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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徐雨浓在圈子里的名声一向不太好,所以关于她嫁给顾听澜这个事儿,有几个广为流传的版本,最浮夸的一个,是说她蓄谋多年,用尽一切办法与顾听澜有了肌肤之亲,然后悄然出国,等再回来时已经有孕在身。
1
徐雨浓和顾听澜的婚礼举办得非常匆忙。
徐雨浓看着面前戴着眼镜,正一丝不苟地办公的顾听澜,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她竟然就要嫁给他了。
她在圈子里的名声一向不太好,有說她心机深会算计的,还有说她仗着自己有那么几分姿色,肆意妄为的。关于她嫁给顾听澜这个事儿,圈子里有几个广为流传的版本,最浮夸的一个版本,是说她蓄谋多年,用尽一切办法与顾听澜有了肌肤之亲,然后悄然出国,等再回来时已经有孕在身。。
这个版本结合时事,传得有模有样,虽然听起来十分浮夸,但对比下来,还是这个版本最靠近真实情况。
不太符合事实的就是,他们许多年之前,确实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被徐雨浓单方面宣布分手的恋情,而多年以后,是顾听澜追的徐雨浓。
一夜缠绵后,第二天徐雨浓醒来的时候,顾听澜正在床边穿衣服,看见她醒了,愣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如常,说:“领证吧。”
天地良心,徐雨浓当时脑子真的是一片空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挥挥手说:“虽然你真的很有责任心,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别太大压力。”
顾听澜扣上上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回过头看着她说:“这事儿没得商量。”
行,没商量就没商量,顾听澜有钱、有颜、有能力,反正她也不吃亏。
顾听澜做事雷厉风行,没过多久就筹办好了一切,婚纱从国外空运过来,鸽子蛋大的钻戒,从内而外地体现出顾听澜真的想结婚。
只是婚礼前两天,顾听澜彻夜失眠,最后顶着两个非常重的黑眼圈,敲开她的门说:“徐雨浓,婚礼推迟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非常笃定的语气。
徐雨浓差点儿失手掐死他,她扯住他胸前的衣襟,咬着牙地说:“顾听澜,你玩儿我呢?”
顾听澜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看她的眉与眼,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说:“怎么,徐雨浓,只许你玩弄我的感情吗?”
徐雨浓一下子没了力气,松开了手,她确实理亏,她年轻那会儿很爱玩儿,顾听澜就是被她辜负过的纯情男孩中的一个。
徐雨浓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眼底是转瞬即逝的失落,不过片刻,又换上往常的故作轻松,轻轻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
2
最初是在喧嚣的酒吧和嘈杂的环境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顾听澜,他太显眼了,甚至显得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穿整洁的白衬衫,鼻子上还像模像样地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仿佛下一秒就要去给人上课。
身边的小姐妹一边给徐雨浓递酒,一边说:“别看了,刚刚小圆去试探了一下,好正人君子呢。”
徐雨浓接过酒一饮而尽,挑眉看着顾听澜,对小姐妹道:“正人君子?来酒吧当正人君子?你信不信他鼻子上的那副眼镜都是假的?”
徐雨浓提不起太多兴趣,是没怎么见过这样的男人,但也不至于完全没了解,当下最流行的禁欲系,连眼镜都是配套的。徐雨浓手支着下巴,隔着人群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想,高手,这一定是高手。
她走到顾听澜的身边时,他正苦口婆心地劝一个女孩儿,道:“虽说你们年轻人喜欢折腾,但学业不能耽误啊,小瑶,我和你说,这道高数题可算是非常简单的送分题了,这你得弄清楚吧?”
徐雨浓愣了片刻,有些想笑,难怪小圆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可不嘛,教高数都教到酒吧来了。
徐雨浓撩了撩头发,还是走向他走去。她妆化得很浓,嘴唇上涂的是前几年最盛行的鲜红色。徐雨浓拍了拍顾听澜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她时,红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通通打在她脸上,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才问:“有事儿?”
徐雨浓倒不在意他的反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有的。”
这时她才发现他长得很高,高出她快一个头,她需要微微仰视才能对上他的目光。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刚才听你讲数学,觉得很有兴趣。”
徐雨浓拿着腔调地说话,嗲声嗲气的,又忽然上前一步和他拉近距离,拉住他的手腕道:“我是真心求学的。”
她的掌心很烫,隔着衬衫的衣料顾听澜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蹙眉道:“哪有人会在酒吧真心求学?”
徐雨浓听见他的话,竟然笑了笑,她眉眼长得艳丽,但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所以笑起来的时候,既风情,又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天真。
她“噢”了一声,故意拖长尾音,说:“原来你知道啊。”
谁能在这里静下心来学习呢?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等着那女孩儿中场休息坐下时,争分夺秒地在那里滔滔不绝地给她灌输知识?
顾听澜被她问得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要开口,又被徐雨浓打断了。她牵着他,但仍是隔着衣料的手腕,倒不至于那么冒犯,也不至于让他抗拒。
她拉他坐下,说:“帅哥,我请你喝酒。”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问,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举杯喝尽以后,还不忘偏过头问顾听澜:“你不喝吗?”
徐雨浓拍拍他的肩膀,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吧,我请。”
顾听澜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地推开她拍他肩膀的那只手,说:“不了,我开车来的。”
徐雨浓点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凑到他面前,说:“哥哥,你开什么车啊?”她又伸出手指挡在他嘴边,说,“我猜猜啊,依照哥哥的气质,不是辆法拉利、保时捷一定配不上你,噢,我在门口看见一辆,一定是你的吧?”
她话说得半真半假,又掺了些嘲弄,酒吧温度高,他将袖扣解开,袖子挽上去一些,最后竟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雨浓听见他的话想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大笑起来。亏她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什么都不会,连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小子。 徐雨浓喝得半醉,顾听澜别无他法,只得送她回家。
徐雨浓半倚在他身上,当他拿出车钥匙时,她脑子里仿佛有一片白光闪过,问:“这真是你的车?”
