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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怪异乞丐
何继生平生最看不惯恃强凌弱之事,何况这些人欺负的对象还是个可怜的乞丐。他当即大喝一声:“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乞丐?”
“你是哪根葱,也敢多管闲事,老子连你一起打!”一个染着黄毛的小伙子嘴里骂着,挥起手里的木棍就朝何继生打了过来。
何继生冷笑一声,也不躲闪,硬生生地夺过木棍,双手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那根鸡蛋粗的木棍竟被他生生折成两段。几个人见状,顿时目瞪口呆,黄毛小子更是吓得直往后躲。那乞丐见有人替他出头,也不逃了。
何继生用手里的断棍指着那个染着黄头发的小伙子,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他?”
一个中年男子连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是这里的居民。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用这种方式想吓唬吓唬他。”
大家七嘴八舌,终于说清了事情的原委。这个乞丐是半个月前出现在这个居民区的,一开始居民们见他可怜,便给他一些吃的穿的,可是很快大家就发现,他与别的乞丐不一样,他居然精通开锁,并经常趁居民们不在家的时候打开人家的门锁登堂入室,虽然他没偷过什么东西,但这也够吓人的。居民们报过警,可是警察拿个乞丐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吓唬一顿了事。就在刚才,他又打开一户居民家的门锁,把独自在家写作业的孩子吓哭了。居民们实在忍无可忍,才想用这种法子把他吓唬走。
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乞丐!何继生不禁苦笑,说:“可这也不是个好办法啊,第一,他未必会被你们吓跑;第二,就算他到了别处,还不是一样给人制造麻烦?我倒是有个解决的办法:让大爷大妈们看着他。大家行行好,容留乞丐也算一件功德無量的事,你们看怎么样?”
居民们还是颇有同情心的,接受了何继生的建议,离去了。那个乞丐见危机过去,好像感到颇为有趣,“咯咯”地傻笑起来。何继生看了乞丐一眼,不由得后退一步,直皱眉头。仅从外表看,这个乞丐还真有些与众不同:他花白的头发稀疏而蓬乱,一张脸脏得眉眼不分,穿着更是乱七八糟,还披着一条又脏又破的花布床单,全身散发出阵阵恶臭。
何继生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钱包,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乞丐歪着头看来看去,却并不伸手接,似乎根本就不认得钞票。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收起钞票,带着他出了巷子。巷子口正好有一间“老刘馒头店”,何继生买了几个馒头给他。乞丐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噎得直翻白眼——显然,他很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看着乞丐狼狈的吃相,何继生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同情,想了想,他掏出200元给店主,让他每天给这个乞丐10个馒头。老实巴交的店主老刘显然很不解,说:“老板,你积德行善是好事,可这种事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你给他买多少馒头也总有吃完的一天。”
虽然明白对方也是一番好意,可不知为什么,何继生忽然有些生气,掏出自己的名片丢给对方,冷冷地说:“这200块钱的馒头吃完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再来给你付钱。”
离开馒头店,何继生找了个餐馆吃过晚饭,才去停车场拿车。这其实并不能算个停车场,就是一块废弃的空地,周围是几堵严重残损的围墙,由一个耳聋的老头负责看管和收费。何继生交过停车费,走到自己的车边,还没等他掏出钥匙,副驾侧的车门却突然打开了,坐在副驾座上的赫然就是昨晚爽约的图兰!她调皮地朝何继生眨眨眼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何继生有些恼怒地质问:“图小姐,你这算什么意思?”
图兰竟然显得有些委屈:“你用不着这么凶吧,我又没偷你的车,只不过进来坐了一会儿。”
见她说得振振有词,何继生哭笑不得,在这么漂亮的女孩面前,他纵有多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苦笑说:“你居然会开锁,不会做过小偷吧?”
图兰说:“你才做过小偷呢,我是让那个乞丐帮我开的。你别说,他开锁还真有一套,就你车这锁,他用了不到一分钟就给鼓捣开了。”
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图兰得意地说:“看来你还不知道,从你出门我就跟在你后面了。亏你还是私家侦探呢,警惕性这么差!”
何继生不禁汗颜,自己被一个女孩跟踪了半天居然毫无察觉,作为一个私家侦探,确实够丢脸的。尴尬之余,他连忙岔开这个话题:“你表哥真的是东河集团的董事长朱正东?”
图兰点点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果表哥出事的消息公开,东河集团就会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所以……”
何继生叹了口气,接着她的话说:“这就是你昨天晚上爽约的原因?”
