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丝蛊惑,在暗黑的血腥里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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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我采访的女人里相当坦然的一个,这或许与她的职业有关,也或许,她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抛弃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倾诉人:15
  倾诉主题:经历过黑暗和血腥,仍渴望爱情
  记录人:风茕子
  
  1很高兴为您服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打开冰箱发现只有半个汉堡,勉强吃下去,坐在床上开始抽烟。这就是我的生活,昼伏夜出,人们管我们这种职业的女人叫做妓女,或者鸡。
  下午上了一会儿网,开始恹恹地去洗浴中心上班。天气越来越热了,七点还没有完全黑,夕阳有些刺眼。在门口我碰到了正在买饭的26,我们这一行流动性很大,每个女孩都没有名字,只有号,这样更容易记,我的号是15。我跟26买了同样的晚饭。然后进到休息室去化妆。给我们化妆的肖肖已经来了,正无聊地坐在那儿嗑瓜子。给我们化妆是要收费的,一个妆十块钱,到月底结算。这个女孩已经做得炉火纯青,粘假睫毛只需要两秒种,每天她都一个场子一个场子地赶,漠无表情。
  晚上9点多钟,有客人陆续来到,经理开始叫号。先是23进去,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一脸不爽地骂道:“嫌老娘老了!”大家都笑起来。笑里丝毫没有嘲讽的意思,因为我们被人家挑剔都已经习惯得有免疫力了。之后18号进去,也出来骂了两句。经理进来,一脸不悦,估计被客人训斥过。她挥挥手叫我过去。正说话。一个男人忽然走了进来,正在给26化妆的肖肖回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男人看了一圈,最后指了指我。我说:“好的,您先去休息吧,我准备一下。”
  来到616门口,我轻轻敲了一下房门,里面传出男人沉闷的声音:“进来。”
  我站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弯了一下腰:“您好,我是15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男人看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我笑着说:“如果你又让我出去换下一个,我离门近些也少走两步路。”男人忽然哈哈大笑:“不用了。就是你了。”
  完事后我穿上衣服。拎着垃圾袋对他说了句:“您先休息会儿。”男人躺在床上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说:“15,先生。”他笑了笑:“我叫许海涛。”我有些微微吃惊,要知道嫖客很少主动告诉我们名字。接着他向我索要电话号码。我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便给了他。他笑道:“美女。我很喜欢你。”
  
  2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姐
  
  第二天正在睡觉,手机忽然响起来,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接起来,竟然是许海涛。听到我迷迷糊糊的声音,他说:“美女,真不好意思,我忘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在睡觉。”
  我无奈地笑了笑。
  许海涛约我中午一起去浪漫满屋吃饭。西装革履的许海涛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真不像个嫖客,他彬彬有礼地为我拉开椅子,并为我点了水果沙拉。他说:“夜生活比较多的女孩,应该多吃水果。”如果我不是妓女他不是嫖客,这种感觉一定好极了。我心里暗笑起来。
  “你做这一行多久了?”
  “三年。”
  “为什么?”
  “钱。”
  他忽然笑了起来,一边切牛扒一边压低声音告诉我,他曾经听哥们说,问小姐这两个问题,答案永远是:刚做。因为被骗了。
  他说,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姐。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听到钢琴曲了吗?这是肖邦的,我非常喜欢他的音乐。”我本想顶他一句:“我们小姐都没文化,你卖弄什么?”但想了想,我微笑着说:“是的,《玛祖卡》舞曲里的一支,也是他作品里最流光溢彩的一支。”许海涛着实愣了一下。噎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我出生在书香门第,从五岁的时候开始学钢琴、绘画和德语。十六岁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父母双亡,大学只读了一年级,我便出来坐台,和任何嫖客都可以谈得来,哪怕是国际金融和政治,可谓雅俗共赏。
  许海涛细问我的历史,我已经不想再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他。因为我并不想博取他的同情和欢喜。
  许海涛开着一辆灰色的马六,把我送回家的时候,他说:“我可不可以了解你,像了解一个朋友一样重新开始地去了解?”
  我笑了笑,推开车门,我们都知道这很荒唐。没有嫖客会真正爱上一个妓女,往往都是妓女爱上英俊的嫖客,然后受伤再受伤。
  
