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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至今，无论在个人的成长层面，还是在社会的安定和谐方面，德育都有着不可替代、不容忽视的作用和意义。而家庭又是实施德育的重要场所，在家庭中进行德育的方式方法有很多，家训（家书）是其中较有特色的一种，其德育思想通过父母写给子孙的文字来体现并传递。《颜氏家训》的作者南北朝时期的著名文学家颜之推，从小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晚年总结自己一生的经历和体验，著《颜氏家训》以教育后代继承家业、扬名于世。《颜氏家训》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内容丰富、体系宏大的家训，被历代士大夫奉为安身立命、治家处世的篇言。著名的文学艺术家傅雷为教育其子所写的《傅雷家书》，反映了傅雷夫妇的苦心孤诣，感染和启迪了天下的父母子女。
一、德育方法的比较
在这两本相隔近一千四百年的家训（家书）中，我们依然能够发现那么多教育子女相似相通的方法，这对于当前的家庭德育有很多有益的启示。本文整理并总结了二者中的德育方法并进行了古今对比，其中相似相通的地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一）注意环境的影响
颜之推与傅雷都非常注重环境对子女道德品质的影响。颜之推认为，家庭环境对儿童的影响很大。他以自身经历进行剖析：自幼年起，父母便对他进行“规行距步”的系统教育，使其受益颇多。可惜九岁时父母相继亡故，兄长抚育其成人，但兄长的“有仁无威，导示不切”的教育使他养成了坏习惯，“虽读《礼》、《传》，微爱属文，颇为凡人之所淘染，肆欲轻信，不修边幅”。当他十八、九岁时知道这样不好，却“习若自然，卒难洗荡”，所以自小到年长都常常是“心共口敌，性与情竞，夜觉晓非，今悔昨失”。其次，因为“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与款钾，熏渍淘染，言笑举动，无心于学潜移暗化，自然似之……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儿童身心各方面发展还未定型，可塑性强，他们很易受到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父母一定要告诫子女“慎交友”，要注意给子女建立良好的环境。
而傅雷则认为，大自然能给人以美的熏陶，净化人的心灵。艺术，人与大自然亲近能带给人思想和精神上的营养，傅雷说：“过度的室内与书斋生活恰恰是造成现代知识分子神经紧张与病态的主要原因，而萧然意远、旷达恬静、不滞于物、不疑于心的境界只有从自然界中获得。”“只有不断与森林、小溪、花木、鸟兽、虫鱼和美术馆中的杰作亲近的人，才会永远保持童心、纯洁与美好的理想。”同时，学习音乐、文学、美术，亦是修身养性之道。傅雷给孩子选择教材时非常注重教材中所蕴含的自然美、艺术美和精神美。傅雷认为《世说新语》《人间词话》等书大可一读，因为书是开发性灵的一把“金钥匙”。这些作品能给人很大的影响，正如傅雷强调学古典作品，尤其是“为了整个人格的修养”。
道德教育离不了美的熏陶，要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包括家庭文化氛围的设置和外出活动的安排，以便让孩子从小接触美的东西、感受美的愉悦，理解美的意义，从而成为一个有高尚道德情操和道德行为的有教养的人。
（二）家长要以身作则
家庭是儿童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儿童的第一任教师，父母的一言一行对子女有很大影响。颜之推就指出：“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上行下效，先施后学，父母光说教没用，自身的行为就告诉了孩子应该做什么，所以家长应加强自身修养，使自己的言行成为孩子效仿的对象。
傅雷也同样认为榜样的力量很重要，教育孩子要言教与身教的结合。傅雷从来坚持以爱国主义的情怀激励自己的孩子，用心培养孩子对生活对工作对人民的无比热爱。他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爸爸的一颗赤诚的心，忙着为周围的几个朋友打气，忙着管闲事，为社会主义事业尽一分极小的力，也忙着为本门的业务加工，但求自己有寸进。”这样的一位父亲，是身教与言教并重的典范，傅聪的母亲说过这样的话：“在艺术方面，你父亲的荣誉，他的独特与早熟，一生经历过无数经历，在外人眼中却一帆风顺，处处都树立榜样，表演一出最感人最生动的戏剧。” 傅聪的立身处世都有原则性，可以说直接来源于他的父亲。傅雷在教育孩子时，总能现身说法，他自己就是一个好榜样，值得孩子效仿的地方他都会要求孩子这样去做，他说到“尽管人生那么无情，我们本人还是应当把自己改好，少给人一些痛苦，多给人一些快乐。说来说去，我仍抱着‘宁天下人负我，毋我负天下人’的心愿。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谈到教育，傅雷就强调“最有效的教育莫如以身作则”，如果自己做不到的事千万勿要求别人，他想要孩子成为怎样的人，他自己首先就要做那样的人。后来他的另一位从事教育工作的儿子傅聪也深有体会“只教书而不教人的话，书绝对教不好，而要教好人，把学生教育好，必须注意身教和言教，更重要的是身教，处处要严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则。”这一教育信条也得益于父亲的影响。