图兰脸上的笑容顿时被一丝惊悚之色取代了,摇摇头说:“从表哥出事的第二天,我就发现有人跟踪我,昨天我到了茶楼,发现那两个跟踪我的家伙就坐在离你不远的位置上,所以我就没敢和你接触。”
何继生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同时他想到了跟踪孟玫的那辆雪铁龙。看起来,凡是和朱正东有关的人都已成为对方的跟踪目标。
图兰见状,说:“你放心,今天我找了个身材跟我差不多的闺蜜当替身,成功地把他们甩掉了。”
何继生伸出大拇指赞道:“你蛮有侦探天分的嘛。”
图兰不禁又得意起来:“那当然啦,本小姐的反应和应变能力都是一流的,所以我要求参与调查。”没等何继生说话,她又接着说:“这事你不能拒绝,第一,我已经征得表嫂的同意,她现在是你的老板,你不能拒绝你的老板吧?第二,我是义务参与,不会跟你分酬金,这种好事你到哪里去找?还有第三,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缺个帮手,而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你根本没有道理拒绝我参与,对不对?” 面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孩,何继生只能报以苦笑。不过,她说的也有点道理,自己眼下还真是缺个帮手,便一本正经地说:“好吧,我同意你参与,但事先声明,你只是我的副手,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有没有问题?”
“是,老板!”图兰调皮地向何继生敬了个礼。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使何继生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光。他笑了笑,愉快地扭动钥匙启动了汽车。图兰连忙说:“你这是要回去吗?不能回去!现在你只要回到侦探所,马上就会被人监视起来。”
何继生不以为然地说:“那正好,我还就想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图兰冷笑一声,说:“看起来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私家侦探,因为你只会逞匹夫之勇。不要以为你会几下子三脚猫的功夫就了不起,相信我,你绝对斗不过他们,更何况现在你在明他们在暗,你凭什么跟人家斗?”
何继生有些恼火,但仔细一想,她的话虽然难听,却不无道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查,如果被对方缠上确实很麻烦。他熄了发动机,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图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表哥出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她看了何继生一眼,“不要嫌我的话难听,凭我表哥的才能和势力,最后也免不了遭他们的毒手,你觉得你本事比他大吗?”
何继生自嘲地笑了笑,颇为尴尬地摇摇头。图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从你接下委托的那一刻起,你的生活将不会再平静。他们就是无处不在的幽灵,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现在我们的背后。”
何继生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那个乞丐正蹲在一个角落里,用一种阴冷的眼神望着这边。猛不丁的,这眼神使他感到头皮一凛,连忙拉开车门下了车。那乞丐却怪叫一声,一溜烟地跑了。与此同时,他发现围墙的缺口处飞快地闪过两个高大健硕的身影……
五、多面富豪
郊区的夜生活虽然没有城区精彩,但同样充满了声色犬马。这家名叫“夜色妖娆”的酒吧里音乐声很吵,声音大得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劲爆的音乐和暧昧的灯光里,酒客们在酒精的刺激下纵情声色,丑态百出。乍一看,如同群魔乱舞,末世狂欢。
这时,3个身着深色同款西装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他们虽然也在吧台要了酒水,加入到放纵的人群中,但显然他们不是进来喝酒狂欢的,因为他们鹰隼般的目光正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十几分钟之后,他们搜寻无果,怏怏地离去了。
在西装男们无法搜寻到的一个角落里,已经改变装束的何继生和图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图兰看了何继生一眼,带着几分嘲弄的口气说:“怎么样,你还要不要去试试他们的身手如何?”
何继生苦笑着摇摇头,从刚才那场跟踪与反跟踪的较量中,他已经知道这些人的能耐了,如果正面与他们交锋,自己很可能没有胜算可言。
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图兰“扑哧”一笑:“不过,你的反跟踪能力还是不错的,不仅把他们甩掉了,还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真有意思。”
何继生笑了笑,心里却充满了忧虑。一周的时间本来就紧迫,现在还要分散精力来应付这帮如影随形的家伙,能不能完成这个调查任务,他心里是越来越没底了。
一直到凌晨时分,二人才小心翼翼地从后门出了酒吧。此时的大街上已经很冷清,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何继生随口问道:“图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件事,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为什么不到东河集团去工作?”
图兰忽然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反问道:“在你们的眼里,朱正东是个好人对吗?”
