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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不是恨早就是恨晚。而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幸福是过程而不是终点。
One
高二分班把只听过名字而不曾见过面的林嘉瑜和莫然分到了一起,相信莫然一定熟知林嘉瑜这个名字,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林嘉瑜总是不要命地比莫然高上那么一分两分,年级红榜贴出去时总会有同班同学指着上次的名次说,咦,林嘉瑜又比莫然多了零点五分耶,什么时候莫然能考过他一次呀。
当然这都是玩笑的话,只因为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默契,能每次都靠着名字那么近,也是一件让人艳羡的事。林嘉瑜和莫然都是低调到尘埃里的两个人,发了年级排名的单子充其量扫一眼就当做了演算纸,这些别人的评论定然入不进他们的耳。
但是林嘉瑜是知道这个叫做莫然的女孩子的,他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怎么考都会比她多上那么点点的分,他曾经偷偷地打探到莫然的班级,在玻璃窗外看到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有点夸张又有点严肃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笑。回去仔细对比着看单科成绩,林嘉瑜的理科远远高过文科,而莫然恰恰相反,她最差的是物理,有的时候居然只是满分的三分之一。
他决定在下次见到莫然的时候和她打声招呼,有这么一个名次上不离不弃的朋友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林嘉瑜的这个决心一直深埋到高二文理分班才得以实现,在理科班再见到莫然让他兴奋不已。选座位的时候他特意选在她的前一排,回过头去就看到她用一张湿巾在使劲地擦着桌子。
“用我帮你么?”林嘉瑜腆着大脸搭讪。
“哦,不用。”莫然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此后,再无言语。
Two
熟知莫然的人不超过两个,所以在莫然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还有一颗热忱的心。这种热忱表现在关注某个人胜过了成绩榜。十六岁的女生都有过关于爱情最纯美的幻想,莫然也不例外,她和所有花痴的女孩一样喜欢着高大沉稳的班长李想。
林嘉瑜当然不会不知道。
他还经常和李想出去踢足球,满身臭汗地回来上晚自习,在教室最后一排换下球服。那一年世界杯燃烧了每一个喜欢足球的人的热情,连一向死板的年纪主任都允许有中国队的比赛可以停课观看。
六月的天气里,电扇在头顶上呼啦啦地转,那是莫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爱国,居然能够把从前她认为那么无聊的球赛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和他们一起呐喊:“中国队加油加油!”
有一场是在晚上八点半开始的,正好赶上那天周六,晚自习上到八点,于是等莫然在外面逛回来之后发现教室已经没有人了,同样被锁在外面的还有林嘉瑜。他看到莫然一个人惊喜地问:“你有班级钥匙?”
没想到莫然极为不淑女地回了一句:“有你个鬼!”
这一句话把林嘉瑜噎了半死,气得想马上掉头走掉,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莫然小胳膊小细腿地正要往靠近走廊的班级窗户上爬。爬了一半,很不雅观地掉了下来,让本来很生气的林嘉瑜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莫然根本就不理会他挑衅的笑,继续爬,终于爬到了没有关上的窗户上,跳进去。
林嘉瑜站在外面等着莫然从里面打开门,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动静,忍不住喊:“莫然,你干嘛呢你,开门啊!”
他这么一喊才发现莫然已经惊现在窗户上,基本做到了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这个女生为什么物理只打几十分了。
Three
莫然站在有两米高的窗户上酝酿了半天也不敢跳,可能往上爬的时候没有害怕的感觉,但是如果把高度摆在你面前,就可能会退缩,会胆怯。她小声地喊林嘉瑜:“你能把你的手伸上来接我一下么?”
林嘉瑜指了指反锁着的门说:“同学,难道你只会爬窗不会走门么?”
黑洞洞的走廊里,莫然一定脸红了,她小声地哦了一声,从窗台跳回班级桌子上,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林嘉瑜进了教室不像莫然那样拿了书就要走,他打开电视不可置信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看球赛爬进来的,原来你是来拿书的哦,球赛要不要看呐?”
那天晚上他们俩孤男寡女在黑漆漆的教室里摸黑看球赛,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但还是招来是看楼的老大爷,他拿着钥匙咣当咣当地上了楼,一边走还一边说:“唉,现在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节俭,锁着门还开着电视。”
脚步越来越近,他们不敢关了电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林嘉瑜拉着莫然跑到教室最后一排,躲到桌子底下。林嘉瑜一米八的个子硬生生地塞到估计一米都不到的桌缝里,旁边还是垃圾箱,拖把,发出幽幽的霉味。莫然窝在那里,加上味道的无形熏染,那口干呕还没等发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嘴被人狠狠地捂住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扫过去,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嘉瑜。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想要尖叫却喊不出来。有白光在他们那里一闪而过,就着这点光,林嘉瑜从莫然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他忽然觉得很开心。从他开始关注她的成绩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生很不可思议,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可以靠近她的方法,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以这种方式和她面对面。
手电筒的光对着班级的几个死角扫了几遍,讲台,前几排,不甘心的老大爷甚至一排排地照着,希望可以找出来这个教室还会有没有离开的学生。扫到倒数三排的时候已经离他们很近了,甚至莫然都可以看清楚拿着手电筒的那个人穿的是一双有些泛白的运动鞋,她呼吸急促起来,林嘉瑜那双大手捂住她的嘴的同时,轻轻地蒙上了她的眼睛,另外一只手隔着单薄的T恤揽住了她的腰。
不知道是老大爷真的觉得没有人了还是因为他们无形中的害怕点化了上苍,反正光线越来越远,门被锁上的声音,脚步越来越远的声音,下楼的声音,中厅大门被锁上的声音。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宁静。
等他们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马上站起来了。林嘉瑜好心想要拉莫然站起来,不想她一把打掉他的手,自己酝酿了半天,终于站起来了。
球赛没有看完,林嘉瑜当然不会死心,莫然吓掉一个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撬开讲台桌,打开电脑继续看直播,莫然一直等到他满意地关了电脑他们才离开。
从一楼走廊的窗户跳出去,六月的晚上有微微的风,莫然忽然心情大好了起来。
Four
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她抱着肩膀说林嘉瑜我们绕着人工湖走走吧。
这一走可把林嘉瑜走傻了。他愣了半天不知道莫然什么居心但又正中了他的下怀所以他开心地答应说好。
那天他们坐在湖边也没说多少话,林嘉瑜没话找话地问莫然你这么笨是不是比我们小啊,莫然干脆利落地回答屁啊我绝对比你大来着。
其实莫然不笨,女生上了高中脑袋基本都要短路三年,感性占据大多数,所以逻辑能力没有男生强,这影响了她的物理成绩,但不影响她奋发向上的积极心理。
莫然在高一的时候就知道林嘉瑜,因为每次都比自己多那么点分的很让人不爽,也曾偶尔在图书馆里看到他的借书证,他比她还要小几个月。
所以那天莫然逼着林嘉瑜喊她姐姐的时候终于把窝在心里一年多的不爽发泄出来了,莫然对林嘉瑜说以后想要跟我混就必须承认我是你大姐。
从那以后这两个不怎么说话的俩怪人熟络起来,林嘉瑜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地发现莫然哪是文静的淑女啊,简直就是洪兴十三妹!
