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搬家了，搬到向往已久的大房子去，我却感到莫名的惆怅。是眷恋住了10多年的小木屋，还是舍不得屋檐下的鸟巢？
　　
　　分歧
　　
　　在11年的婚姻生活中我和比尔没少吵架，但哪一次也没像这次那么激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比尔隔着餐桌怒视着我，“你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为什么奋斗。现在，我成功了，买得起大房子了，你却告诉我你不想搬！”他摇摇头，用力向后一拢头发。那是他怒极时的一种动作。
　　我耸耸肩，注视着手中的面包片，沉默不语。我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如果你担心孩子上学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新家附近有一所相当不错的小学，”比尔指了指挤在厨房的钢琴接着说，“而且学校专门开设了音乐课程。”
　　其实，比尔完全清楚，我不愿意搬家与这毫无关系。但是为什么我不愿意搬家呢？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他要调到公司总部工作了。新家离总公司很近。搬家后他上下班都会很方便。
　　我站了起来。我说：“我知道那儿有大商场，有好学校，你上下班不用那么辛苦了，我还可以去附近的歌剧院消遣。但是，我就是不愿意搬出这个小木屋！”我的声调高了起来，显得非常自私。“孩子们在这个小屋出生，小狗巴利埋在后院，我们还亲手种了满园子丁香。我不能把这些抛到脑后！”
　　“我没有忘记这些。只不过，这个小屋太小了，窗户都关不严，冬天还得我们自己烧煤取暖。而且，孩子们上学和我上班都很不方便，你到商场购物也得走挺远……”
　　他止住了话，杰克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我和莫丽看见一对燕子，它们正在筑巢。”
　　
　　鸟巢
　　
　　我们一起走过去看。我又加了一条自己不能离开的理由：透过这个小木屋的窗子可以看见窗前的大树，树上有燕子在筑巢。
　　接下来的几天里，鸟巢从一开始的寥寥几棵枯草变成一个精致密实的“小碗”。杰克和莫丽兴致勃勃地观察燕子的生活起居，看到它们将胆敢飞近它们巢穴的鸟儿赶走。这真是一个反差。燕子刚刚筑完巢，而我的“巢”却即将不保。
　　一个清晨，我和比尔还没有起床，莫丽兴奋的喊叫声传了进来。我和比尔匆匆走到门外，看见杰克和莫丽站在树下正向上张望。莫丽向我们汇报：“4个蛋！它们下了4个蛋！”
　　此后我们轮流监测鸟巢，观看雌鸟，也可能是雄鸟（它们的毛色一样），寸步不离地趴在蛋上孵小鸟。
　　终于有一天，蛋壳碎了，小燕子钻了出来。它们伸出淡黄色的尖尖小嘴向父母讨要食物。
　　杰克和莫丽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数着大燕子飞去飞回的次数，甚至无暇观看一直钟爱的卡通节目。当大燕子叼着虫子，匆匆飞回鸟巢的时候，他们兴奋地报告“是只蠕虫”或“像只甲虫”。
　　
　　弃“屋”
　　
　　一个傍晚，比尔从门外走进来说：“我调到总公司的日期定下来了。”他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双手。他已经好久没这样温柔了。“我很矛盾，我也许不该接受这个安排，调动以后我工作的地点离家更远了，等我回到家，孩子们都已经睡了。”
　　我没有答话。通常情况下比尔6点钟回到家，然后他帮孩子们洗澡，我做饭。
　　“我也不能接着给孩子们讲故事了。”比尔放缓了语速。
　　这一点我还没想过。孩子们很喜欢比尔编的“大块头和小机灵”的故事。在比尔的描绘里，“大块头”和“小机灵”是和我们一起住在小木屋里的两只青蛙。每个晚上睡觉前比尔都要给他们讲一段“大块头”和“小机灵”探险的经历。
　　我依旧没有出声。比尔放下我的手，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去了。
　　“它们长大了，爸爸。”有一天我听见莫丽说，“鸟巢里快放不下它们了。”
　　“它们马上就可以照顾自己了。它们很快就会飞走的。”是比尔的声音。
　　杰克接下来说：“我想亲眼看见它们飞走。”
　　两天后的一个星期六早晨，杰克和莫丽垂头丧气地走进屋：“它们飞走了。4只小鸟全飞走了，大鸟也飞走了。我们再也看不到它们了。鸟巢空了。”杰克的嘴唇在颤抖。
　　“我们不应该难过，”比尔告诉两个孩子，“鸟巢空了，我们可以仔细研究研究它了。”
　　稍后，比尔带着孩子们去村里玩儿，我静静地来到树下。鸟巢无声地躲在树叶中间，被雏鸟扑腾得变了形，但是仍可以看出精心雕琢过的痕迹。
　　
　　准备出发
　　
　　从村里回来，比尔开始干活了。他拿出大剪刀，准备给大树剪枝。我急忙制止他，说：“别这样做，孩子们还要看鸟巢呢。”
　　“为什么不能破坏鸟巢？燕子还会回来吗？”莫丽充满了希望。
　　“它们不会回来了。不过，鸟巢会一直在那儿。”
　　听到我的回答，孩子们都愣住了。他们盯着我，疑惑不解，好像面对的是个傻瓜：鸟儿不在了，看空鸟巢干吗？停了一会儿，杰克对莫丽说：“咱们去看动画片吧。爸爸刚买的影碟很好看。”
　　不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坐在电视机前有说有笑了。
　　我凝视着孩子们的背影，看了好长时间。我走到花园里，四处打量。伴着满园花香，我又看了看空鸟巢，还看了看小狗巴利的“墓穴”，然后回到屋里。
　　“我在想，厨房里确实不宜放钢琴。”我对着比尔蒙脸的报纸说。
　　比尔放下报纸，胳膊环住我的腰。
　　“小木屋怎么办？”他对着我的头发轻声问。
　　“那不过是个房子，”我又想起了空鸟巢，“我们的家是有你，有我，有孩子们的地方。”
　　当我和比尔告诉孩子们我们即将搬家时，孩子们高兴得跳了起来。高兴了一阵子，莫丽突然止住欢笑，问：“‘大块头’和‘小机灵’也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们已经搬到咱们的新家去住了。他们会在新家接着探险。”比尔看看我，添了一句：“我们都会去探险。”
　　（《家庭主妇报》2001年11月13日 韦志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