  3我们只聊天不做爱
  
  晚上,许海涛来到洗浴中心,叫了我的号。他说:“我们只聊天,不做爱。单我会照签。”我当然乐意。他跟我聊巴赫、贝多芬、柏辽兹、布里顿,我跟他谈勃拉姆斯、德沃夏克、德彪西、格里格、海顿,我们几乎把国际的音乐大师聊了个遍。
  许海涛站起来去签单,就像朋友在咖啡厅里交流学术,一个先告辞一样。但是他的一句话搅黄了这种美好的感觉:“15,我一想到你待会儿要去上下一个钟点,我就心疼。”我没好气地回他:“心疼我可以把我包起来。”
  许海涛苦笑了一下,还是离开了。那天晚上,我上了四个钟点,精疲力竭。在休息室刚躺下,经理就通知我们去领盒饭。我看着碗里像猪食一样的饭菜,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涌了出来。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一直低着头拼命地扒饭。我在心里算了一下帐,这个月,我应该可以拿到一万两千块钱,是今年最多的一个月了。除去各种开销和要送给经理的红包,还有八千块钱可以存下来。等我存到了二十万块钱,我就去开一个服装店。
  第二天中午,许海涛依旧请我吃饭。因为车子修去了,他便带着我徒步走到两公里外的一家饭馆。吃完饭回来的路上,我们看到一个宝马的车主正在骂一个骑三轮的老大爷,好像是不小心擦了宝马一下,宝马车主要老大爷赔五百块钱,老大爷说他身上只有十块钱。宝马车主站在大街上大声叫嚣:“带十块钱就敢出门?就是轧死一只鸡也赔不起!”
  许海涛像触电一般,赶紧把我拉走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叫“鸡”,因为鸡是最低廉的。许海涛见我若有所思,连忙劝我:“你在想什么?千万不要不高兴……”我打断他的话,用放荡放肆来挥霍着他对我的一丝好感:“这有什么,鸡只值十块钱,而我一次是一百二十块,我觉得荣幸。”许海涛看着我的眼睛,直到确认我没有在和他开玩笑,终于有些愤怒:“不许你这么说!”
  我走在前面,远远地抛下了他。感觉他远远地跟着我,很尴尬,又不想离开。直到我回到家里,拉开窗帘才看到他还在下面,我冲他妩媚地一笑,就再次把窗帘拉上了。
  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也不会利用他对我的喜欢去骗取财物。妓女也有职业操守,只是有的妓女不想遵守而已,何况我有些喜欢他。而他以为我是谁?茶花女、杜十娘、苏小小?他以为我才华横溢、误落风尘?其实我只是我,一个永远目的明确的妓女。
  
  4原来是化妆的那个
  
  每天中午请我吃饭,晚上来点我,许海涛坚持了一周。我一直不冷不热地对他,我希望他消 失,又希望他永远这样。一周后,他不再打来电话。第二天,还是没有。
  晚上去上班的时候,碰到了26。她笑嘻嘻地问我:“15呀,你这两天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连这点细节都被她看了去,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关你鸟事!”26不悦,但到底是我最好的朋友,继而她打岔:“听说今天换了个化妆的,以前那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刚才经理临时打电话又叫了一个来。”我没理她,一直惴惴不安地看我的手机。我现在变得什么都害怕,连手机都害怕。怕它响,又怕它不响。
  给我们化妆的那个女孩长得清秀,但是技术太差,我们都有些等得不耐烦。刚化好妆,手机响了。
  是许海涛。他的声音有些颤栗:“15,你到良友宾馆809来好吗,我想见你。”尽管在这个时间请假是非常难的事情,而我又从来不愿去和嫖客私开宾馆,但我还是偷偷溜了出来。许海涛打开房门的时候是躲在门后面的,我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他浑身是血,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我杀了人。”他说:“在浴缸里,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浴室里全部都是血,比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所有的血加起来还要多。我忍着恶心退了出来。
  “我很爱她。”许海涛的眼泪从指缝里流下来,“我们是高中同学,我爱了她四年。但是她却背叛了我。”
  “那么你第一次点了我,并走到休息室,是为了报复她?”
  “是的,但是我后来对你确实有一些好感。今天我叫她来,我们发生了争吵,我失手把她弄死了……我想自杀,但没有勇气,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安抚他。我含着眼泪吻他,唇舌间的激烈交融令我感到心跳在加速,强烈的欲望燃烧着身体每一个毛孔,血液开始渗透每一寸肌肤,伴随着急促呼吸,心快要跳出胸膛。当他进入我体内,瞬间,我体会到真正的充实。我感到下体有一丝轻微收缩感,和平时的麻木被动截然不同。
  我的眼泪终于一泄而下。
  在他收拾自己的时候,我拨打了110。
  
  5你会遇到你的王子
  
  半年后,下起了十一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许海涛将近日宣判。因为管这件事的领导曾与我有过一夜之欢,我走了后门去看望他,隔着有机玻璃。我看到一张麻木不仁的脸。
  沉默了五分钟,我问他:“许海涛,你嫌弃过我吗?”
  “嫌弃?还没有资格,但是我真的担心。害怕你万一得病,你是拿命和青春在换。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给你,看到那些男人在你脖子上留下的印记,我恨自己无能。”
  “那么如果时光倒流,你会为了我而不杀人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他说,你会遇到你的王子,你是一个好女人。
  从看守所出来,阳光安好,我的眼泪荒凉地流了一脸。是的,我会遇到自己的王子,但是现在,他的公主还在披荆斩棘的路上,还有雪山未翻、大河未过、巨龙未斩。他会等到我洗尽铅华的那一天,公主与王子终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编后:因果是很玄妙的一个说法,但有时它能解释很多事情。如果15和许海蜂不是在这种场合遇到,或许就不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如果他们能在欲望和冲动中把持自己,或许事情也不是这样的悲惨……人生和爱情,还是由纯白开始,比较圆满些。
  
  (责编 古道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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