顾听澜点点头。
徐雨浓咽了口口水,酒醒了一大半,嘀咕道:“我拿你当青铜,原来你是个钻石。”
3
徐雨浓第二天醒来是在酒店,看见酒店天花板的那一刻心里一凉,她忙起身,发现自己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一顆心这才落了回去。
顾听澜在洗漱,听见声响,探出头来,说:“你醒了?”
他嘴里还含着漱口水,说起话来有些含糊。过了几分钟他才出来,拿着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泡沫,道:“昨天你在车上睡过去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所以把你送到酒店来了。”
徐雨浓宿醉后头很痛,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进了厕所洗漱。她脸上的妆早花了,看起来有些憔悴,等洗漱完出来,顾听澜看见她时愣了愣。
她皮肤白净,肉眼望去竟然看不见瑕疵,眉毛细长,眉形流畅。只是还不待徐雨浓说话,他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拎起椅子上的外套便要离开,道:“桌上有早餐,我先走了。”
徐雨浓顺着他的话望过去,豆浆、油条,还冒着热气,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么体贴,看来没少和姑娘交往啊?”
他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她这话,忙抬起头来,呼吸有些急促,一副被人羞辱的模样,道:“徐雨浓!”
见他这么一副局促的模样,徐雨浓笑起来,忙微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好好好,不开你的玩笑了。”她又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听澜听到她的话,竟然扯了扯嘴角,说:“听说的。”
徐雨浓咬了一口油条,笑道:“我的名气这么大?”
顾听澜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真的听说的。昨夜在酒吧,他听见有人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地说:“听说胡家的二公子为了这徐雨浓要死要活的,她还真是有一套!”
当时徐雨浓正端着酒杯朝他走过来,那些人见此情景便压低了声音,说:“不知道她又看上了谁,也真够倒霉的。”
顾听澜当时没回头,后来就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便是一张艳丽非常的脸,对着他笑意浓浓,他身后更是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说的什么他没听清楚,只隐约听见“徐雨浓”三个字。
徐雨浓在酒吧做营销,平日里无事可干,大部分时间宅在家里。胡家铭又来电话约她逛街,她觉得有些无聊,开了免提放在一旁,自己抠指甲玩儿。
胡家铭是三个月前缠上她的,也是在酒吧,她一眼看出他腕上的表价值不菲,且满脸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字,徐雨浓想都没想就来到他身旁。
她假装崴脚,胡家铭非常绅士地来扶她,见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忙安抚她:“小姐,你怎么样?”
徐雨浓哭得更伤心了——她此前对着镜子精心研究过,怎么哭才能哭得楚楚可怜,不失美感。果然,她抬起头,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向他时,胡家铭愣了愣,软声道:“小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对我说说?”
于是,在胡家铭心里,徐雨浓成了漂亮却不依靠美貌的独立女性,在一起多年的男友背叛她并单方面宣布分手,她却连一点儿怨言也没有。
一顿酒喝下来,胡家铭对徐雨浓的评价已经到了“此女只应天上有”的高度。
电话那头的胡家铭还在絮絮叨叨,大概是徐雨浓回答得太敷衍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徐雨浓,你接近我,是不是就是为了卖酒?”
徐雨浓愣住了,他竟然才发现吗?
胡家铭伤心欲绝,说:“以我的身份,你竟然只想让我买酒……想赚钱不如跟了我,把我哄开心了,可比你卖那几瓶酒赚得多多了……”
徐雨浓边听边给自己涂着指甲油,鲜艳夺目的红,明明是落俗的颜色,衬她却刚好。闻言,她不知道怎么竟然想起了顾听澜。
想起他一派正直,一被她挑逗就十分严肃地皱眉,从耳根子开始泛红。可偏偏他嘴笨,只会对她怒目而视地低声制止:“徐雨浓!”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徐雨浓勾勾唇想,多有趣啊。
4
徐雨浓不承想又在酒吧见到顾听澜,他坐在卡座等人,穿着白衬衫,连背脊都挺得笔直,不像是来找乐子的样子。
徐雨浓那时正以十分专业的态度向别人推销,即便那公子哥儿的手已经搂上她的腰了,她还是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说:“先生,看你们的酒快喝完了,还需要再来一打吗?”
顾听澜在不远处看着她,看着她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她穿着黑色短裙,踩着近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迈着步子朝他走过来,说:“顾先生,还要喝点儿什么吗?”
顾听澜不说话,徐雨浓碰了一鼻子灰,但当初说最多一个月追到顾听澜的话语声还在耳边回荡。
她又试探着凑了上去说:“顾先生,要不我给你推荐点儿?”
顾听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一下,才道:“真的不用了。”
徐雨浓哪里碰过这样的壁?她坚持不懈地试探,和他靠得更近,咬耳朵说着悄悄话:“顾先生,昨天还和我一起去酒店,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语气里挑逗的成分居多,她早想好了,按照他的性格,又会皱着眉说一句“徐雨浓”,前半段倒是如她所料,后半段他和她拉开距离,道:“所以你常和人去酒店,又常和人说这样的话?”
顾听澜这话已经算是说得十分难听了,徐雨浓的脸“噌”的一下红起来,那双明艳的眼睛此时此刻显得非常暗淡,氤氲着水光。她咬着唇,好半天才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顾听澜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眉心动了动,说:“抱歉……”
但徐雨浓已经不想听他的解释,转身离开了。
徐雨浓的酒量不算低,只是今天喝的酒度数太高,几杯下肚,脚步便有些虚浮了。她喝酒不上头,即便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可遥遥看她一眼,配上她精致的妆容,还是如初见一般光彩照人。 徐雨浓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大概是太难受,所以扶着墙靠了一会儿。顾听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他把她带到洗手池边,伸手接了水喂她,道:“别咽下去,漱漱口,吐出来。”
她难得乖乖听话,按照顾听澜说的去做。
洗手间外走廊的灯有些接触不良,灯光明明灭灭的。顾听澜扶着她出去,他刚要松开手,徐雨浓便要倒下,他无奈,只得将她揽在怀里,说:“歇一会儿再出去吧。”
徐雨浓也没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连他胸腔里的跳动声都听得见。顾听澜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动,他说:“徐小姐,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在国外念书,所以我看见你总会想起她。今天对你说了很冒犯的话,本意也不是想让你难堪,徐小姐,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她埋在他怀里,整个人有些有控制不住地颤抖。顾听澜以为她在哭,可过了好久,她抬起头来,竟然是在笑。徐雨浓扯了扯嘴角,她的手落在他胸膛上,眼神迷离道:“所以顾先生,你是在心疼我?”