做题不好好做,非拉着他绕十八弯说这题应该这么解,作业不好好写,非要等他都完毕以后copy,她把大段的时间都用来翻字典,中文英文一起翻,有的时候林嘉瑜好奇地也跟着她翻,一边翻一边唠叨,难道这样语文和英语就可以打130分了?
最让林嘉瑜汗颜的是物理单位数的莫然语文和英语次次都130以上,莫然把这归功于翻字典,林嘉瑜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最擅长的就是三分钟能解出来一道三天莫然都解不出来的物理题。
他们俩谁都说服不了谁,各有长夜各有短,总成绩没太大的改变,依旧是林嘉瑜前莫然那么几名。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莫然不会因为不管怎么考都会落后林嘉瑜几名就萎靡不振,是她一直都追不上李想,他始终是她心里一个无法抹煞的痛。
无论从成绩,还是从个人。
Five
李想是市长的儿子,唯一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的是,李想的成绩好,性格谦逊,不然他怎么会入一向标新立异的莫然的眼呢。
她养成了泡图书馆的习惯。每天第四节课铃声一响她和林嘉瑜第一个冲出去,她去图书馆占一个座位,他去食堂排队。偶尔能在食堂和林嘉瑜对面坐着吃饭的中午见到李想,端个大饭缸子,用筷子敲着碗边脖子伸老长往里面看,见到有加塞的也不好意思说,所以每次都是莫然他们快吃完了才见他人都被挤得皱巴巴地出来,林嘉瑜见他那衰样不免嘲讽几句:“李想你衣服是垃圾箱里捡来的么?”
李想傻笑完了见莫然剩了那么多,痛心疾首地嚷嚷着:“啊莫然你个败家子难道你不知道粒粒皆辛苦么?就算你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你掏钱的时候张张皆辛苦么?”
末了还会加上一句:“你都豆芽菜了还不吃饭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该多吃点不然……”
“……不然嫁不出去,哈哈”林嘉瑜马上接上。
莫然见到李想就大脑短路,当然这样的玩笑她也只有听着的份。和林嘉瑜混久了,连李想都认为他们俩一定是在早恋。
李想不会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吧。
01年的秋天记忆中还是有大大的太阳,莫然从一个小镇考到这所高中,一个人背着个大行李来报道,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来送自己的亲人,她站在金光闪闪的自动门前不敢迈步,是李想,带着她去了宿舍,帮她铺了床,买了饭,开了卡,办了入学手续,和招待新生的学姐忙前忙后,汗珠从头发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莫然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有着优渥家庭的王子。
少年还不懂得权势,所以她记住了这个好心的男生,和他那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直到高二文理分班,他是她的班长,她都觉得是巧合,是天意。
莫然选择理科完全是因为那个从大学回母校作报告的学长的一句话,理科将来就业好于文科很多倍。从小家境不就怎么样的莫然选理义无反顾,现在看来两全其美,不但将来工作有了着落从此还和这个一见钟情的帅哥有了千丝万缕的瓜葛。
林嘉瑜这个小弟做的足够到位,在李想面前一点点渗入莫然的好,仿佛就像水和海绵,是需要滴水的那个人的,很荣幸林嘉瑜就是这个角色,第一次他们三个见面时他拉过来莫然劈头盖脸地对林嘉瑜说:
“这是我小妹……”
“哎呦你干嘛掐我啊……”
“……这就是莫然,天资聪颖才貌双全……”
李想就笑了,他想到了刚刚开学莫然胆怯怯的模样。莫然的脸也红了,惟独林嘉瑜一个人在那里冷笑话讲到每个人身上都起了疙瘩,李想打断他的话,笑嘻嘻地说:“好啦我知道啦,走,我带你们去吃河粉。”
莫然不知道,李想和林嘉瑜是看着对方光着屁股长大的哥们儿。
Six
林嘉瑜对李想言听计从,好到穿一条裤子。所以,在林嘉瑜出事以后,李想发狂地拉扯着头发,站在病房外面用手锤着墙。
最为狼狈地出现在莫然面前的是那次严重的斗殴事件,莫然赶过去的时候林嘉瑜还在被很多人围在中间,莫然拨开人群冲进去,很多人都狰狞着嘴脸,陌生的不陌生的人群,莫然扑过去护住林嘉瑜,有人吊儿郎当地喊:“呦,小妞,他是你男朋友?”
