  随着一双精致的绣鞋出现在纪轻晚的视线里,秦秋画开口片刻拆穿了她的伪装:“纪轻晚?”
  既然已经败露,也无需再遮掩,纪轻晚缩回手,将金钗插入发间,站起身朝回走去。
  “我早就料到,梅园小楼里的人是你!”秦秋画抿唇而笑,梅园小楼被左熠下令不得任何人靠近,里面藏着的人她早已猜到了七七八八。
  纪轻晚顿下脚步却没回头,扬首道:“对不起,我要回去休息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一柄油伞便出现在了她的侧面。秦秋画意有所指地道:“你要去哪里便去吧,我无意打扰你!”
  纪轻晚蓦然一怔,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秦秋画轻笑一声,转了个身朝别处走去,她身旁的丫鬟也跟着转身,她随意地说道:“这里这么黑,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看到了吗?”
  丫鬟们赶紧附和:“没有,奴婢们什么都没看到!”
  “明日叫人送些干粮去城外落霞谷!”秦秋画吩咐着身边丫鬟,却微扭头将目光飘落在纪轻晚身上,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纪轻晚忽而抬眸,回头之间看到的只是那华美艳丽的背影,耳中除了雨声,还有秦秋画那开怀的笑……
  
  (八)最后一滴泪
  
  左熠疯了地下令在全城搜寻,没有得来她的半点音信,反倒等来一道圣旨,圣旨上说有人发现了叛贼余孽出现在城外落霞谷,要他立即前去捉拿。
  当初的所谓叛乱,不过都是他的计策,哪里又来的叛贼余党?虽然心中有疑惑,但皇命不可违,他还是带着精兵铁骑去了落霞谷。
  在那山谷的悬崖边上,他只看到了一个人,就是纪轻晚。
  原来那晚秦秋画虽然放了她离去,却一直派人在她身后跟着,纪轻晚知道她一消失左熠定然会叫人寻找,而落霞谷内秦秋画叫人放好的食物足够她用上七八天,本想在谷中躲避几日后再做打算,没想到秦秋画却将她的行踪暴露了出去,这便有了左熠来捉拿之事。
  “秦秋画叫你来的?”纪轻晚淡淡地看着他,又看向了他身后的兵卒,低眉一笑,“我太相信她了,以为她只是想让我离你远远的,却忘了,离一个人最远的距离,就是阴阳两隔、生死两地!”
  左熠紧拧着眉头,此时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似痛似恨的神情,有的只是怕失去她的担忧。
  他缓缓对她伸出手,看着离她不过几寸的悬崖,颤声说:“轻晚,来,不要站在那里!”
  纪轻晚背风而立,强劲的西风将她的衣衫和长发吹向前方,仿佛想回应他伸出的手,想与那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相接。
  纪轻晚动也没动,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不站在这里,我又能站在哪里?哪里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左熠听言心中一悚,慌忙上前想去拉她,纪轻晚立即后退半步,踩得脚下泥土松动。
  “不要过来!”
  “轻晚,到我这里来,跟我回去!”左熠停顿不敢向前,眸子里透露出害怕之色。
  “跟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不是吗?”她扬唇而笑,仿佛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命运,这交错复杂的命运,真是让她求生都不能。
  “不会的,我会让你活着,一定让你好好地活着!”他可以从刑场救她一次,就可以救她第二次。
  “轻晚,到我身边来,我们……从头开始!”他定定地凝视着她,那深沉若海的瞳眸里,塞满了她的倒影。
  纪轻晚轻轻地摇着头:“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去了!”
  话毕,她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时间,咬紧牙关纵身一跃,跳向了那万丈深渊。
  她闭上了眼睛,内心渐渐地放空,耳边呼啸的风声里,有一声破碎的呐喊,响彻峡谷——
  “轻晚——”
  她嘴角挂上了笑,世间哪有不消的雾,不散的烟,在她化身清风微雨的一刻,仍有人惦念,足矣!
  有液体,自眼角滑下,这怕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一滴泪吧……
  