顾听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她愚弄了,便皱起了眉,她都快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他生得俊朗,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看起来明明是一副十足的薄情相,偏偏正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对人说教。
顾听澜低头看着徐雨浓的脸,仍旧是完整精致的妆容,光鲜亮丽,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有些疲倦的模样。他不知道想起什么,问道:“徐小姐,何必呢?”
徐雨浓听见他的话,没有再接下去,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何不食肉糜。
像顾听澜这样的天之骄子,他能明白什么呢?他家世好,皮囊好,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所以一颗心干干净净,赤诚天真,才能问她一句:“徐小姐,这样的日子这么苦,何必呢?”
顾听澜作势要走,她却忽然伸手拉住他说:“别走。”
她喝醉了酒,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脆弱许多,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却有些发抖,她说:“顾听澜,别走,让我靠一下。”
他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站在原地没动,还伸出手拍拍她的背,小声安抚道:“好。”
徐雨浓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藏住自己的表情,勾了勾唇。
徐雨浓人赠外号“茶姐”,她人如其名,和别的“绿茶”浮于表面的那点儿手段不一样,徐雨浓的茶技早已经炉火纯青,用最简单的技巧,打最高的输出。
比如现在,她几乎不用去看顾听澜的脸,也能知道他是一副心疼又怜惜的表情。
5
徐雨浓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收拾了东西提前回了家。
已经很晚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夜风吹过,带起十分浓重的寒意。徐雨浓打了个寒战,将外套拢紧了一些。
忽然有人给她撑起一把伞,她看着那双鞋,就知道是谁了。
徐雨浓笑意盈盈地抬头,说:“顾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在其中。她望向顾听澜的身后,笑道:“当着别的女人的面来给我撑伞,不太好吧顾先生?”
顾听澜果然如她所料,又皱起了眉,纠正她说:“徐雨浓,那是我的小侄女。”
“她如今正是叛逆期,家里人也管不住,就叫我来盯着。”
徐雨浓了“哦”了一声,问:“顾先生,你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怕我误会你们的关系?”
顾听澜耳根子泛起了红晕,徐雨浓这人真不识好歹,他好心来给她送伞,她竟然又说些这样引人遐想的话。他气得转身要走,可到底还是停住步子,将伞强硬地塞进她手里。
徐雨浓望着他的背影发笑,开口叫他的名字:“顾听澜!”
他性格太好,就算被人这样愚弄也还是好脾气地回过头。徐雨浓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眼线晕开,嘴唇上的口红也掉了大半,他却觉得这样的徐雨浓比妆容光鲜亮丽、懈可击的徐雨浓看起来更加真实。她穿着白色羊绒小衫外套,在深夜里看起来格外温柔,对他笑一笑,柔声道:“谢谢你!”
和徐雨浓打交道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不设防地对他说话。顾听澜想起一件事来,又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名片,道:“我的咖啡店要开业了,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坐坐。”
徐雨浓看着顾听澜,他依旧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镜下是一双桃花眼,此时正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徐雨浓伸手接过名片,看见上面的地址时,挑了挑眉毛,竟然那样巧,就在她家小区楼下的拐角处。那家咖啡店施工很慢,筹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徐雨浓每次路过都在想,拖这么久预算也跟着这么耗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位土大款。
原来是你啊,顾听澜。
徐雨浓点点头,笑道:“好。就在我家小区楼下,原来我们两个离得这么近,以前竟然没见过。”
顾听澜也笑了笑,嘴角扯出弧度,说:“徐小姐,也许我们早就见过。”
徐雨浓将名片收在包里,没太放在心上,或许早就见过,甚至可能在一家早餐店里买过早餐,只是从来没在意过。
车快来了,于是她礼貌地跟顾听澜道别:“既然这么有缘,以后别这么客气,叫我徐雨浓就好。”
闻言,顾听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有些烫,他好像也只有客气的时候才叫她“徐小姐”,其他情况下都是蹙着眉头叫她的名字。
徐雨浓也是,她大部分时候含笑打趣他,叫他“顾先生”,“顾”字咬得重一点儿,“生”字拖长一点儿尾音,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称呼,从她口里出来就带上了缠绵暧昧。
6
徐雨浓没空去顾听澜的咖啡店。
因为胡家铭伤心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找上了她。與此同时,还有忘不了胡家铭的前女友,她最近实在被这两个人搞得头大。
前女友听说叫小绿,那位小绿小姐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指责道:“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水性杨花!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为哪个女人这样着迷。”
徐雨浓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说:“胡家铭辜负你,你不去责怪他反而来指责我?你希望我怎么做?叫我赶紧答应他,然后你黯然伤心,独自离开?我实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小绿被徐雨浓说得脸上一片通红,啐了她一口,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来要往她脸上泼。徐雨浓来不及躲,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还在想,还好今天的妆定得牢靠。
过了好久也没感受到酒水的气息,她睁开眼的一瞬愣住了。
“顾听澜?”
小绿气得牙都咬紧了,怒道:“徐雨浓,你还真有本事啊!”
顾听澜挡在徐雨浓面前,小绿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离去。
徐雨浓撩撩耳边的发丝,说:“刚才都听见了?”
顾听澜点头,在她对面坐下,脱下被酒泼湿的外套,道:“为什么?”
徐雨浓像是没听明白,用手支着下巴,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刚才那位小姐的男朋友和她分手是因为你?”
“哦。”徐雨浓点点头,不过又很快笑了,眼神诚挚地举起手发誓道:“自始至终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过,是他认识我以后,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分手的。”
顾听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徐雨浓只觉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勾勾唇说:“你想说什么?不知检点还是不顾廉耻?”
徐雨浓往后坐了坐,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道:“我什么也没做,这样的事落在你们男人身上,不都是扬扬得意,还要和朋友吹嘘一番的吗?”