何继生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那当然啦,朱先生热心公益,乐善好施,可以说是河东市少有的良知型企业家……”
“狗屁!”没等何继生把话说完,就被图兰恶狠狠地打断了,“他是我舅家表哥,我们可以算是血濃于水的亲人对吧?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亲人的吗?人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发迹以后,七大姑八大姨多少都能跟着沾点光。他可倒好,不仅拒绝所有的亲友进入他的东河集团,就连自己的父母他也不闻不问,甚至连我舅舅和舅妈的葬礼他也没有参加,而是委托手下的人出面操办。你说说,天下还有比他更无情无义的人吗?”她越说越生气,忍不住骂了起来。
何继生很吃惊,没想到朱正东的另一面竟会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他拒绝亲友进入东河集团工作、避免亲友参与企业管理尚可理解,可连自己父母的葬礼都不参加就说不过去了。作为公众道德偶像的朱正东,会缺乏这最起码的人伦道德吗?看起来,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是越来越多了。
图兰骂了一通,犹不解气,说:“在我们的眼里,早就当他已经死了,所以对他的情况,我并不比你了解的多。”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表嫂这个人倒是挺好的,舅舅和舅妈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在身边照顾。”
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后,何继生虽然感到很疲惫,却仍然毫无睡意,脑袋里很乱。他发现自己对朱正东越来越好奇了。
朱正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可以一掷千金去资助非亲非故的陌生人,对待亲人却为何那样不近人情?他这种反常的行为背后,会不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呢?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何继生心里一惊,警觉地竖起耳朵,但响动却消失了。他屏住呼吸,悄悄地下床打开了门。门外的走廊里空无一人,他松了口气,正要关门,却发现地上有个白色的信封。
何继生四下看了看,捡起信封。信封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印有“南江商务宾馆”的标志,是宾馆免费为住客提供的那种方便用品。信封没有封口,打开来,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山雨欲来,速往红屋子。 何继生心里一动,连忙从包里拿出河东地图,在上面仔细寻找起来。然而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红屋子”这个地名,不禁有几分失望。
六、青莫村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就被图兰敲响了。相比起何继生,图兰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吃过早餐,她调皮地说:“老板,请安排今天的工作吧!”
何继生若有所思地问:“河东市有没有一个叫做红屋子的地方?”
“红屋子?”图兰疑惑地摇摇头,“我没听说过河东有这么个地名,你从哪儿听说的?”
何继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只有6天时间了,今天必须找到那个建设大队。我们去西岭乡吧,希望我们的运气不会太坏。”
去往西岭的道路居然没有硬化,坡高山陡,异常难走,汽车行驶过程中险象环生。整整2个小时以后,他们才赶到了西岭乡。通过打听,他们总算有了收获,当年的建设大队原名叫青莫村,公社建设时期被改名为建设大队,上世纪80年代中期又改了回来。更令他们高兴的是,青莫村恰好与西岭乡毗邻。
然而,当他们满怀希望赶到青莫村后,不禁又灰心了。城镇化建设引发的新一轮大迁徙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青莫村割得四分五裂,大部分人口都迁往城镇,整个村子只剩下零零散散十几户人家,村里的劳动力都到外地打工了,留守在家的都是些妇孺。
村里的小商店里摆了两张自动麻将桌,几个女人正在桌上鏖战,还有几个女人在一旁看牌。见何继生和图兰进来,热情的女店主连忙过来招呼。何继生随手买了一包高档香烟,自称他们是帮助媒体搞社会调查的人员,和女店主攀谈起来,并很快把话题转到那桩巨婴失踪事件上去。
女店主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这并不奇怪,这个女店主看起来尚不到40岁,对于34年前的事,她没有印象也不足为奇。何继生想了想,问道:“你们村里怎么看不到有老年人呢?”
女店主撇了撇嘴说:“他们都去旅游了。市里有家公司关怀老年人,把村里的老年人组织起来去海南旅游疗养了,不用花一分钱,可以白吃白住白玩整整一个月呢。”她的语气酸溜溜的,充满了羡慕。
何继生和图兰面面相觑。现在的商家都是无利不起早,打着关怀老年人旗号赚钱的公司不少,可真正赔钱去关怀老年人的事还没听说过,把一个村子的老年人召集起来到海南旅游疗养一个月,这可真是大手笔,哪家公司会这么好心?何继生忽然心里一动,问:“那家公司是东河集团吗?”