林嘉瑜爬了半天,总算是扶着莫然站起来,他想把莫然拉开,没想到她把他护在身后,吐了一口面前的人,大声说:“你给我滚,他是我弟弟!”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没有露出一点胆怯。
但凡强势的人,一定没有见过不识时务不要命的女孩,他定定地看着莫然,忽然就笑了,边笑边伸出手来扬起她的下巴:“你弟弟?哦?不过你呢,有个性,我喜欢。”说完冷笑一声招呼其他人闪开。
见惯了儒弱的小女生,见惯了唯唯诺诺的身边人,忽然一个敢于反抗的出现,出乎意料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人群很快就散去,莫然扶着林嘉瑜站起来,林嘉瑜摸出电话给李想打过去,不到十分钟的光景,李想就速度赶到了。
他带着一阵逆风冲到林嘉瑜面前,背起他就往医院跑。
在病房外面,只剩下了一声不发的莫然和不断自责的李想。李想喃喃地说着都怪我都怪我,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病房里的林嘉瑜喊莫然过去,他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贴着创可贴,莫然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冲着她傻乐,末了,他问莫然:“我只能做你的弟弟么?”
“当然啦,你早就是我的弟弟了嘛!”
林嘉瑜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了句:“你个傻姑娘,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李想在窗户外面看到他们两个人一直笑一直笑,掐灭烟头,转身走出那个过道。等莫然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楼道口定定地看着楼下穿梭的人流车流,他问莫然:“如果我想要过平凡人的日子,我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后来莫然才在李想醉了酒的夜晚,听他讲那次林嘉瑜挨打,完完全全是为了他。他的爸爸,间接地造成了那个混混的公司破产,怀恨在心的他打给李想电话,却被林嘉瑜接到了,于是林嘉瑜瞒过了李想独自一个人去了约好的地方,在他赶到的路上,接到了林嘉瑜的电话,而林嘉瑜第一个电话,是打到莫然那里的。
他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的敢动手,看来权势还是有抵达不到的地方。
而莫然,从始至终,都是把林嘉瑜当做弟弟看待的,她把他护在身后,都是以姐姐的姿态,保护她的弟弟。
后来那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林嘉瑜的意识里,他想也许莫然会被牵扯其中,但是,风平浪静。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仿佛一阵风匆匆吹过。这阵风以后,他们依旧平淡的过着日子,不同的是,林嘉瑜开始喊莫然姐姐,晚自习会赖在她的班级做作业,在莫然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盖上自己的外套。书桌里是他的姐姐莫然喜欢吃的薯片。
Sever
很久以后莫然想,那真是一段美丽的时光。
三个人偶尔逃课,偶尔去游乐场,偶尔在李想的审美观里寻找他喜欢女孩的类型。不分你我,不分男女,不分权势以及成绩。莫然不敢对李想说,林嘉瑜装作糊涂也不再撮合,因为莫然心里明白,纵然李想够平民够亲和,终究还是不同世界里的人。
有女孩喊李想出去打羽毛球,莫然也只是在场外看着。看那个时候的李想,看那个时候他绚烂的笑,从01年看到04年,还是看不够。会有休息的时候,递上他喜欢喝的绿茶,递上心心相印的纸巾。黄昏时分,光线一点点暗淡下来,林嘉瑜隔着很远依旧能看到莫然,她全身镀满金黄色,一动不动地盯着场地里的李想,他悄悄地坐到她身边,直到她发现时,再结伴一起去食堂吃饭。
波澜不惊。
有谁说过,喝酒不要超过六分醉,吃饭不要超过七分饱,爱一个人不要超过八分情。林嘉瑜不知道莫然对李想的那种喜欢是爱还是迷恋,从各个方面讲,他都要逊色李想,十几岁的小女孩都要迷恋王子,尽管莫然是比自己大上几个月,但她确确实实太像个小孩子。
隔着单薄的衬衫,他揽住了莫然的腰,他的心脏差点跳出口,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女孩子,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甚至她头发上的味道,这个不服输、蓬勃向上的女生,教会了自己的心从浮躁到平静,到现在终于可以专心做一件事。
他帮她偷过一张李想的照片,他看到她两眼放光宝贝一样夹在物理练习册里,他也曾在图书馆里把她图书证里的一寸照片剪下来,放在钱夹的最底层,他想,如果考不到一个大学,起码还会留下来点念像。
青春的时光倏然而过,只留下平静到自闭的莫然低着头写卷子的剪影,两张照片渐渐变得陈旧,发黄,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三个人,可以醉酒之后互相搀扶走过长长的甬路,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永不分离。
01年到04年里所有的日日夜夜,莫然想,遇见他们,是最美丽的意外,不谈爱情,就李想带给她的快乐,无人能及。
那一年的高考,莫然唯一一次高过林嘉瑜的成绩,站在红榜下面,依旧有熟悉的声音,咦,这次莫然比林嘉瑜分高了耶。阴霾散去迎接彩虹,她觉得自己终于争气了一把,转过头来看到李想还有林嘉瑜。
楼上有人把书撕成碎片丢下去,像一场雪,席卷了整个世界。
最后一次喝得东倒西歪,林嘉瑜口舌不利索地说:“他妈的我怎么比你少那么几分啊莫然,不行我要复习一年一定考你那学校……”
李想拍了一把他的脑袋也磕磕巴巴地说:“你小子抽什么风啊不就一妞么等你到大学了比她好得多了去了你愁什么愁啊……”
莫然一手杵着下巴子一边握着酒瓶子,指点着他们俩说:“老娘的青春都耗在你们身上了你们不感谢还来挤兑我,靠,我天资聪颖才……,嘿,林嘉瑜,才啥来着……”
Eight
林嘉瑜真的回去复读了,李想和莫然兴高采烈地向着大学迈进。爱情里,每个人都有他的归宿,就算是孤单一个人也是一种归宿。莫然想既然大家兄弟一场,何苦闹得好聚不好散,她不再把李想唯一一张照片带在身上,不再在日记里写上李想的名字,高中三年所有有关爱情,友情,快乐不快乐,统统整理出来,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她坐在大学宿舍的阳台上,一张张的烧掉了,灰烬也被雨水冲走。
这就是勇敢的莫然,独立的莫然,就算她和林嘉瑜是以相差的那几分相识,还有擦桌子的午后林嘉瑜并不高明的搭讪,李想无意中帮到弱小的小女孩开始,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感情付出是要得到回报的,不然宁愿不再继续付出。