顾听澜依旧不说话看着她,徐雨浓被看得要发火时,他终于开口道:“徐雨浓,我承认或许是有人如你所说的那样,可那一部分人不能代表所有,至少我不是。”
徐雨浓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其实从没接触过像顾听澜这样的人,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她说这样的话,讽刺的意味已经很重了,他竟然仍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她。
她过了好久才笑出来。
“顾听澜。”
她不由自主就叫了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可顾听澜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十分认真地望着她。徐雨浓觉得自己心底的弦被人十分温柔地拨动,周遭的喧嚣仿佛在一瞬间忽然远离,以至于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
或许是这样的心动让她忽然说:“顾听澜,要不要一起谈个恋爱?”
顾听澜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徐雨浓都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拍桌子走人了,可他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竟然说:“好啊,不过表白这种事应该男孩子来说。徐雨浓,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7
徐雨浓开始做梦了。
大概是顾听澜出现在她生活里的频率太高,她竟然梦见了他。
她在梦里看不清顾听澜的面貌,只知道对方大约还是用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看着她。他一向如此,有十足的耐心,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徐雨浓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
她曾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顾听澜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置身于嘈杂吵闹的酒吧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哪个来酒吧玩儿的人会像他那个样子?他仿佛置身事外,用那双温柔却不含悲喜的眼睛清醒地看着他们,看着她,一次次沉沦又妄想挣扎。
梦里的画面又急转直下,顾听澜也像别人一样对着她指指点点,最后也十分失望地看着她说:“徐雨浓,你怎么那么不知廉耻?”
她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灰蒙蒙地亮起来,她才意识到有人在敲她的门。
她穿上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了门。
顾听澜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刚买的热腾腾的早餐。
徐雨浓喝着顾听澜排队买的粥,神色恹恹。顾听澜见她眼下乌青,便问:“昨晚没睡好?”
徐雨浓没回答他的话,自暴自弃地用手揉了揉头发,说:“你下次来之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化个妆啊。”
顾听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说:“我早见过了。”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徐雨浓,你再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了。”
徐雨浓埋头喝粥,胡乱地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地说:“反正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之后,顾听澜常来接她下班,夜深的时候给她带一件小外套,雨天会给她带一把伞。他从不高高在上地指责她,总是习惯性地征求她的意见,她说过的一些话也都被他一一记在心里。
她偶尔生出一种错觉,在他为她熬粥的时候,他紧紧地牵着她手的时候,徐雨浓就会生出一种很浓重的错觉,他好像是真心喜欢她,好像是真的想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小绿又卷土重来,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得意地晃着手里的照片说:“徐雨浓,我之前听说你是退学了才来这里的,我说呢,是什么事情让你自己选择了退学,原来是这样不知检点的事。”
徐雨浓直直地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呢?我现在有了男朋友,你非得来拆散我们?要是我分手了,伤心过头去找胡家铭,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绿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她咬咬牙,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和胡家铭回不去了,你也别想好过。”
小绿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徐雨浓有些莫名其妙,回过头看见顾听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心口仿佛被人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顾听澜朝她走过来,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说:“走吧,回家。”
他伸出手来牵徐雨浓,却被她闪身躲过。
徐雨浓摁了摁眉心,问:“你都听见了?”
顾听澜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徐雨浓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说:“我念书的时候,我们专业老师长得很帅,女孩子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他学識渊博,对我又温柔体贴,我那时候才多大,哪见过这种世面?没抵抗住他的温柔攻势就沦陷了。后来东窗事发,他就到处说是我引诱他。”她顿了一下,拍了拍脸,故作轻松道,“可能我是长得好看,他那些胡言乱语,大家都信了。”
她说得轻松,但顾听澜大概可以想象那些话究竟有多难听。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很小,是标准的瓜子脸,眉眼生得很浓,仿佛总含着情,唇形完美,小巧饱满。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8
后来再见就是三年后了。
一场聚会,一场荒唐,仿佛命运又将他们重新拴在了一起。
顾听澜其实早就见过徐雨浓,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他给咖啡店选址的时候,突逢大雨,不得已停了下来,后来他就在大雨里看见了徐雨浓。她那时候年纪也轻,脸颊上还带一些婴儿肥,额前的发丝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她到咖啡店要了一杯热水,然后站在外面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神色凄然,怔了很久,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和着雨声大哭了一场。
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是生了一些悲憫之心,觉得她真可怜,不过转头便忘了。再见的时候,她脸上已经化了很浓重的妆容,言谈举止甚至笑意都带着风尘。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素净的白衬衫,扎着马尾,纯洁得如同百合。
她那时候也美,但远不如现在艳丽,可和她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雨中的徐雨浓。他隔着玻璃,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不住地战栗。后来的无数个瞬间,他都在想,假如他当时愿意出去递给她一把伞、一张纸巾、或是替她披一件外套,假如他真的这样做了,重新再见到她的时候,或许她还穿着白衬衫,还扎着马尾辫,会对着他眯起眼睛笑。
如今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在夜里辗转反侧,彻夜失眠后,终于敲开了她的房门,说婚礼推迟。
徐雨浓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眼底是转瞬即逝的失落,不过片刻,又换上往常的故作轻松,轻轻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
他喉咙发痒,想说你知道什么?知道这世间疾苦,知道人心险恶,知道真心难得,知道言语如刀?可仅仅知道这些吗?