女店主指了指旁边墙上的一张大幅活动宣传海报:“喏,那上边有,你自己看吧。”何继生走过去飞快地把那张海报浏览了一遍,海报上注明,凡是青莫村55岁以上的老人,均可免费参加这次活动。活动主办方是河东市一家叫做“骏通”的运输公司。
何继生不死心,开着车以做社会调查的名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农村人很热情,但是问及那桩巨婴事件,所有的女人都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就连表情也和女店主几乎一致。
回到车里,何继生马上给工商局的一个朋友打电话,让对方帮忙查查骏通运输公司与东河集团之间有没有关系。对方很快就反馈过来:骏通运输公司与东河集团没有任何关系,二者之间甚至连业务往来都没有。
图兰问道:“你为什么认为这件事和东河集团有关?”
何继生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据说这个骏通公司的规模不大,这几年效益也不大好,以前也从来没有搞过类似的社会公益性活动,这次为什么突然来这么大的手笔呢?”
图兰点点头:“是啊,他们目的是什么呢?花这么大一笔钱,难道仅仅是为了搏取一个好的社会形象?”
何继生冷笑一声,说:“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目的就是掐断那桩巨婴案的线索,阻挠我们继续调查,所以这次活动只针对青莫村的老人。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按說55岁尚不能算是老年人,为什么也会被列入其中?”
图兰点头表示认可:“55岁以上,除了那些尚有劳动能力外出打工的,这个年龄段恰好涵盖了巨婴失踪事件的知情者范围。”
何继生若有所思地说:“我相信,那桩巨婴失踪事件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所以他们才不惜花这么大的代价去掩盖真相。”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图兰的表情明显有几分失望。
何继生神秘地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说:“他们弄出的动静越大,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放心吧,我会很快找到那批老人的下落。”
图兰却忧心忡忡地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他们会用更疯狂的方法。”
何继生心里一惊,背后不由得掠过一丝凉意。图兰的担心不无道理,对方处心积虑要掩藏那个真相,当他们一旦发现掩藏不住的时候,没准会采用更激进的做法!他点点头:“你说得很对,真相往往就意味着危险,所以你实在不应该掺和进来。”
图兰看了他一眼,冷笑说:“你以为我害怕了吗?告诉你,本小姐的词典里还从来没有害怕这个词,我只是担心那些知情的老人。”
何继生怔了怔,皱起眉头:“你觉得他们会对这些老年人下手?”
“难道你认为他们做不出来吗?”图兰反问道,“千万不要低估你的对手,否则你的遭遇可能会跟朱正东一样,不,可能会比他更惨。”
何继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启动了汽车。不料,刚到村口,他们的车就被几个女人拦住了,说是村里的李巧云刚才打电话,何继生的车蹍死了她家的一只母鸭子。何继生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乡村也能遇到这种“碰瓷儿”的,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正辩解着,那个叫李巧云的女人抱着一只血淋淋的鸭子叫骂着追上来,吵吵嚷嚷地要何继生赔偿她1000元钱。 一只半大的鸭子竟要赔偿1000元,这讹诈也太过分了!图兰当即和女人们争吵起来。何继生气坏了,然而面对一个撒泼的女人,不能讲道理,又不能拳脚相向,他只好忍住怒气,同对方讨价还价,最后赔了500元了事。
离开青莫村,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图兰更是不停地咒骂那些讹诈的女人。何继生苦笑说:“算了吧,你还没明白吗?她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讹点钱,而是让我们不敢再到那里去。你没发现那个李巧云是在演戏吗?她穿金戴银的,保养又好,哪里像个农村妇女?”
图兰不屑地撇撇嘴,说:“难道他们以为这样我们就不敢再来了吗?”
何继生叹了口气,摇摇头:“再来也没有用,很可能还会招惹更大的麻烦。从那些女人的表情看,她们中肯定有巨婴事件的知情者,但是她们不会讲出来。因为她们已经被收买,或者她们正处于被监视之中。”
“监视?”图兰不禁讶然,“难道那些人就在村子里?”
何继生摇摇头,说:“就算他们在村子里,也不可能同时监视那么多人。我猜情况或许是这样的:他们通过收买或者威胁等方式,让那些女人相互监视。你没发现,我们今天遇到的女人都是三五成群吗?”