李想就这么迅速地撤出了莫然的世界,她不去想,便不会再有人提起,除了林嘉瑜。
林嘉瑜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去莫然的学校看她。他明显的瘦了下来,话语少了,笑容也少了,莫然在火车站接到了明显不同于一年前的林嘉瑜,感叹了好久,最后一句话让他的心忽然就疼了,她说:“唉,还行,你还能记得你姐姐我啊。”
他们同时想到了李想,那一年过后,李想那有钱有势的爹,就给他弄到国外留学去了,再无音讯,走的时候给他们分别打了个电话,嘱咐林嘉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嘱咐莫然吃饭一个米粒都别剩,末了他说:“莫然,哥说句实话,林嘉瑜那小子对你挺上心的你要知好记好。”
如今这个对她心思用尽的男孩子来了,莫然带着他在小吃街吃了大排档,回去学校时狂风大雨,在公车上莫然肠子都诲绿了,明明知道今天会下雨还不拿伞,还好她还穿了个外套,但是林嘉瑜就比较惨,只穿了一个衬衫。
于是他们都被雨淋得很惨,从公交站跑到教学楼,莫然用自己的外套撑开遮在两个人的头上,跑到可以避雨的屋檐就停一下,扭干衣服,林嘉瑜的衬衫贴在身上,鞋里也灌满了水。到寝室时还好没有人,莫然让林嘉瑜脱掉衬衫挂起来,他脸红到脖子根,一边脱一边嘟囔着:“那还不都走光了么?”
莫然很想笑,等她去卫生间换好干衣服回来,发现林嘉瑜躲到蚊帐里不肯出来,还用寝室别人的吹风机勤勤恳恳地吹着自己的衬衫,鞋子。
他还不断不断地在打着喷嚏,用纸巾擦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莫然:“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床单之类的东西让我披着么?”
忽然,她觉得他很可爱。
Nine
会不会在你的青春过往里,有一个男孩子,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不会吸引你的目光,更不会讨你的开心,但是他,也只有他,陪伴了你所有孤单的日子,他在你伤心欲绝的午夜不顾一切地跑来,遇上了大雨滂沱,赶上了伤风感冒。
常常,他们觉得不快乐,是因为他们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比别人幸福”。
三年里唯一一次赢得了林嘉瑜,却最失败地丢了李想。
在林嘉瑜那里,这个彪悍地称自己姐姐的女孩,一直是一个迷,他猜不透,琢磨不清。初见时清汤挂面的模样,脑袋一根筋,爬了窗户进去就要原路返回,掉下来也不喊痛,犹如撞在玻璃窗上的苍蝇,有着不放弃的可贵精神。再然后窝在一个桌子底下,看到她瞪着恐惧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还有翻字典翻得悠闲自得的她,林嘉瑜不知道,哪个她才是让他深陷不能自拔的她。
因为她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哭了大半个晚上,他放心不下,第二天逃了复习班的课赶到她的学校,这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感到害怕,也让他感到幸福。
是见到莫然之后的巨大幸福感,尤其是她的外套盖过他的头顶,他微微侧过脸庞,就可以看到她沾满了水珠的睫毛。
他忽然问莫然:“你还记得高一的一个晚上咱俩在教室里看球赛被抓,我和你都躲在一个桌子底下,快把我压成压缩饼干了。”
莫然歪着头想了想,说:“不记得了。”末了她说:“你快把你的衬衫吹干,一会寝室的女生该回来了。”
他们都没再提李想。也没再提他们三个在一起的那些个日子,林嘉瑜陪着莫然走完了她学校那个巨大无比的人工湖,莫然给他买了返程的票,送他去火车站,在候车室林嘉瑜鼓了好几次勇气,刚要和莫然说这么多年深埋的秘密时,莫然忽然说:“林嘉瑜,谢谢你这次能来看姐姐我,我就是忽然想看你一眼,知道么,你姐姐我要恋爱了。”
林嘉瑜打算握莫然的手,忽然就僵硬了。他的眼泪,就一颗颗地落了下来。
三年来从遥远的地方观望再到靠近,始终不曾靠近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莫然不曾记得,在她走后的秋天,林嘉瑜无数次地徘徊在已经换了届的女生寝室楼下,无数次在同她一起走过的人工湖边久坐,无数次回想起和她相识相知相爱,却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旅程。
那个时候的莫然,忙着看车次表,忙着催促林嘉瑜:“哎,你的车检票了。”
林嘉瑜不得不相信他曾经听说过的一段话:“相逢,不是恨早就是恨晚。而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幸福是过程而不是终点。”
是幸福,只要记住与你同在的那些日子就好,尽管你已经不再记得。
一切托付给时光,让它铭刻住彼此的脸。
One
高二分班把只听过名字而不曾见过面的林嘉瑜和莫然分到了一起,相信莫然一定熟知林嘉瑜这个名字,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林嘉瑜总是不要命地比莫然高上那么一分两分,年级红榜贴出去时总会有同班同学指着上次的名次说,咦,林嘉瑜又比莫然多了零点五分耶,什么时候莫然能考过他一次呀。
当然这都是玩笑的话,只因为这两个人不是一般的默契,能每次都靠着名字那么近,也是一件让人艳羡的事。林嘉瑜和莫然都是低调到尘埃里的两个人,发了年级排名的单子充其量扫一眼就当做了演算纸,这些别人的评论定然入不进他们的耳。
但是林嘉瑜是知道这个叫做莫然的女孩子的,他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自己怎么考都会比她多上那么点点的分,他曾经偷偷地打探到莫然的班级,在玻璃窗外看到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有点夸张又有点严肃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笑。回去仔细对比着看单科成绩,林嘉瑜的理科远远高过文科,而莫然恰恰相反,她最差的是物理,有的时候居然只是满分的三分之一。
他决定在下次见到莫然的时候和她打声招呼,有这么一个名次上不离不弃的朋友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林嘉瑜的这个决心一直深埋到高二文理分班才得以实现,在理科班再见到莫然让他兴奋不已。选座位的时候他特意选在她的前一排,回过头去就看到她用一张湿巾在使劲地擦着桌子。
“用我帮你么?”林嘉瑜腆着大脸搭讪。
“哦,不用。”莫然头也没抬地回了一句。
此后,再无言语。
Two
熟知莫然的人不超过两个,所以在莫然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还有一颗热忱的心。这种热忱表现在关注某个人胜过了成绩榜。十六岁的女生都有过关于爱情最纯美的幻想,莫然也不例外,她和所有花痴的女孩一样喜欢着高大沉稳的班长李想。