他好久才说话:“徐雨浓,别再为别人的眼光而活了。”
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人人都觉得她恃靓行凶,她就甘心做别人眼里那样的人。到如今,她回到他身边,他想要娶她,她不去在意自己心里的想法,而用世俗的方式来审视这段婚姻究竟匹不匹配。
或许她早在世人的眼光里迷失了真正的自己,可他有幸在多年前窥得一眼真正的她。于是此后山高水长,一切还来得及,陪着她,找回她曾因为旁人言语弄丢的一切。
“婚礼推迟吧。”他低头看一眼她,说,“推到你想清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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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雨浓和顾听澜的婚礼举办得非常匆忙。
徐雨浓看着面前戴着眼镜,正一丝不苟地办公的顾听澜,还是觉得有些恍惚,她竟然就要嫁给他了。
她在圈子里的名声一向不太好,有說她心机深会算计的,还有说她仗着自己有那么几分姿色,肆意妄为的。关于她嫁给顾听澜这个事儿,圈子里有几个广为流传的版本,最浮夸的一个版本,是说她蓄谋多年,用尽一切办法与顾听澜有了肌肤之亲,然后悄然出国,等再回来时已经有孕在身。。
这个版本结合时事,传得有模有样,虽然听起来十分浮夸,但对比下来,还是这个版本最靠近真实情况。
不太符合事实的就是,他们许多年之前,确实有过一段非常短暂的、被徐雨浓单方面宣布分手的恋情,而多年以后,是顾听澜追的徐雨浓。
一夜缠绵后,第二天徐雨浓醒来的时候,顾听澜正在床边穿衣服,看见她醒了,愣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如常,说:“领证吧。”
天地良心,徐雨浓当时脑子真的是一片空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挥挥手说:“虽然你真的很有责任心,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别太大压力。”
顾听澜扣上上衣的最后一颗扣子,回过头看着她说:“这事儿没得商量。”
行,没商量就没商量,顾听澜有钱、有颜、有能力,反正她也不吃亏。
顾听澜做事雷厉风行,没过多久就筹办好了一切,婚纱从国外空运过来,鸽子蛋大的钻戒,从内而外地体现出顾听澜真的想结婚。
只是婚礼前两天,顾听澜彻夜失眠,最后顶着两个非常重的黑眼圈,敲开她的门说:“徐雨浓,婚礼推迟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非常笃定的语气。
徐雨浓差点儿失手掐死他,她扯住他胸前的衣襟,咬着牙地说:“顾听澜,你玩儿我呢?”
顾听澜低头认真地看着她,看她的眉与眼,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说:“怎么,徐雨浓,只许你玩弄我的感情吗?”
徐雨浓一下子没了力气,松开了手,她确实理亏,她年轻那会儿很爱玩儿,顾听澜就是被她辜负过的纯情男孩中的一个。
徐雨浓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眼底是转瞬即逝的失落,不过片刻,又换上往常的故作轻松,轻轻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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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在喧嚣的酒吧和嘈杂的环境里,她一眼就看见了顾听澜,他太显眼了,甚至显得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穿整洁的白衬衫,鼻子上还像模像样地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仿佛下一秒就要去给人上课。
身边的小姐妹一边给徐雨浓递酒,一边说:“别看了,刚刚小圆去试探了一下,好正人君子呢。”
徐雨浓接过酒一饮而尽,挑眉看着顾听澜,对小姐妹道:“正人君子?来酒吧当正人君子?你信不信他鼻子上的那副眼镜都是假的?”
徐雨浓提不起太多兴趣,是没怎么见过这样的男人,但也不至于完全没了解,当下最流行的禁欲系,连眼镜都是配套的。徐雨浓手支着下巴,隔着人群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想,高手,这一定是高手。
她走到顾听澜的身边时,他正苦口婆心地劝一个女孩儿,道:“虽说你们年轻人喜欢折腾,但学业不能耽误啊,小瑶,我和你说,这道高数题可算是非常简单的送分题了,这你得弄清楚吧?”
徐雨浓愣了片刻,有些想笑,难怪小圆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可不嘛,教高数都教到酒吧来了。
徐雨浓撩了撩头发,还是走向他走去。她妆化得很浓,嘴唇上涂的是前几年最盛行的鲜红色。徐雨浓拍了拍顾听澜的肩膀,他回过头看她时,红的、紫的、黄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通通打在她脸上,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才问:“有事儿?”
徐雨浓倒不在意他的反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有的。”
这时她才发现他长得很高,高出她快一个头,她需要微微仰视才能对上他的目光。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刚才听你讲数学,觉得很有兴趣。”
徐雨浓拿着腔调地说话,嗲声嗲气的,又忽然上前一步和他拉近距离,拉住他的手腕道:“我是真心求学的。”
她的掌心很烫,隔着衬衫的衣料顾听澜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蹙眉道:“哪有人会在酒吧真心求学?”
徐雨浓听见他的话,竟然笑了笑,她眉眼长得艳丽,但脸颊上还有些婴儿肥,所以笑起来的时候,既风情,又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天真。
她“噢”了一声,故意拖长尾音,说:“原来你知道啊。”
谁能在这里静下心来学习呢?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等着那女孩儿中场休息坐下时,争分夺秒地在那里滔滔不绝地给她灌输知识?
顾听澜被她问得无话可说,好一会儿才要开口,又被徐雨浓打断了。她牵着他,但仍是隔着衣料的手腕,倒不至于那么冒犯,也不至于让他抗拒。
她拉他坐下,说:“帅哥,我请你喝酒。”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问,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举杯喝尽以后,还不忘偏过头问顾听澜:“你不喝吗?”
徐雨浓拍拍他的肩膀,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来吧,我请。”
顾听澜推了推眼镜,状似无意地推开她拍他肩膀的那只手,说:“不了,我开车来的。”
徐雨浓点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凑到他面前,说:“哥哥,你开什么车啊?”她又伸出手指挡在他嘴边,说,“我猜猜啊,依照哥哥的气质,不是辆法拉利、保时捷一定配不上你,噢,我在门口看见一辆,一定是你的吧?”
她话说得半真半假,又掺了些嘲弄,酒吧温度高,他将袖扣解开,袖子挽上去一些,最后竟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徐雨浓听见他的话想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大笑起来。亏她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什么都不会,连吹牛都不打草稿的小子。 徐雨浓喝得半醉,顾听澜别无他法,只得送她回家。
徐雨浓半倚在他身上,当他拿出车钥匙时,她脑子里仿佛有一片白光闪过,问:“这真是你的车?”
顾听澜点点头。
徐雨浓咽了口口水,酒醒了一大半,嘀咕道:“我拿你当青铜,原来你是个钻石。”
3
徐雨浓第二天醒来是在酒店,看见酒店天花板的那一刻心里一凉,她忙起身,发现自己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一顆心这才落了回去。
顾听澜在洗漱,听见声响,探出头来,说:“你醒了?”