（三）重视道德实践
颜之推指出读圣贤之书，是为了懂得仁、义、礼、信、忠、孝等做人的道理，“利于行耳”。他批评有些人读书，只“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学之所知，施无不达”。他认为作为一名士大夫要实践仁义、为善去恶。为了实践道德准则，应该不惜任何代价，他说：“行诚孝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家，泯驱而济国，君子不咎也。”颜之推在道德教育中提倡知，更重视行，即道德实践。
傅雷在教育其子时也很重视知与行的结合。他指出道德的养成需要爱的唤醒，更需要理性的实践。道德的完善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它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之上的理性的判断。“纯洁固然是一种宝贵的品质，无知却很容易沦为愚蠢，会招惹祸害。”不运用理性，只凭内心的感受是无法最终获得道德的。盲目的爱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爱人的人是“建筑在了解自己，了解别人上面的”。道德知识与情感是道德的组成因素，两者只有运用到实践方是佳境，道德从根本上说是一种实践的学问，中国古人修身养性讲究知行统一，躬亲实践。所以道德教育不仅要给孩子说理，激发孩子的热情，鼓励孩子立志，更重要的是要督促孩子的德行。“培养一个人，空有志愿有什么用？主要从行动着手！无论多么优秀的种子，没有适当的环境、水土、养分，也难以开花结果，说不定还会中途变质或夭折。”傅雷也非常注重反省和自我批评在道德修养上的作用，他主张要去做，而不能停留在思想层面，要落到实处，“自己责备自己而没有行动表现，我是最不赞成的。”这位共产主义学者和艺术家的务实精神跃然纸上。
（四）道德教育须及早进行
颜之推认为要培养出有德行的人才，家庭应及早对子女进行道德教育，他甚至主张采用我国传统的“胎教之法”，即“怀子三月，出居别宫，目不斜视，耳不妄听，音声滋美，以礼节之。书之玉版，藏诸金匮。”，普通人家做不到实行胎教，也就当在“婴稚”能“识人颜色，知人喜怒”时“便加教诲”，使他们的行为举止符合规矩。因为“人生幼小，精神专利，长大己后，思虑散逸”，所以应实施早教。如果不及早进行教育，等到坏习惯成自然时，再想校正它们就很困难了。正如孔子所说的：“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少而不教，“逮于成长，终为败德”。他还以自己的实例说明早期品德行为习惯培养的重要性。颜之推在很小时受到良好的教育，父母兄长“赐以优言，问所好尚，励短引长，莫不恳笃。”他九岁以后，得到兄长艰辛抚养，但兄长的教育却是“有仁无威，导示不切”。颜之推受周围不良环境影响，形成了一些不好的行为习惯，如“肆欲轻言，不修边幅”。等长大后想改正，但“习若自然”，很难改掉，真是追悔莫及。
《傅雷家书》因是针对已经成年的儿子所写，因此书中并没有提及早期德育的问题，但是从后来对傅聪的采访中傅聪也不止一次地提出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非常感谢父亲早期对他道德品质的培养。他说父亲一直坚信，做事要先做人，没有良好的道德品质的支撑，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优秀艺术家。
（五）父母必须树立自己的威信
颜之推认为，教子应该把勤于督训与真诚慈爱结合起来，因为“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他还指出，父母的威严必须庄重，而“不可以狎”，否则“狎则怠慢生焉”。父母对子女的慈爱也“不可以简”，即父母对子女既要有慈爱，又要有严格的教育，若“简则慈孝不接”。有些父母对子女一味溺爱纵容，表现为“饮食运动，恣其所欲，宜诫翻奖，应呵反笑”。孩子没有是非观念，当形成“骄慢”习惯时，父母悔之莫及，结果“捶挞至死”也难收到效果，孩子长大后成为德行败坏的人。所以颜之推主张爱与教结合，反对溺爱孩子。颜之推还认为，父母应对子女均爱，不能偏爱。他总结家庭教育的经验说：“人之爱子，罕能均；自古至今，此弊多矣。贤俊者自可赏爱，顽鲁者亦当矜怜，有偏听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所以父母应公正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孩子。