林嘉瑜当然不会不知道。
他还经常和李想出去踢足球,满身臭汗地回来上晚自习,在教室最后一排换下球服。那一年世界杯燃烧了每一个喜欢足球的人的热情,连一向死板的年纪主任都允许有中国队的比赛可以停课观看。
六月的天气里,电扇在头顶上呼啦啦地转,那是莫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爱国,居然能够把从前她认为那么无聊的球赛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和他们一起呐喊:“中国队加油加油!”
有一场是在晚上八点半开始的,正好赶上那天周六,晚自习上到八点,于是等莫然在外面逛回来之后发现教室已经没有人了,同样被锁在外面的还有林嘉瑜。他看到莫然一个人惊喜地问:“你有班级钥匙?”
没想到莫然极为不淑女地回了一句:“有你个鬼!”
这一句话把林嘉瑜噎了半死,气得想马上掉头走掉,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莫然小胳膊小细腿地正要往靠近走廊的班级窗户上爬。爬了一半,很不雅观地掉了下来,让本来很生气的林嘉瑜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莫然根本就不理会他挑衅的笑,继续爬,终于爬到了没有关上的窗户上,跳进去。
林嘉瑜站在外面等着莫然从里面打开门,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动静,忍不住喊:“莫然,你干嘛呢你,开门啊!”
他这么一喊才发现莫然已经惊现在窗户上,基本做到了原路返回。
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这个女生为什么物理只打几十分了。
Three
莫然站在有两米高的窗户上酝酿了半天也不敢跳,可能往上爬的时候没有害怕的感觉,但是如果把高度摆在你面前,就可能会退缩,会胆怯。她小声地喊林嘉瑜:“你能把你的手伸上来接我一下么?”
林嘉瑜指了指反锁着的门说:“同学,难道你只会爬窗不会走门么?”
黑洞洞的走廊里,莫然一定脸红了,她小声地哦了一声,从窗台跳回班级桌子上,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林嘉瑜进了教室不像莫然那样拿了书就要走,他打开电视不可置信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看球赛爬进来的,原来你是来拿书的哦,球赛要不要看呐?”
那天晚上他们俩孤男寡女在黑漆漆的教室里摸黑看球赛,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但还是招来是看楼的老大爷,他拿着钥匙咣当咣当地上了楼,一边走还一边说:“唉,现在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节俭,锁着门还开着电视。”
脚步越来越近,他们不敢关了电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林嘉瑜拉着莫然跑到教室最后一排,躲到桌子底下。林嘉瑜一米八的个子硬生生地塞到估计一米都不到的桌缝里,旁边还是垃圾箱,拖把,发出幽幽的霉味。莫然窝在那里,加上味道的无形熏染,那口干呕还没等发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嘴被人狠狠地捂住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扫过去,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嘉瑜。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想要尖叫却喊不出来。有白光在他们那里一闪而过,就着这点光,林嘉瑜从莫然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他忽然觉得很开心。从他开始关注她的成绩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生很不可思议,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可以靠近她的方法,却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以这种方式和她面对面。
手电筒的光对着班级的几个死角扫了几遍,讲台,前几排,不甘心的老大爷甚至一排排地照着,希望可以找出来这个教室还会有没有离开的学生。扫到倒数三排的时候已经离他们很近了,甚至莫然都可以看清楚拿着手电筒的那个人穿的是一双有些泛白的运动鞋,她呼吸急促起来,林嘉瑜那双大手捂住她的嘴的同时,轻轻地蒙上了她的眼睛,另外一只手隔着单薄的T恤揽住了她的腰。
不知道是老大爷真的觉得没有人了还是因为他们无形中的害怕点化了上苍,反正光线越来越远,门被锁上的声音,脚步越来越远的声音,下楼的声音,中厅大门被锁上的声音。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宁静。
等他们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能马上站起来了。林嘉瑜好心想要拉莫然站起来,不想她一把打掉他的手,自己酝酿了半天,终于站起来了。
球赛没有看完,林嘉瑜当然不会死心,莫然吓掉一个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撬开讲台桌,打开电脑继续看直播,莫然一直等到他满意地关了电脑他们才离开。
从一楼走廊的窗户跳出去,六月的晚上有微微的风,莫然忽然心情大好了起来。
Four
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她抱着肩膀说林嘉瑜我们绕着人工湖走走吧。
这一走可把林嘉瑜走傻了。他愣了半天不知道莫然什么居心但又正中了他的下怀所以他开心地答应说好。
那天他们坐在湖边也没说多少话,林嘉瑜没话找话地问莫然你这么笨是不是比我们小啊,莫然干脆利落地回答屁啊我绝对比你大来着。
其实莫然不笨,女生上了高中脑袋基本都要短路三年,感性占据大多数,所以逻辑能力没有男生强,这影响了她的物理成绩,但不影响她奋发向上的积极心理。
莫然在高一的时候就知道林嘉瑜,因为每次都比自己多那么点分的很让人不爽,也曾偶尔在图书馆里看到他的借书证,他比她还要小几个月。
所以那天莫然逼着林嘉瑜喊她姐姐的时候终于把窝在心里一年多的不爽发泄出来了,莫然对林嘉瑜说以后想要跟我混就必须承认我是你大姐。
从那以后这两个不怎么说话的俩怪人熟络起来,林嘉瑜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地发现莫然哪是文静的淑女啊,简直就是洪兴十三妹!