他嘴里还含着漱口水,说起话来有些含糊。过了几分钟他才出来,拿着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泡沫,道:“昨天你在车上睡过去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里,所以把你送到酒店来了。”
徐雨浓宿醉后头很痛,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进了厕所洗漱。她脸上的妆早花了,看起来有些憔悴,等洗漱完出来,顾听澜看见她时愣了愣。
她皮肤白净,肉眼望去竟然看不见瑕疵,眉毛细长,眉形流畅。只是还不待徐雨浓说话,他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拎起椅子上的外套便要离开,道:“桌上有早餐,我先走了。”
徐雨浓顺着他的话望过去,豆浆、油条,还冒着热气,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么体贴,看来没少和姑娘交往啊?”
他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她这话,忙抬起头来,呼吸有些急促,一副被人羞辱的模样,道:“徐雨浓!”
见他这么一副局促的模样,徐雨浓笑起来,忙微微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好好好,不开你的玩笑了。”她又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听澜听到她的话,竟然扯了扯嘴角,说:“听说的。”
徐雨浓咬了一口油条,笑道:“我的名气这么大?”
顾听澜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真的听说的。昨夜在酒吧,他听见有人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地说:“听说胡家的二公子为了这徐雨浓要死要活的,她还真是有一套!”
当时徐雨浓正端着酒杯朝他走过来,那些人见此情景便压低了声音,说:“不知道她又看上了谁,也真够倒霉的。”
顾听澜当时没回头,后来就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便是一张艳丽非常的脸,对着他笑意浓浓,他身后更是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说的什么他没听清楚,只隐约听见“徐雨浓”三个字。
徐雨浓在酒吧做营销,平日里无事可干,大部分时间宅在家里。胡家铭又来电话约她逛街,她觉得有些无聊,开了免提放在一旁,自己抠指甲玩儿。
胡家铭是三个月前缠上她的,也是在酒吧,她一眼看出他腕上的表价值不菲,且满脸写着“人傻钱多”四个字,徐雨浓想都没想就来到他身旁。
她假装崴脚,胡家铭非常绅士地来扶她,见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忙安抚她:“小姐,你怎么样?”
徐雨浓哭得更伤心了——她此前对着镜子精心研究过,怎么哭才能哭得楚楚可怜,不失美感。果然,她抬起头,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看向他时,胡家铭愣了愣,软声道:“小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对我说说?”
于是,在胡家铭心里,徐雨浓成了漂亮却不依靠美貌的独立女性,在一起多年的男友背叛她并单方面宣布分手,她却连一点儿怨言也没有。
一顿酒喝下来,胡家铭对徐雨浓的评价已经到了“此女只应天上有”的高度。
电话那头的胡家铭还在絮絮叨叨,大概是徐雨浓回答得太敷衍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徐雨浓,你接近我,是不是就是为了卖酒?”
徐雨浓愣住了,他竟然才发现吗?
胡家铭伤心欲绝,说:“以我的身份,你竟然只想让我买酒……想赚钱不如跟了我,把我哄开心了,可比你卖那几瓶酒赚得多多了……”
徐雨浓边听边给自己涂着指甲油,鲜艳夺目的红,明明是落俗的颜色,衬她却刚好。闻言,她不知道怎么竟然想起了顾听澜。
想起他一派正直,一被她挑逗就十分严肃地皱眉,从耳根子开始泛红。可偏偏他嘴笨,只会对她怒目而视地低声制止:“徐雨浓!”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人了?徐雨浓勾勾唇想,多有趣啊。
4
徐雨浓不承想又在酒吧见到顾听澜,他坐在卡座等人,穿着白衬衫,连背脊都挺得笔直,不像是来找乐子的样子。
徐雨浓那时正以十分专业的态度向别人推销,即便那公子哥儿的手已经搂上她的腰了,她还是露出八颗牙齿的完美笑容,说:“先生,看你们的酒快喝完了,还需要再来一打吗?”
顾听澜在不远处看着她,看着她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她穿着黑色短裙,踩着近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迈着步子朝他走过来,说:“顾先生,还要喝点儿什么吗?”
顾听澜不说话,徐雨浓碰了一鼻子灰,但当初说最多一个月追到顾听澜的话语声还在耳边回荡。
她又试探着凑了上去说:“顾先生,要不我给你推荐点儿?”
顾听澜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一下,才道:“真的不用了。”
徐雨浓哪里碰过这样的壁?她坚持不懈地试探,和他靠得更近,咬耳朵说着悄悄话:“顾先生,昨天还和我一起去酒店,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语气里挑逗的成分居多,她早想好了,按照他的性格,又会皱着眉说一句“徐雨浓”,前半段倒是如她所料,后半段他和她拉开距离,道:“所以你常和人去酒店,又常和人说这样的话?”
顾听澜这话已经算是说得十分难听了,徐雨浓的脸“噌”的一下红起来,那双明艳的眼睛此时此刻显得非常暗淡,氤氲着水光。她咬着唇,好半天才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顾听澜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眉心动了动,说:“抱歉……”
但徐雨浓已经不想听他的解释,转身离开了。
徐雨浓的酒量不算低,只是今天喝的酒度数太高,几杯下肚,脚步便有些虚浮了。她喝酒不上头,即便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可遥遥看她一眼,配上她精致的妆容,还是如初见一般光彩照人。 徐雨浓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大概是太难受,所以扶着墙靠了一会儿。顾听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他把她带到洗手池边,伸手接了水喂她,道:“别咽下去,漱漱口,吐出来。”
她难得乖乖听话,按照顾听澜说的去做。
洗手间外走廊的灯有些接触不良,灯光明明灭灭的。顾听澜扶着她出去,他刚要松开手,徐雨浓便要倒下,他无奈,只得将她揽在怀里,说:“歇一会儿再出去吧。”
徐雨浓也没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连他胸腔里的跳动声都听得见。顾听澜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动,他说:“徐小姐,我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在国外念书,所以我看见你总会想起她。今天对你说了很冒犯的话,本意也不是想让你难堪,徐小姐,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她埋在他怀里,整个人有些有控制不住地颤抖。顾听澜以为她在哭,可过了好久,她抬起头来,竟然是在笑。徐雨浓扯了扯嘴角,她的手落在他胸膛上,眼神迷离道:“所以顾先生,你是在心疼我?”