傅雷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指出教育孩子必须树立自己的威信，不能太宠溺子女。傅聪在接受采访时也坦然回答，当年，父亲严厉的家教，使他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有一段时间，父子俩闹到几乎决裂的程度。直到他去昆明上大学，父亲从小培养他的各个方面品质都得到显现，他才真正喜欢上音乐，最终成为一代钢琴大家。他由衷地感谢父亲当年对他的严厉教育。
此外，由于所处的时代不同，国情不同，傅雷还提出了在具体的情景中培养子女高尚的道德品质。德育要感性与理性的结合。道德发乎情，成于理，两者相倚，德行乃成。《傅雷家书》中处处激荡着一股高尚爱国主义情感。“个人消灭了，茫茫宇宙照样进行，个人算得什么呢！”，这种置个人于天地之下的世界观、人生观是虚怀若谷的表现。每个人——不论成就有多大，必须正确对待个人与国家和社会的关系，把国家利益、人民利益摆在首位。所以一个人越爬得高，越要在生活的各方面兢兢业业，始终不忘祖国和人民的期望。个人是“小我”，祖国是“大我”，“小我”当然要服从“大我”，为“大我”而奉献，同时个人价值才能实现。儿子傅聪为国争光，做父亲的备感欣慰，因时因地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个远方游子永远和产生你的民族，扶养你的祖国，灌溉你的文化血肉相通。”这是怎样的一种博大，一种睿智。道德是一种体悟，一股热情，如春风化雨浸润到人的心田，给人以巨大的精神力量。一九五四年八月长江淮河发生水患，百姓无处安身，生灵受着折磨。防汛英雄冒着生命危险挽救人民的生命和财产。这件事成了傅雷夫妇教育孩子的好教材。他们告诫孩子要苦修苦练，以报效国家。“看重自己就是看重国家。不要忘记了祖国千万同胞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为人类的幸福而努力。”古人讲究“遇物则诲”，在生活的点滴中渗透道德教育，也是这个意思。
二、对当代家庭教育的启示
《颜氏家训》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内容丰富、体系宏大的家训，被历代士大夫奉为安身立命、治家处世的箴言。其中的德育思想与方法非常全面与具体。颜之推认为人才的标准必须是“德艺周厚”。所谓“德”，即通过恢复儒家传统道德教育，使人达到“体道合德”的“上士”境界。所谓“艺”则是要有真才实学，要有一技之长。颜之推认为，要培养出德艺俱佳的人才，必须依靠“整密”的家庭教育。他指出，在家庭中进行道德教育有其优势。因为父母与孩子朝夕相处，关系最为密切，感情最深，子女对自己的父母、长者十分信任，并愿意听其教诲，顺其指令，而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有较强的感染力，易为子女接受，所以家庭教育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还举例说明此道理：“禁童子之暴谑，则师友之诫，不如傅婢之指挥；止凡人之阅，则尧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诲谕。”由此可见，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教师，他们的教育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傅雷家书》不仅是一本道德训诫的书，而且在德育方法上给予了有效的指导。口训一直是中国家庭教育的良好方法，如果运用得当，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具体的施教方式上还有谈话法、熏陶法等。教育者如何进行道德训诫？《傅雷家书》无疑为我们提供了范本。一是要情真意切，语言真挚有感情才不空洞乏味，才能产生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叩击孩子的心灵，引起情感的共鸣。二是要多鼓励劝勉之词，给孩子以强大的自信心，督促孩子按照道德的规范立身行事，在反复实践中成为一个“在道德上受过教育的人。”
通过上述对《颜氏家训》与《傅雷家书》中德育思想及方法的比较，可以得出对现代家庭德育有益的启示，主要概括为以下两点：
（一）家庭仍然是培养“德才兼备”人才的重要基地