做题不好好做,非拉着他绕十八弯说这题应该这么解,作业不好好写,非要等他都完毕以后copy,她把大段的时间都用来翻字典,中文英文一起翻,有的时候林嘉瑜好奇地也跟着她翻,一边翻一边唠叨,难道这样语文和英语就可以打130分了?
最让林嘉瑜汗颜的是物理单位数的莫然语文和英语次次都130以上,莫然把这归功于翻字典,林嘉瑜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最擅长的就是三分钟能解出来一道三天莫然都解不出来的物理题。
他们俩谁都说服不了谁,各有长夜各有短,总成绩没太大的改变,依旧是林嘉瑜前莫然那么几名。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莫然不会因为不管怎么考都会落后林嘉瑜几名就萎靡不振,是她一直都追不上李想,他始终是她心里一个无法抹煞的痛。
无论从成绩,还是从个人。
Five
李想是市长的儿子,唯一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的是,李想的成绩好,性格谦逊,不然他怎么会入一向标新立异的莫然的眼呢。
她养成了泡图书馆的习惯。每天第四节课铃声一响她和林嘉瑜第一个冲出去,她去图书馆占一个座位,他去食堂排队。偶尔能在食堂和林嘉瑜对面坐着吃饭的中午见到李想,端个大饭缸子,用筷子敲着碗边脖子伸老长往里面看,见到有加塞的也不好意思说,所以每次都是莫然他们快吃完了才见他人都被挤得皱巴巴地出来,林嘉瑜见他那衰样不免嘲讽几句:“李想你衣服是垃圾箱里捡来的么?”
李想傻笑完了见莫然剩了那么多,痛心疾首地嚷嚷着:“啊莫然你个败家子难道你不知道粒粒皆辛苦么?就算你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你掏钱的时候张张皆辛苦么?”
末了还会加上一句:“你都豆芽菜了还不吃饭的,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该多吃点不然……”
“……不然嫁不出去,哈哈”林嘉瑜马上接上。
莫然见到李想就大脑短路,当然这样的玩笑她也只有听着的份。和林嘉瑜混久了,连李想都认为他们俩一定是在早恋。
李想不会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吧。
01年的秋天记忆中还是有大大的太阳,莫然从一个小镇考到这所高中,一个人背着个大行李来报道,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来送自己的亲人,她站在金光闪闪的自动门前不敢迈步,是李想,带着她去了宿舍,帮她铺了床,买了饭,开了卡,办了入学手续,和招待新生的学姐忙前忙后,汗珠从头发上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莫然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他有着优渥家庭的王子。
少年还不懂得权势,所以她记住了这个好心的男生,和他那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直到高二文理分班,他是她的班长,她都觉得是巧合,是天意。
莫然选择理科完全是因为那个从大学回母校作报告的学长的一句话,理科将来就业好于文科很多倍。从小家境不就怎么样的莫然选理义无反顾,现在看来两全其美,不但将来工作有了着落从此还和这个一见钟情的帅哥有了千丝万缕的瓜葛。
林嘉瑜这个小弟做的足够到位,在李想面前一点点渗入莫然的好,仿佛就像水和海绵,是需要滴水的那个人的,很荣幸林嘉瑜就是这个角色,第一次他们三个见面时他拉过来莫然劈头盖脸地对林嘉瑜说:
“这是我小妹……”
“哎呦你干嘛掐我啊……”
“……这就是莫然,天资聪颖才貌双全……”
李想就笑了,他想到了刚刚开学莫然胆怯怯的模样。莫然的脸也红了,惟独林嘉瑜一个人在那里冷笑话讲到每个人身上都起了疙瘩,李想打断他的话,笑嘻嘻地说:“好啦我知道啦,走,我带你们去吃河粉。”
莫然不知道,李想和林嘉瑜是看着对方光着屁股长大的哥们儿。
Six
林嘉瑜对李想言听计从,好到穿一条裤子。所以,在林嘉瑜出事以后,李想发狂地拉扯着头发,站在病房外面用手锤着墙。
最为狼狈地出现在莫然面前的是那次严重的斗殴事件,莫然赶过去的时候林嘉瑜还在被很多人围在中间,莫然拨开人群冲进去,很多人都狰狞着嘴脸,陌生的不陌生的人群,莫然扑过去护住林嘉瑜,有人吊儿郎当地喊:“呦,小妞,他是你男朋友?”