顾听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她愚弄了,便皱起了眉,她都快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他生得俊朗,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看起来明明是一副十足的薄情相,偏偏正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对人说教。
顾听澜低头看着徐雨浓的脸,仍旧是完整精致的妆容,光鲜亮丽,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有些疲倦的模样。他不知道想起什么,问道:“徐小姐,何必呢?”
徐雨浓听见他的话,没有再接下去,她忽然想起一句话,何不食肉糜。
像顾听澜这样的天之骄子,他能明白什么呢?他家世好,皮囊好,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所以一颗心干干净净,赤诚天真,才能问她一句:“徐小姐,这样的日子这么苦,何必呢?”
顾听澜作势要走,她却忽然伸手拉住他说:“别走。”
她喝醉了酒,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脆弱许多,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却有些发抖,她说:“顾听澜,别走,让我靠一下。”
他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站在原地没动,还伸出手拍拍她的背,小声安抚道:“好。”
徐雨浓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藏住自己的表情,勾了勾唇。
徐雨浓人赠外号“茶姐”,她人如其名,和别的“绿茶”浮于表面的那点儿手段不一样,徐雨浓的茶技早已经炉火纯青,用最简单的技巧,打最高的输出。
比如现在,她几乎不用去看顾听澜的脸,也能知道他是一副心疼又怜惜的表情。
5
徐雨浓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收拾了东西提前回了家。
已经很晚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夜风吹过,带起十分浓重的寒意。徐雨浓打了个寒战,将外套拢紧了一些。
忽然有人给她撑起一把伞,她看着那双鞋,就知道是谁了。
徐雨浓笑意盈盈地抬头,说:“顾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在其中。她望向顾听澜的身后,笑道:“当着别的女人的面来给我撑伞,不太好吧顾先生?”
顾听澜果然如她所料,又皱起了眉,纠正她说:“徐雨浓,那是我的小侄女。”
“她如今正是叛逆期,家里人也管不住,就叫我来盯着。”
徐雨浓了“哦”了一声,问:“顾先生,你和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怕我误会你们的关系?”
顾听澜耳根子泛起了红晕,徐雨浓这人真不识好歹,他好心来给她送伞,她竟然又说些这样引人遐想的话。他气得转身要走,可到底还是停住步子,将伞强硬地塞进她手里。
徐雨浓望着他的背影发笑,开口叫他的名字:“顾听澜!”
他性格太好,就算被人这样愚弄也还是好脾气地回过头。徐雨浓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眼线晕开,嘴唇上的口红也掉了大半,他却觉得这样的徐雨浓比妆容光鲜亮丽、懈可击的徐雨浓看起来更加真实。她穿着白色羊绒小衫外套,在深夜里看起来格外温柔,对他笑一笑,柔声道:“谢谢你!”
和徐雨浓打交道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不设防地对他说话。顾听澜想起一件事来,又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名片,道:“我的咖啡店要开业了,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坐坐。”
徐雨浓看着顾听澜,他依旧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镜下是一双桃花眼,此时正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徐雨浓伸手接过名片,看见上面的地址时,挑了挑眉毛,竟然那样巧,就在她家小区楼下的拐角处。那家咖啡店施工很慢,筹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徐雨浓每次路过都在想,拖这么久预算也跟着这么耗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位土大款。
原来是你啊,顾听澜。
徐雨浓点点头,笑道:“好。就在我家小区楼下,原来我们两个离得这么近,以前竟然没见过。”
顾听澜也笑了笑,嘴角扯出弧度,说:“徐小姐,也许我们早就见过。”
徐雨浓将名片收在包里,没太放在心上,或许早就见过,甚至可能在一家早餐店里买过早餐,只是从来没在意过。
车快来了,于是她礼貌地跟顾听澜道别:“既然这么有缘,以后别这么客气,叫我徐雨浓就好。”
闻言,顾听澜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有些烫,他好像也只有客气的时候才叫她“徐小姐”,其他情况下都是蹙着眉头叫她的名字。
徐雨浓也是,她大部分时候含笑打趣他,叫他“顾先生”,“顾”字咬得重一点儿,“生”字拖长一点儿尾音,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称呼,从她口里出来就带上了缠绵暧昧。
6
徐雨浓没空去顾听澜的咖啡店。
因为胡家铭伤心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找上了她。與此同时,还有忘不了胡家铭的前女友,她最近实在被这两个人搞得头大。
前女友听说叫小绿,那位小绿小姐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指责道:“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水性杨花!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为哪个女人这样着迷。”
徐雨浓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说:“胡家铭辜负你,你不去责怪他反而来指责我?你希望我怎么做?叫我赶紧答应他,然后你黯然伤心,独自离开?我实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小绿被徐雨浓说得脸上一片通红,啐了她一口,将桌上的酒杯端起来要往她脸上泼。徐雨浓来不及躲,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还在想,还好今天的妆定得牢靠。
过了好久也没感受到酒水的气息,她睁开眼的一瞬愣住了。
“顾听澜?”
小绿气得牙都咬紧了,怒道:“徐雨浓,你还真有本事啊!”
顾听澜挡在徐雨浓面前,小绿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离去。
徐雨浓撩撩耳边的发丝,说:“刚才都听见了?”
顾听澜点头,在她对面坐下,脱下被酒泼湿的外套,道:“为什么?”
徐雨浓像是没听明白,用手支着下巴,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刚才那位小姐的男朋友和她分手是因为你?”
“哦。”徐雨浓点点头,不过又很快笑了,眼神诚挚地举起手发誓道:“自始至终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过,是他认识我以后,自己要死要活非要分手的。”
顾听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徐雨浓只觉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勾勾唇说:“你想说什么?不知检点还是不顾廉耻?”
徐雨浓往后坐了坐,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臂道:“我什么也没做,这样的事落在你们男人身上,不都是扬扬得意,还要和朋友吹嘘一番的吗?”