颜之推指出人才标准是“德艺周厚”，这一标准在知识经济的时代仍不过时。在当代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教育中，道德教育必须发挥核心作用。因为道德品质是人的智慧才能得以正确发挥的保证。英国著名教育家洛克把道德教育放在知识之上。如果不能在儿童的行为与心灵上排除不良与邪恶的习惯，那么，文学、科学以及教育上的一切成就都没有用处。如果我们培养出来的人虽然具有先进的科学技术，但是没有理智、没有对人类负责的态度，那么他们会给地球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另外，道德品质是人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首先，儿童的道德品质对他知识的学习有很大影响。有远大理想、积极上进的精神、不怕困难、勇于克服困难、乐观向上等品质都有利于知识掌握，而懒惰、不求上进、怕困难等不良品质则是学习不好的重要影响因素。因此，学习知识需要发奋努力、刻苦认真、严格要求、意志坚强才能获得。其次，道德品质不仅是儿童知识学习的重要因素，而且更是儿童成材的重要因素。美国心理学家对1500名智力超常儿童进行30年追踪研究，结果表明，成为社会名流、专家、成就大的人，具有自信、谨慎、有坚持性和胜过别人的愿望等心理素质。而成为流落街头之人，不具备这些素质。同时发现有些智力平常而有着坚强意志和优良品德的人也能取得惊人的成就。傅雷的儿子傅聪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家庭对儿童教育功能的全面性是其它专门教育机构所难以达到的。特别是家庭中的价值观念、思想方式、行为习惯等对幼儿的社会性情感的形成与发展会产生深刻的影响。从儿童一出生，父母总是通过言传身教，有意识或无意识、直接或间接地教育子女种种道德，儿童从小就掌握父母身上体现出来的道德意识。家庭成员之间用血缘和亲密无间的情感纽带联系起来，彼此之间更容易产生信任感。越是年龄小的幼儿，在情感教育方面家庭给予的影响比重越大。有人把儿童的公正观念与父母、教师和同伴的加以比较，结果发现，父母与其子女的观念之间的相关要比同其它人的相关高得多。所以说，家庭是人的道德发展的始点，是奠定人类德性基础的场所。
（二）家庭道德教育要注意良好的原则方法
导致儿童不良道德品质的关键问题是家长教养方式不当。颜之推和傅雷的很多方法是可以为我们借鉴的：首先，不能忽视儿童早期良好行为习惯的养成。颜之推认为，在孩子能“识人颜色，知人喜怒”时就应该实施道德教育。因为“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因而从孩子的长远健康发展来讲，从孩子一出生时就应该进行早期教育。其次，家长要注意做到爱与严格要求相结合。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一种自然的情感，但爱得过分则是害。父母对孩子过分的爱就成为娇惯纵容子女。对子女溺爱，容易使孩子养成以自我为中心，在与人交往中霸道、自私、无责任心，形成怕困难、意志力薄弱等不良行为。所以家长要把爱隐藏在对子女的严格要求中。再次，家长要给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颜之推注意到儿童身心各方面发展还未定型，可塑性强，他们很易受到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如“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傅雷也指出，大自然能给人以美的熏陶，净化人的心灵，艺术，人与大自然亲近能带给人思想和精神上的营养，道德教育离不了美的熏陶，要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包括家庭文化氛围的设置和外出活动的安排，以便让孩子从小接触美的东西，感受美的愉悦，理解美的意义，从而成为一个有高尚道德情操和道德行为的有教养的人。班杜拉认为，儿童是通过观察他们生活中重要人物的行为而学得社会行为。因而，决定道德行为的因素是环境、社会文化以及各种客观条件、榜样和强化等。我们可以从家庭环境建设入手，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道德精神氛围。此外，随着儿童年龄增长，同伴对他们的道德观念和道德行为的影响逐渐增长。在这个阶段，家长要特别注意孩子所交的朋友，要增强孩子是非辨别能力，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最后，在道德教育中家长要注意知行结合。道德品质是指一个人依据一定的道德行为准则，在行动时所形成和表现出来的某些稳固的特征。道德品质是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行为有机结合的统一体。道德认知和道德情感的发生发展是通过个体动作与外部环境相互作用而实现的。所以在道德教育中家长要注意知行结合。