林嘉瑜爬了半天,总算是扶着莫然站起来,他想把莫然拉开,没想到她把他护在身后,吐了一口面前的人,大声说:“你给我滚,他是我弟弟!”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没有露出一点胆怯。
但凡强势的人,一定没有见过不识时务不要命的女孩,他定定地看着莫然,忽然就笑了,边笑边伸出手来扬起她的下巴:“你弟弟?哦?不过你呢,有个性,我喜欢。”说完冷笑一声招呼其他人闪开。
见惯了儒弱的小女生,见惯了唯唯诺诺的身边人,忽然一个敢于反抗的出现,出乎意料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人群很快就散去,莫然扶着林嘉瑜站起来,林嘉瑜摸出电话给李想打过去,不到十分钟的光景,李想就速度赶到了。
他带着一阵逆风冲到林嘉瑜面前,背起他就往医院跑。
在病房外面,只剩下了一声不发的莫然和不断自责的李想。李想喃喃地说着都怪我都怪我,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病房里的林嘉瑜喊莫然过去,他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贴着创可贴,莫然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冲着她傻乐,末了,他问莫然:“我只能做你的弟弟么?”
“当然啦,你早就是我的弟弟了嘛!”
林嘉瑜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了句:“你个傻姑娘,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李想在窗户外面看到他们两个人一直笑一直笑,掐灭烟头,转身走出那个过道。等莫然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楼道口定定地看着楼下穿梭的人流车流,他问莫然:“如果我想要过平凡人的日子,我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后来莫然才在李想醉了酒的夜晚,听他讲那次林嘉瑜挨打,完完全全是为了他。他的爸爸,间接地造成了那个混混的公司破产,怀恨在心的他打给李想电话,却被林嘉瑜接到了,于是林嘉瑜瞒过了李想独自一个人去了约好的地方,在他赶到的路上,接到了林嘉瑜的电话,而林嘉瑜第一个电话,是打到莫然那里的。
他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的敢动手,看来权势还是有抵达不到的地方。
而莫然,从始至终,都是把林嘉瑜当做弟弟看待的,她把他护在身后,都是以姐姐的姿态,保护她的弟弟。
后来那些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林嘉瑜的意识里,他想也许莫然会被牵扯其中,但是,风平浪静。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仿佛一阵风匆匆吹过。这阵风以后,他们依旧平淡的过着日子,不同的是,林嘉瑜开始喊莫然姐姐,晚自习会赖在她的班级做作业,在莫然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时候盖上自己的外套。书桌里是他的姐姐莫然喜欢吃的薯片。
Sever
很久以后莫然想,那真是一段美丽的时光。
三个人偶尔逃课,偶尔去游乐场,偶尔在李想的审美观里寻找他喜欢女孩的类型。不分你我,不分男女,不分权势以及成绩。莫然不敢对李想说,林嘉瑜装作糊涂也不再撮合,因为莫然心里明白,纵然李想够平民够亲和,终究还是不同世界里的人。
有女孩喊李想出去打羽毛球,莫然也只是在场外看着。看那个时候的李想,看那个时候他绚烂的笑,从01年看到04年,还是看不够。会有休息的时候,递上他喜欢喝的绿茶,递上心心相印的纸巾。黄昏时分,光线一点点暗淡下来,林嘉瑜隔着很远依旧能看到莫然,她全身镀满金黄色,一动不动地盯着场地里的李想,他悄悄地坐到她身边,直到她发现时,再结伴一起去食堂吃饭。
波澜不惊。
有谁说过,喝酒不要超过六分醉,吃饭不要超过七分饱,爱一个人不要超过八分情。林嘉瑜不知道莫然对李想的那种喜欢是爱还是迷恋,从各个方面讲,他都要逊色李想,十几岁的小女孩都要迷恋王子,尽管莫然是比自己大上几个月,但她确确实实太像个小孩子。
隔着单薄的衬衫,他揽住了莫然的腰,他的心脏差点跳出口,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女孩子,可以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甚至她头发上的味道,这个不服输、蓬勃向上的女生,教会了自己的心从浮躁到平静,到现在终于可以专心做一件事。
他帮她偷过一张李想的照片,他看到她两眼放光宝贝一样夹在物理练习册里,他也曾在图书馆里把她图书证里的一寸照片剪下来,放在钱夹的最底层,他想,如果考不到一个大学,起码还会留下来点念像。
青春的时光倏然而过,只留下平静到自闭的莫然低着头写卷子的剪影,两张照片渐渐变得陈旧,发黄,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三个人,可以醉酒之后互相搀扶走过长长的甬路,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永不分离。
01年到04年里所有的日日夜夜,莫然想,遇见他们,是最美丽的意外,不谈爱情,就李想带给她的快乐,无人能及。
那一年的高考,莫然唯一一次高过林嘉瑜的成绩,站在红榜下面,依旧有熟悉的声音,咦,这次莫然比林嘉瑜分高了耶。阴霾散去迎接彩虹,她觉得自己终于争气了一把,转过头来看到李想还有林嘉瑜。
楼上有人把书撕成碎片丢下去,像一场雪,席卷了整个世界。
最后一次喝得东倒西歪,林嘉瑜口舌不利索地说:“他妈的我怎么比你少那么几分啊莫然,不行我要复习一年一定考你那学校……”