顾听澜依旧不说话看着她,徐雨浓被看得要发火时,他终于开口道:“徐雨浓,我承认或许是有人如你所说的那样,可那一部分人不能代表所有,至少我不是。”
徐雨浓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其实从没接触过像顾听澜这样的人,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她说这样的话,讽刺的意味已经很重了,他竟然仍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她。
她过了好久才笑出来。
“顾听澜。”
她不由自主就叫了他的名字,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可顾听澜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眸十分认真地望着她。徐雨浓觉得自己心底的弦被人十分温柔地拨动,周遭的喧嚣仿佛在一瞬间忽然远离,以至于她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
或许是这样的心动让她忽然说:“顾听澜,要不要一起谈个恋爱?”
顾听澜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徐雨浓都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拍桌子走人了,可他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竟然说:“好啊,不过表白这种事应该男孩子来说。徐雨浓,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7
徐雨浓开始做梦了。
大概是顾听澜出现在她生活里的频率太高,她竟然梦见了他。
她在梦里看不清顾听澜的面貌,只知道对方大约还是用一双清明澄澈的眼看着她。他一向如此,有十足的耐心,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徐雨浓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
她曾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顾听澜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他置身于嘈杂吵闹的酒吧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哪个来酒吧玩儿的人会像他那个样子?他仿佛置身事外,用那双温柔却不含悲喜的眼睛清醒地看着他们,看着她,一次次沉沦又妄想挣扎。
梦里的画面又急转直下,顾听澜也像别人一样对着她指指点点,最后也十分失望地看着她说:“徐雨浓,你怎么那么不知廉耻?”
她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灰蒙蒙地亮起来,她才意识到有人在敲她的门。
她穿上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了门。
顾听澜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刚买的热腾腾的早餐。
徐雨浓喝着顾听澜排队买的粥,神色恹恹。顾听澜见她眼下乌青,便问:“昨晚没睡好?”
徐雨浓没回答他的话,自暴自弃地用手揉了揉头发,说:“你下次来之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化个妆啊。”
顾听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说:“我早见过了。”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徐雨浓,你再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了。”
徐雨浓埋头喝粥,胡乱地点了点头,自信满满地说:“反正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之后,顾听澜常来接她下班,夜深的时候给她带一件小外套,雨天会给她带一把伞。他从不高高在上地指责她,总是习惯性地征求她的意见,她说过的一些话也都被他一一记在心里。
她偶尔生出一种错觉,在他为她熬粥的时候,他紧紧地牵着她手的时候,徐雨浓就会生出一种很浓重的错觉,他好像是真心喜欢她,好像是真的想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小绿又卷土重来,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她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她得意地晃着手里的照片说:“徐雨浓,我之前听说你是退学了才来这里的,我说呢,是什么事情让你自己选择了退学,原来是这样不知检点的事。”
徐雨浓直直地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呢?我现在有了男朋友,你非得来拆散我们?要是我分手了,伤心过头去找胡家铭,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绿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她咬咬牙,说:“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和胡家铭回不去了,你也别想好过。”
小绿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徐雨浓有些莫名其妙,回过头看见顾听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心口仿佛被人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顾听澜朝她走过来,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说:“走吧,回家。”
他伸出手来牵徐雨浓,却被她闪身躲过。
徐雨浓摁了摁眉心,问:“你都听见了?”
顾听澜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徐雨浓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说:“我念书的时候,我们专业老师长得很帅,女孩子都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他学識渊博,对我又温柔体贴,我那时候才多大,哪见过这种世面?没抵抗住他的温柔攻势就沦陷了。后来东窗事发,他就到处说是我引诱他。”她顿了一下,拍了拍脸,故作轻松道,“可能我是长得好看,他那些胡言乱语,大家都信了。”
她说得轻松,但顾听澜大概可以想象那些话究竟有多难听。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脸很小,是标准的瓜子脸,眉眼生得很浓,仿佛总含着情,唇形完美,小巧饱满。确实不是传统意义上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8
后来再见就是三年后了。
一场聚会,一场荒唐,仿佛命运又将他们重新拴在了一起。
顾听澜其实早就见过徐雨浓,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他给咖啡店选址的时候,突逢大雨,不得已停了下来,后来他就在大雨里看见了徐雨浓。她那时候年纪也轻,脸颊上还带一些婴儿肥,额前的发丝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她到咖啡店要了一杯热水,然后站在外面小口小口地喝着。她神色凄然,怔了很久,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和着雨声大哭了一场。
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是生了一些悲憫之心,觉得她真可怜,不过转头便忘了。再见的时候,她脸上已经化了很浓重的妆容,言谈举止甚至笑意都带着风尘。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素净的白衬衫,扎着马尾,纯洁得如同百合。
她那时候也美,但远不如现在艳丽,可和她相处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雨中的徐雨浓。他隔着玻璃,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不住地战栗。后来的无数个瞬间,他都在想,假如他当时愿意出去递给她一把伞、一张纸巾、或是替她披一件外套,假如他真的这样做了,重新再见到她的时候,或许她还穿着白衬衫,还扎着马尾辫,会对着他眯起眼睛笑。
如今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在夜里辗转反侧,彻夜失眠后,终于敲开了她的房门,说婚礼推迟。
徐雨浓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眼底是转瞬即逝的失落,不过片刻,又换上往常的故作轻松,轻轻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
他喉咙发痒,想说你知道什么?知道这世间疾苦,知道人心险恶,知道真心难得,知道言语如刀?可仅仅知道这些吗?
他好久才说话:“徐雨浓,别再为别人的眼光而活了。”
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一直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人人都觉得她恃靓行凶,她就甘心做别人眼里那样的人。到如今,她回到他身边,他想要娶她,她不去在意自己心里的想法,而用世俗的方式来审视这段婚姻究竟匹不匹配。
或许她早在世人的眼光里迷失了真正的自己,可他有幸在多年前窥得一眼真正的她。于是此后山高水长,一切还来得及,陪着她,找回她曾因为旁人言语弄丢的一切。
“婚礼推迟吧。”他低头看一眼她,说,“推到你想清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