总而言之，《颜氏家训》与《傅雷家书》都是前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其中所提到的道德教育的方法从颜之推到傅雷，历经一千四百多年仍然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给当代家庭德育很多有益的启示，依然具有深远的影响和积极的意义。
（作者单位系首都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参考文献：
1.颜之推.《颜氏家训》,山西古籍出版社
2.傅雷.《傅雷家书》辽宁教育出版社
3．钟启泉、黄志成编著.《西方德育原理》,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4．《颜氏家训·导读》 .北京燕山出版社
5．鲁洁.《德育新论》.江苏教育出版社
6．施雪钧.《傅聪：黑白键上50年》,《世界杂志》,2005年第十期
一、德育方法的比较
在这两本相隔近一千四百年的家训（家书）中，我们依然能够发现那么多教育子女相似相通的方法，这对于当前的家庭德育有很多有益的启示。本文整理并总结了二者中的德育方法并进行了古今对比，其中相似相通的地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一）注意环境的影响
颜之推与傅雷都非常注重环境对子女道德品质的影响。颜之推认为，家庭环境对儿童的影响很大。他以自身经历进行剖析：自幼年起，父母便对他进行“规行距步”的系统教育，使其受益颇多。可惜九岁时父母相继亡故，兄长抚育其成人，但兄长的“有仁无威，导示不切”的教育使他养成了坏习惯，“虽读《礼》、《传》，微爱属文，颇为凡人之所淘染，肆欲轻信，不修边幅”。当他十八、九岁时知道这样不好，却“习若自然，卒难洗荡”，所以自小到年长都常常是“心共口敌，性与情竞，夜觉晓非，今悔昨失”。其次，因为“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与款钾，熏渍淘染，言笑举动，无心于学潜移暗化，自然似之……是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儿童身心各方面发展还未定型，可塑性强，他们很易受到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父母一定要告诫子女“慎交友”，要注意给子女建立良好的环境。
而傅雷则认为，大自然能给人以美的熏陶，净化人的心灵。艺术，人与大自然亲近能带给人思想和精神上的营养，傅雷说：“过度的室内与书斋生活恰恰是造成现代知识分子神经紧张与病态的主要原因，而萧然意远、旷达恬静、不滞于物、不疑于心的境界只有从自然界中获得。”“只有不断与森林、小溪、花木、鸟兽、虫鱼和美术馆中的杰作亲近的人，才会永远保持童心、纯洁与美好的理想。”同时，学习音乐、文学、美术，亦是修身养性之道。傅雷给孩子选择教材时非常注重教材中所蕴含的自然美、艺术美和精神美。傅雷认为《世说新语》《人间词话》等书大可一读，因为书是开发性灵的一把“金钥匙”。这些作品能给人很大的影响，正如傅雷强调学古典作品，尤其是“为了整个人格的修养”。
道德教育离不了美的熏陶，要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包括家庭文化氛围的设置和外出活动的安排，以便让孩子从小接触美的东西、感受美的愉悦，理解美的意义，从而成为一个有高尚道德情操和道德行为的有教养的人。
（二）家长要以身作则
家庭是儿童的第一所学校，父母是儿童的第一任教师，父母的一言一行对子女有很大影响。颜之推就指出：“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上行下效，先施后学，父母光说教没用，自身的行为就告诉了孩子应该做什么，所以家长应加强自身修养，使自己的言行成为孩子效仿的对象。
傅雷也同样认为榜样的力量很重要，教育孩子要言教与身教的结合。傅雷从来坚持以爱国主义的情怀激励自己的孩子，用心培养孩子对生活对工作对人民的无比热爱。他是这样教育孩子的，他自己也是这样做的。“爸爸的一颗赤诚的心，忙着为周围的几个朋友打气，忙着管闲事，为社会主义事业尽一分极小的力，也忙着为本门的业务加工，但求自己有寸进。”这样的一位父亲，是身教与言教并重的典范，傅聪的母亲说过这样的话：“在艺术方面，你父亲的荣誉，他的独特与早熟，一生经历过无数经历，在外人眼中却一帆风顺，处处都树立榜样，表演一出最感人最生动的戏剧。” 傅聪的立身处世都有原则性，可以说直接来源于他的父亲。傅雷在教育孩子时，总能现身说法，他自己就是一个好榜样，值得孩子效仿的地方他都会要求孩子这样去做，他说到“尽管人生那么无情，我们本人还是应当把自己改好，少给人一些痛苦，多给人一些快乐。说来说去，我仍抱着‘宁天下人负我，毋我负天下人’的心愿。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谈到教育，傅雷就强调“最有效的教育莫如以身作则”，如果自己做不到的事千万勿要求别人，他想要孩子成为怎样的人，他自己首先就要做那样的人。后来他的另一位从事教育工作的儿子傅聪也深有体会“只教书而不教人的话，书绝对教不好，而要教好人，把学生教育好，必须注意身教和言教，更重要的是身教，处处要严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则。”这一教育信条也得益于父亲的影响。