图兰回忆了一下,还真如何继生所说,今天在村里遇到的女人身边都有人,这种情况在当今人丁凋蔽的农村绝不是偶然的。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惊喜地说:“是表嫂,表嫂来电话了。”接听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把手机朝何继生递过来:“表嫂让你听电话。”
何继生停下车,接过手机。听筒里传出的果然是孟玫的声音:“何先生,我的委托……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何继生不由得吃了一惊。
孟玫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悲伤:“我丈夫……他的运气很不好,他等不到真相了,刚刚他已经……所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希望你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之前付给你的那些钱就当是给你的补偿。谢谢你,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私家侦探。”说完,她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何继生呆呆地举着手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两个人都默默无语。过了许久,图兰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打破沉默:“这样也好,一了百了,无论那个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何继生没有说什么,狠狠地挂上挡,深踩一脚油门,汽车怒吼一声,猛地窜了出去。
回到市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和图兰分手之后,何继生的心里非常失落,充满了挫败感,只觉得满嘴苦涩。原来做一件事情有始无终的滋味是这么难受!他在一间比较安静的酒吧一直坐到凌晨,才回到“谜案俱乐部”。酒精的作用使他无法马上安睡,头脑里仍然盘旋着那个巨大的谜团。他打开电脑,网上果然满屏都是关于商界巨人朱正东逝世的新闻,不过死亡原因却是心脏病突发猝死。
金钱果然能通天,连死亡原因都可以随意定性!何继生讥讽地笑了笑,开始整理这个案子的相关资料,准备进行归档。突然,电脑桌面上的邮箱图标闪烁起来,提示有新邮件到达。他连忙登陆自己的邮箱,果然有一封新邮件。点开一看,这封邮件竟然是孟玫发来的:
何先生,我现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所以不得不违心地给你打那个电话。请记住一件事:在我没有亲自出面解除委托的情况下,我的委托将永远有效!请原谅我现在无法告诉你太多,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情的麻烦程度要远远超出你的想像,你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你可以选择现在退出,但我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因为你是一个优秀的私家侦探。
又及:我现在处境虽然不大好,但是暂时不会有危险,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也不要声张此事。如果你选择坚持下去,请集中精力去寻找真相。拜托了!
何继生退出邮箱,关闭电脑,起身点燃了一支香烟,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出神,嘴色渐渐地露出一丝冷笑。虽然那个真相还很遥远,如同这无边无际的夜幕,但他发誓一定会将这夜幕彻底掀开!
七、镜中人
天阴了,但城市的夜色仍然璀璨而繁华,充满了声色犬马的人间烟火气息,使人迷恋、沉醉。但也有一些人似乎并不喜欢这种人间气息。
这是远离市区的一栋独体豪华别墅,内部的装饰却显得极奇怪异,虽然极尽奢华,但是色调灰暗,而且到处都装着巨大的镜子。置身在这样的房间里,感覺荒诞而不真实,同时会使人感到无比压抑,因为这栋别墅里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二楼这个房间里同样有几面巨大的镜子,甚至连天花板也装着几面镜子,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还有红酒架以及柔软的真皮沙发。一个裹着浴袍的男子站在镜子前,紧紧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他30多岁,身材魁梧挺拔,但是面色沉郁,眉头紧攒,似乎对镜中人感到很陌生。镜中人也在静静地回望着他。渐渐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睛中掠过一丝恐惧之色。忽然,他捂着胸口大咳起来,剧烈的咳嗽使他的脸色憋得通红,身体也似乎有些站立不住。
听到男子的咳嗽声,两个身着同色同款西装的青年男子立即健步奔入,想上去搀扶住他,但是却被他摆手制止了。两个西装男垂手肃立,身体挺得笔直,神色中充满了敬畏和担忧。
好半天,男子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来。他缓缓地转过身,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刚刚还修长的身形显得有些委顿,长时间的咳嗽使他的脸上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潮红。但此时,他的眼睛中却有两颗令人生畏的寒星在闪烁。
“他真的‘死’了吗?”男子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语气很平和,似乎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是他的语气中却透着一种凛人的寒意。
“是的罗总,他‘死’了。”一个西装男连忙回答,“死亡时间是今天下午5时23分,死亡原因是……”见男子摆摆手,他马上闭上了嘴巴。
罗总的表情松驰下来,将身体伸展了一下,淡淡地说:“很好,现在你们尽快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我不希望有一点麻烦。明白吗?”