  后记
  
  空空荡荡的悬崖底端,一个紫色的身影手执酒壶,歪歪斜斜地朝前而走,每走几步就仰头灌上一口烈酒。
  时光悠悠,一年眨眼而过,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来这里寻觅,说是寻觅她,不如说是他在给自己寻找希望。
  他休掉了秦秋画,他的生命里,只会有一个女子,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忽然胸前疼痛,好似是撞上了什么人,左熠踉跄地晃了几晃,待看清眼前女子的样貌之时,陡然酒醒了大半。
  那眉、那鼻、那唇,那一眨便会说话的眸子,无一不是他心之所念梦之所想。
  他试探着,仿佛怕梦会被打破一般地小声道:“轻……轻晚……”
  女子清灵灵的眼珠转了转,一笑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
其他文献
主要内容:  这是一个生为公主的女子的故事,  南川国三驸马纪尧尘率军投降敌军,令三公主西晏备受打击,纪家遭难,隆德帝为保女儿安全,令其改嫁顔国舅的儿子顔子昭……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逐鹿天下的祭祀……  前尘爱,今朝梦,明明知晓皇家无情,却偏偏疲爱心乏  爱到最后,便是绝路。    第一章改嫁顔府    秋雨整整下了三天,南川国的皇宫被一片压抑的气氛环绕,阴沉潮湿的天气让本来悲伤的人更添了一层哀痛
期刊
Q1.我介绍一下吧,请考虑下我们读者的心理成熟能力哦  布温柔:捂脸,娇滴滴地露面。大家好,我是布温柔,大家叫我温柔姐……(喂喂,别扔我嘛,人家有时候真的很温柔……)  好吧好吧,有时候也透露着那么一点点WS的本质(众:真的只是一点点,而不是一大点?我:嘘……不要说实话嘛!),人家正经一点人家凶起来可是有女王气质的。  傲首挺胸,看到没?女王气质彰显无遗。(哇卡卡……叉腰笑。)  言归正传,其实从
期刊
桃花纷飞的河畔,她记住那张面具带来的悸动。深宫后院,她以为找到了面具的主人,竟被他一夜强占。木已成舟,她在夹缝中酝酿着复仇,岂料到最后方才知,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    一    三月,桃花纷飞,落入瑞城河畔,有盏盏莲花灯漂浮在水面上,顺着河流蜿蜒往前,流向不知名的去处,烛光依旧摇曳,映照着河面,宛如天上的银河那般闪闪发光。  远处,庙会上的歌舞依旧继续,带着面具的众人在桃花神面前摇摆身姿,莺
期刊
顾况(唐代)  龙宫月明光参差,精卫衔石东飞时,鲛人织绡采藕丝。  翻江倒海倾吴蜀,汉女江妃杳相续,龙王宫中水不足。  模特@-綺罗生的小苏苏-  摄影@浅溪先生  饰品@绮罗生苏原创
期刊
查了下处暑的意思,有点儿想摔键盘。  来长沙第一年,当我被夏天“啪叽”一下扔给冬天的时候,本人是蒙的。后来过了几个月又被冬天“啪叽”一下扔给夏天的时候,我又蒙了好几天。  被夏天和冬天来回扔了好几年,我才接受长沙没有春秋这件事儿。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处,止也,暑气至此而止矣。”意思就是炎热即将过去,暑气将于这天结束。  实际上,长江以北的同学们虽然已经感受到秋高气爽了,但我们这些长江以南
期刊
《燕归来熙》终于上市了,意料之中,绝对大卖啊,粉丝成堆增长可以考虑开个粉店了,而校长也时不时地或隐晦或曲折地向我们显摆各式表白,潜台词:很红哟!我很红哟!(芽子:炫耀是要遭天谴的,祝你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校长:没关系,我一向干吃。芽子:……)  终于有一天,报应来了,校长在QQ上悲伤呼叫——  校长:( >﹏﹏﹏﹏<。)他竟然还说很好看很好看啊,虽然是抄的。(#‵′)靠我需要抄吗需要吗需要吗,我不
期刊
(楔子)  入夜时分,院子里的秋虫百无聊赖地鸣着,朱致恩坐在案前,对着烛火把玩着新得来的一只白玉扳指。  “啪!”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吹灭了烛火,烛台也掉在了地上。  “谁!”朱致恩站起身来,四处环顾,面对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得他的脸同样惨白。  “哈哈哈——”背后凉风飕飕,一阵阴恻恻的笑声直钻进他耳朵眼里去。朱致恩从腰间掏出手枪对着虚无的夜空,吼道:“谁!快给老子出来
期刊
上期回顾  他已经渐渐无药可救地爱上了她那颗水晶般纯净的心;四年后,他终于有机会将四年前那个巧克力海豚买回来,可海豚里的秘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原本心中残存的那点温柔,突然只剩下仇恨。    欧阳儒辰担忧地看着一脸惨白的梁妤晴:“你是不是不舒服,让我叫你老公过来吗?”  “不用……”她心急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请求道,“我没事,儒辰哥,别让他知道。”  “你怎么了?为什么手心里全是冷汗?”欧阳儒辰
期刊
一个宝藏、一件宝玉,把两个身份神秘的男女连在一起。那天他身无寸缕,搂着她轻喃:“你不怕我就这样要了你吗?”但她却以冷冷的刺刀触上他的脉搏说:“合作守则第一条,不能和伙伴发生关系。”    周末半夜,楚轩宇再次出现在“2012”。  “2012”是本市最有格调的娱乐场所“天外” 内的清吧,这里没有烟雾弥漫,也没有吵闹喧哗,只有一览无遗的河畔景色和现场钢琴爵士乐演奏。穿过入口处层层叠叠的帐幔,楚轩宇已
期刊
无良的老爸投资失败欠下一屁股债不声不响玩失踪不算,还把女儿当做“抵押品”留给债权人。当林浣浣觉得她的处境已经囧到不能再囧,雷到不能再雷的时候,准备接手她的债权人得意洋洋地出现,竟是小时候被林浣浣死命欺负过的安家少爷安麟。为了换得三餐温饱片瓦遮头,林浣浣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被安麟恶劣的态度,被他当做小奴才一样肆意地差遣、使唤、欺负,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绝地大爆发……    之一    这本该是个好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