（三）重视道德实践
颜之推指出读圣贤之书，是为了懂得仁、义、礼、信、忠、孝等做人的道理，“利于行耳”。他批评有些人读书，只“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学之所知，施无不达”。他认为作为一名士大夫要实践仁义、为善去恶。为了实践道德准则，应该不惜任何代价，他说：“行诚孝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家，泯驱而济国，君子不咎也。”颜之推在道德教育中提倡知，更重视行，即道德实践。
傅雷在教育其子时也很重视知与行的结合。他指出道德的养成需要爱的唤醒，更需要理性的实践。道德的完善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它是建立在认知基础之上的理性的判断。“纯洁固然是一种宝贵的品质，无知却很容易沦为愚蠢，会招惹祸害。”不运用理性，只凭内心的感受是无法最终获得道德的。盲目的爱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爱人的人是“建筑在了解自己，了解别人上面的”。道德知识与情感是道德的组成因素，两者只有运用到实践方是佳境，道德从根本上说是一种实践的学问，中国古人修身养性讲究知行统一，躬亲实践。所以道德教育不仅要给孩子说理，激发孩子的热情，鼓励孩子立志，更重要的是要督促孩子的德行。“培养一个人，空有志愿有什么用？主要从行动着手！无论多么优秀的种子，没有适当的环境、水土、养分，也难以开花结果，说不定还会中途变质或夭折。”傅雷也非常注重反省和自我批评在道德修养上的作用，他主张要去做，而不能停留在思想层面，要落到实处，“自己责备自己而没有行动表现，我是最不赞成的。”这位共产主义学者和艺术家的务实精神跃然纸上。
（四）道德教育须及早进行
颜之推认为要培养出有德行的人才，家庭应及早对子女进行道德教育，他甚至主张采用我国传统的“胎教之法”，即“怀子三月，出居别宫，目不斜视，耳不妄听，音声滋美，以礼节之。书之玉版，藏诸金匮。”，普通人家做不到实行胎教，也就当在“婴稚”能“识人颜色，知人喜怒”时“便加教诲”，使他们的行为举止符合规矩。因为“人生幼小，精神专利，长大己后，思虑散逸”，所以应实施早教。如果不及早进行教育，等到坏习惯成自然时，再想校正它们就很困难了。正如孔子所说的：“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少而不教，“逮于成长，终为败德”。他还以自己的实例说明早期品德行为习惯培养的重要性。颜之推在很小时受到良好的教育，父母兄长“赐以优言，问所好尚，励短引长，莫不恳笃。”他九岁以后，得到兄长艰辛抚养，但兄长的教育却是“有仁无威，导示不切”。颜之推受周围不良环境影响，形成了一些不好的行为习惯，如“肆欲轻言，不修边幅”。等长大后想改正，但“习若自然”，很难改掉，真是追悔莫及。
《傅雷家书》因是针对已经成年的儿子所写，因此书中并没有提及早期德育的问题，但是从后来对傅聪的采访中傅聪也不止一次地提出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非常感谢父亲早期对他道德品质的培养。他说父亲一直坚信，做事要先做人，没有良好的道德品质的支撑，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优秀艺术家。
（五）父母必须树立自己的威信
颜之推认为，教子应该把勤于督训与真诚慈爱结合起来，因为“父母威严而有慈，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他还指出，父母的威严必须庄重，而“不可以狎”，否则“狎则怠慢生焉”。父母对子女的慈爱也“不可以简”，即父母对子女既要有慈爱，又要有严格的教育，若“简则慈孝不接”。有些父母对子女一味溺爱纵容，表现为“饮食运动，恣其所欲，宜诫翻奖，应呵反笑”。孩子没有是非观念，当形成“骄慢”习惯时，父母悔之莫及，结果“捶挞至死”也难收到效果，孩子长大后成为德行败坏的人。所以颜之推主张爱与教结合，反对溺爱孩子。颜之推还认为，父母应对子女均爱，不能偏爱。他总结家庭教育的经验说：“人之爱子，罕能均；自古至今，此弊多矣。贤俊者自可赏爱，顽鲁者亦当矜怜，有偏听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所以父母应公正平等地对待每一个孩子。