李想拍了一把他的脑袋也磕磕巴巴地说:“你小子抽什么风啊不就一妞么等你到大学了比她好得多了去了你愁什么愁啊……”
莫然一手杵着下巴子一边握着酒瓶子,指点着他们俩说:“老娘的青春都耗在你们身上了你们不感谢还来挤兑我,靠,我天资聪颖才……,嘿,林嘉瑜,才啥来着……”
Eight
林嘉瑜真的回去复读了,李想和莫然兴高采烈地向着大学迈进。爱情里,每个人都有他的归宿,就算是孤单一个人也是一种归宿。莫然想既然大家兄弟一场,何苦闹得好聚不好散,她不再把李想唯一一张照片带在身上,不再在日记里写上李想的名字,高中三年所有有关爱情,友情,快乐不快乐,统统整理出来,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她坐在大学宿舍的阳台上,一张张的烧掉了,灰烬也被雨水冲走。
这就是勇敢的莫然,独立的莫然,就算她和林嘉瑜是以相差的那几分相识,还有擦桌子的午后林嘉瑜并不高明的搭讪,李想无意中帮到弱小的小女孩开始,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感情付出是要得到回报的,不然宁愿不再继续付出。
李想就这么迅速地撤出了莫然的世界,她不去想,便不会再有人提起,除了林嘉瑜。
林嘉瑜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去莫然的学校看她。他明显的瘦了下来,话语少了,笑容也少了,莫然在火车站接到了明显不同于一年前的林嘉瑜,感叹了好久,最后一句话让他的心忽然就疼了,她说:“唉,还行,你还能记得你姐姐我啊。”
他们同时想到了李想,那一年过后,李想那有钱有势的爹,就给他弄到国外留学去了,再无音讯,走的时候给他们分别打了个电话,嘱咐林嘉瑜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嘱咐莫然吃饭一个米粒都别剩,末了他说:“莫然,哥说句实话,林嘉瑜那小子对你挺上心的你要知好记好。”
如今这个对她心思用尽的男孩子来了,莫然带着他在小吃街吃了大排档,回去学校时狂风大雨,在公车上莫然肠子都诲绿了,明明知道今天会下雨还不拿伞,还好她还穿了个外套,但是林嘉瑜就比较惨,只穿了一个衬衫。
于是他们都被雨淋得很惨,从公交站跑到教学楼,莫然用自己的外套撑开遮在两个人的头上,跑到可以避雨的屋檐就停一下,扭干衣服,林嘉瑜的衬衫贴在身上,鞋里也灌满了水。到寝室时还好没有人,莫然让林嘉瑜脱掉衬衫挂起来,他脸红到脖子根,一边脱一边嘟囔着:“那还不都走光了么?”
莫然很想笑,等她去卫生间换好干衣服回来,发现林嘉瑜躲到蚊帐里不肯出来,还用寝室别人的吹风机勤勤恳恳地吹着自己的衬衫,鞋子。
他还不断不断地在打着喷嚏,用纸巾擦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莫然:“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床单之类的东西让我披着么?”
忽然,她觉得他很可爱。
Nine
会不会在你的青春过往里,有一个男孩子,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也不会吸引你的目光,更不会讨你的开心,但是他,也只有他,陪伴了你所有孤单的日子,他在你伤心欲绝的午夜不顾一切地跑来,遇上了大雨滂沱,赶上了伤风感冒。
常常,他们觉得不快乐,是因为他们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比别人幸福”。
三年里唯一一次赢得了林嘉瑜,却最失败地丢了李想。
在林嘉瑜那里,这个彪悍地称自己姐姐的女孩,一直是一个迷,他猜不透,琢磨不清。初见时清汤挂面的模样,脑袋一根筋,爬了窗户进去就要原路返回,掉下来也不喊痛,犹如撞在玻璃窗上的苍蝇,有着不放弃的可贵精神。再然后窝在一个桌子底下,看到她瞪着恐惧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还有翻字典翻得悠闲自得的她,林嘉瑜不知道,哪个她才是让他深陷不能自拔的她。
因为她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哭了大半个晚上,他放心不下,第二天逃了复习班的课赶到她的学校,这种无形的力量,让他感到害怕,也让他感到幸福。
是见到莫然之后的巨大幸福感,尤其是她的外套盖过他的头顶,他微微侧过脸庞,就可以看到她沾满了水珠的睫毛。
他忽然问莫然:“你还记得高一的一个晚上咱俩在教室里看球赛被抓,我和你都躲在一个桌子底下,快把我压成压缩饼干了。”
莫然歪着头想了想,说:“不记得了。”末了她说:“你快把你的衬衫吹干,一会寝室的女生该回来了。”
他们都没再提李想。也没再提他们三个在一起的那些个日子,林嘉瑜陪着莫然走完了她学校那个巨大无比的人工湖,莫然给他买了返程的票,送他去火车站,在候车室林嘉瑜鼓了好几次勇气,刚要和莫然说这么多年深埋的秘密时,莫然忽然说:“林嘉瑜,谢谢你这次能来看姐姐我,我就是忽然想看你一眼,知道么,你姐姐我要恋爱了。”
林嘉瑜打算握莫然的手,忽然就僵硬了。他的眼泪,就一颗颗地落了下来。
三年来从遥远的地方观望再到靠近,始终不曾靠近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莫然不曾记得,在她走后的秋天,林嘉瑜无数次地徘徊在已经换了届的女生寝室楼下,无数次在同她一起走过的人工湖边久坐,无数次回想起和她相识相知相爱,却从来,都是一个人的旅程。
那个时候的莫然,忙着看车次表,忙着催促林嘉瑜:“哎,你的车检票了。”
林嘉瑜不得不相信他曾经听说过的一段话:“相逢,不是恨早就是恨晚。而人生,就像是一场旅行,幸福是过程而不是终点。”
是幸福,只要记住与你同在的那些日子就好,尽管你已经不再记得。
一切托付给时光,让它铭刻住彼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