两个西装男齐声应答,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罗总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上的镜子,目光空洞而落寞。过了好久,他才暗自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酒架前,目光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名贵红酒上浏览了一遍,从中挑选出一瓶,打开,取过酒杯,动手倒出一杯红酒,慢慢地喝着。 罗总喝完一杯红酒,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将空杯放回杯架,走进里面的套间。这显然是卧室。与整栋别墅的装修风格完全不同,这间卧室里没有镜子,装饰也非常简陋,居然连墙壁都没有粉刷,床也是如今就连农村也很少再见到的硬木板床。然而走进这间卧室,罗总立刻变得轻松起来。他关上房门,摁灭电灯,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当枕,在木板床上躺下,惬意地微阖上眼睛。
是的,纵然他拥有千万身家,但是这么多年,只有在这间简陋的卧室里,他才能如此轻松,只有躺在这张坚硬的木板床上,他才能拥有舒适的睡眠,才不会在夜半三更被噩梦缠绕。
很快,罗总就发出了轻轻的鼾声。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身影迅速闪进来,又反手关上房门。从长长的头发可以看出,这是个女人。她的动作很轻,已在恬静睡梦中的罗惠南并未被惊醒,直到女人在他的身边坐下,伸手在他的脸上抚摸,他才骇然惊醒。他要坐起身,女人却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不再动弹,但呼吸却不再舒缓。
女人垂下头,长长的头发落到罗总的脸上,修长的手指在他的脸庞上游走,动作如同慈母一般轻柔。此时的罗惠南如同受到爱抚的婴孩一般听话,乖巧地任由女人摆布。
女人一边抚摸他的脸,一边梦呓一般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记住,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你不是他,但你要成为他,你明白吗?”
“我明白。”罗总的回答有些迟疑,呼吸也明显加重了。
女人似乎对罗总的回答有些不满,接着说:“你不要以为事情现在快结束了,恰恰相反,这件事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我们的时间却相当有限,因此不能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我知道。我不是他,但我要成为他!”黑暗中,罗总的语气有些凶狠。
女人这才表示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不过,你不仅要成为他,还要做得比他更好。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女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摁下床头的电灯开关。
灯光下,只见女人戴着一副精致的假面,无从看出她的真容,只能看见她的一双已经不再年轻的眼睛。她的眼神柔和,却透着一种魅惑人心的光。渐渐地,罗总的眼神也炽热起来,神情中充满了亢奋,坚定地说:“是的,我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很好!”女人微微一笑,奖赏似地摸摸他的头顶,环顾着四周裸露的墙壁,说:“所以现在你应该尝试走出这间破屋子,因为你已经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苦孩子了,你將要掌管这个城市最大的财富帝国,你将要亲手实现我们那个伟大的计划。”
罗总点点头,眼神越来越炽热。女人却视而不见,转过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罗总连忙恭恭敬敬地跟了出去。
女人在嵌满镜子的房间停下脚步,看了看墙壁和天花板上那些偌大的镜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把这些镜子拆了吧,你很快就不需要它们来提醒你只是活在镜子中的人了。”
罗总面露喜色,但稍纵即逝,连忙说:“但是他……”
女人摇摇头,打断他的话:“现在他已经不重要了,差不多30年了,就算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能够找到他,也没有意义了。”她的语气流露出惋惜的意味。
罗总认同地点点头:“是啊,巨婴未必能长成巨人,就算现在找到他,他也不大可能是我们需要的那个人。”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一直不明白,一个几岁的小孩,怎么可能从那里跑掉呢?”
“天意吧。”女人摇头叹息,“也许他本来就不是我们需要的那种人。”女人将目光转向罗总,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记住,我选择你,并不是孤注一掷,而是天意注定,所以你不可辜负天意!”
罗总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罗总则怔立在原地,感到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很快,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罗总拉开厚厚的窗帘,目送着那辆红色的小汽车开了出去,他的心跳才慢慢平缓下来。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重新拉上窗帘。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渐渐绽出一丝冷笑。忽然,他快步走向酒架,抓起一瓶没有启封的红酒,狠狠地砸向一面镜子,镜子和红酒瓶应声而碎。红色的酒液在厚厚的地毯上流淌开来,在灯光下犹如鲜血。
刚才那两个西装男闻声奔入,看到这番情景,两人面面相觑。罗总慢条斯理地动手倒了一杯红酒,指着其他的镜子,吩咐道:“把它们拆了,马上!”
两个西装男同时愣了愣,迅速齐声回答:“是,罗总。”
罗总悠然地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明天早晨,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一面镜子,连一块碎片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