傅雷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指出教育孩子必须树立自己的威信，不能太宠溺子女。傅聪在接受采访时也坦然回答，当年，父亲严厉的家教，使他产生了强烈的逆反心理，有一段时间，父子俩闹到几乎决裂的程度。直到他去昆明上大学，父亲从小培养他的各个方面品质都得到显现，他才真正喜欢上音乐，最终成为一代钢琴大家。他由衷地感谢父亲当年对他的严厉教育。
此外，由于所处的时代不同，国情不同，傅雷还提出了在具体的情景中培养子女高尚的道德品质。德育要感性与理性的结合。道德发乎情，成于理，两者相倚，德行乃成。《傅雷家书》中处处激荡着一股高尚爱国主义情感。“个人消灭了，茫茫宇宙照样进行，个人算得什么呢！”，这种置个人于天地之下的世界观、人生观是虚怀若谷的表现。每个人——不论成就有多大，必须正确对待个人与国家和社会的关系，把国家利益、人民利益摆在首位。所以一个人越爬得高，越要在生活的各方面兢兢业业，始终不忘祖国和人民的期望。个人是“小我”，祖国是“大我”，“小我”当然要服从“大我”，为“大我”而奉献，同时个人价值才能实现。儿子傅聪为国争光，做父亲的备感欣慰，因时因地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个远方游子永远和产生你的民族，扶养你的祖国，灌溉你的文化血肉相通。”这是怎样的一种博大，一种睿智。道德是一种体悟，一股热情，如春风化雨浸润到人的心田，给人以巨大的精神力量。一九五四年八月长江淮河发生水患，百姓无处安身，生灵受着折磨。防汛英雄冒着生命危险挽救人民的生命和财产。这件事成了傅雷夫妇教育孩子的好教材。他们告诫孩子要苦修苦练，以报效国家。“看重自己就是看重国家。不要忘记了祖国千万同胞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为人类的幸福而努力。”古人讲究“遇物则诲”，在生活的点滴中渗透道德教育，也是这个意思。
二、对当代家庭教育的启示
《颜氏家训》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内容丰富、体系宏大的家训，被历代士大夫奉为安身立命、治家处世的箴言。其中的德育思想与方法非常全面与具体。颜之推认为人才的标准必须是“德艺周厚”。所谓“德”，即通过恢复儒家传统道德教育，使人达到“体道合德”的“上士”境界。所谓“艺”则是要有真才实学，要有一技之长。颜之推认为，要培养出德艺俱佳的人才，必须依靠“整密”的家庭教育。他指出，在家庭中进行道德教育有其优势。因为父母与孩子朝夕相处，关系最为密切，感情最深，子女对自己的父母、长者十分信任，并愿意听其教诲，顺其指令，而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有较强的感染力，易为子女接受，所以家庭教育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还举例说明此道理：“禁童子之暴谑，则师友之诫，不如傅婢之指挥；止凡人之阅，则尧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诲谕。”由此可见，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教师，他们的教育是别人无法替代的。
《傅雷家书》不仅是一本道德训诫的书，而且在德育方法上给予了有效的指导。口训一直是中国家庭教育的良好方法，如果运用得当，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具体的施教方式上还有谈话法、熏陶法等。教育者如何进行道德训诫？《傅雷家书》无疑为我们提供了范本。一是要情真意切，语言真挚有感情才不空洞乏味，才能产生无与伦比的感染力，叩击孩子的心灵，引起情感的共鸣。二是要多鼓励劝勉之词，给孩子以强大的自信心，督促孩子按照道德的规范立身行事，在反复实践中成为一个“在道德上受过教育的人。”
通过上述对《颜氏家训》与《傅雷家书》中德育思想及方法的比较，可以得出对现代家庭德育有益的启示，主要概括为以下两点：
（一）家庭仍然是培养“德才兼备”人才的重要基地
颜之推指出人才标准是“德艺周厚”，这一标准在知识经济的时代仍不过时。在当代培养全面发展的人的教育中，道德教育必须发挥核心作用。因为道德品质是人的智慧才能得以正确发挥的保证。英国著名教育家洛克把道德教育放在知识之上。如果不能在儿童的行为与心灵上排除不良与邪恶的习惯，那么，文学、科学以及教育上的一切成就都没有用处。如果我们培养出来的人虽然具有先进的科学技术，但是没有理智、没有对人类负责的态度，那么他们会给地球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另外，道德品质是人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首先，儿童的道德品质对他知识的学习有很大影响。有远大理想、积极上进的精神、不怕困难、勇于克服困难、乐观向上等品质都有利于知识掌握，而懒惰、不求上进、怕困难等不良品质则是学习不好的重要影响因素。因此，学习知识需要发奋努力、刻苦认真、严格要求、意志坚强才能获得。其次，道德品质不仅是儿童知识学习的重要因素，而且更是儿童成材的重要因素。美国心理学家对1500名智力超常儿童进行30年追踪研究，结果表明，成为社会名流、专家、成就大的人，具有自信、谨慎、有坚持性和胜过别人的愿望等心理素质。而成为流落街头之人，不具备这些素质。同时发现有些智力平常而有着坚强意志和优良品德的人也能取得惊人的成就。傅雷的儿子傅聪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家庭对儿童教育功能的全面性是其它专门教育机构所难以达到的。特别是家庭中的价值观念、思想方式、行为习惯等对幼儿的社会性情感的形成与发展会产生深刻的影响。从儿童一出生，父母总是通过言传身教，有意识或无意识、直接或间接地教育子女种种道德，儿童从小就掌握父母身上体现出来的道德意识。家庭成员之间用血缘和亲密无间的情感纽带联系起来，彼此之间更容易产生信任感。越是年龄小的幼儿，在情感教育方面家庭给予的影响比重越大。有人把儿童的公正观念与父母、教师和同伴的加以比较，结果发现，父母与其子女的观念之间的相关要比同其它人的相关高得多。所以说，家庭是人的道德发展的始点，是奠定人类德性基础的场所。
（二）家庭道德教育要注意良好的原则方法
导致儿童不良道德品质的关键问题是家长教养方式不当。颜之推和傅雷的很多方法是可以为我们借鉴的：首先，不能忽视儿童早期良好行为习惯的养成。颜之推认为，在孩子能“识人颜色，知人喜怒”时就应该实施道德教育。因为“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因而从孩子的长远健康发展来讲，从孩子一出生时就应该进行早期教育。其次，家长要注意做到爱与严格要求相结合。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一种自然的情感，但爱得过分则是害。父母对孩子过分的爱就成为娇惯纵容子女。对子女溺爱，容易使孩子养成以自我为中心，在与人交往中霸道、自私、无责任心，形成怕困难、意志力薄弱等不良行为。所以家长要把爱隐藏在对子女的严格要求中。再次，家长要给孩子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颜之推注意到儿童身心各方面发展还未定型，可塑性强，他们很易受到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如“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傅雷也指出，大自然能给人以美的熏陶，净化人的心灵，艺术，人与大自然亲近能带给人思想和精神上的营养，道德教育离不了美的熏陶，要给孩子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包括家庭文化氛围的设置和外出活动的安排，以便让孩子从小接触美的东西，感受美的愉悦，理解美的意义，从而成为一个有高尚道德情操和道德行为的有教养的人。班杜拉认为，儿童是通过观察他们生活中重要人物的行为而学得社会行为。因而，决定道德行为的因素是环境、社会文化以及各种客观条件、榜样和强化等。我们可以从家庭环境建设入手，为孩子创造一个良好的道德精神氛围。此外，随着儿童年龄增长，同伴对他们的道德观念和道德行为的影响逐渐增长。在这个阶段，家长要特别注意孩子所交的朋友，要增强孩子是非辨别能力，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最后，在道德教育中家长要注意知行结合。道德品质是指一个人依据一定的道德行为准则，在行动时所形成和表现出来的某些稳固的特征。道德品质是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行为有机结合的统一体。道德认知和道德情感的发生发展是通过个体动作与外部环境相互作用而实现的。所以在道德教育中家长要注意知行结合。
总而言之，《颜氏家训》与《傅雷家书》都是前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其中所提到的道德教育的方法从颜之推到傅雷，历经一千四百多年仍然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给当代家庭德育很多有益的启示，依然具有深远的影响和积极的意义。
（作者单位系首都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参考文献：
1.颜之推.《颜氏家训》,山西古籍出版社
2.傅雷.《傅雷家书》辽宁教育出版社
3．钟启泉、黄志成编著.《西方德育原理》, 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
4．《颜氏家训·导读》 .北京燕山出版社
5．鲁洁.《德育新论》.江苏教育出版社
6．施雪钧.《傅聪：黑白键上50年》,《世界杂志》,2005年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