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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蒋介石日记》和台湾“国史馆”“蒋中正总统档案”(大溪档案)的公开,蒋介石与胡适两位民国史关键人物的公谊私交,受到两岸的关注。
综观蒋、胡两人30年的交往,不能说其中没有私谊。但胡适自认为是领导人和国家、政府的诤友,蒋则随阶段不同,出于不同的动机,对胡或尊礼或批评,或视之为下属,或视其为专家。
“两害相权,取其轻”
新文化运动中胡适与陈独秀等人轮流编辑《新青年》,影响甚大,那时国民党在知识界的影响还不及《新青年》以及胡适、陈独秀这班北大教授。国民党欲扩大其影响,不得不借助胡适等人。所以,1919年的8月,廖仲恺致信胡适,希望在《新青年》、《每周评论》上评介“孙文学说”,胡适照办了。从此,胡适开始了与国民党的交往。
1922年陈炯明背叛孙中山,炮轰广州孙中山的总统府,破坏了孙中山的北伐,胡适却在这件事上公然为陈炯明辩护。加之之前胡适鼓吹“好人政府”,已引起国民党方面的不快。随后,胡适又袒护溥仪、反对冯玉祥将溥仪驱逐出宫。当1924年底孙中山北上时,他不仅参加国民党抵制的善后会议,而且公开批评孙中山,主张“联省自治”,反对国民党的“武力统一”。
胡适的这些作为,使国民党人大为不满,1926年年中,胡适前往伦敦出席中英庚款全体委员会议并游历欧美,当时的“中国旅欧巴黎国民党支部”专门印发传单,痛骂胡适是北洋军阀的小走狗,到欧洲来为北洋军阀张目。胡适与国民党之间发生的这几件不愉快的事,与胡适对议会政治的价值认同有关。在那个时期,惟一建立了议会的是北洋政府,虽说其弊病丛生,但毕竟在中国历史上是破天荒的形式进步。当胡适认清这个时期的议会时,他也就渐渐改变了对国民党的看法。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清党反共的“四·一二”政变,国内时局混乱。当时胡适正在国外,他的好友纷纷写信劝说他暂时不要回国。不过胡适还是于5月20日回到了国内。
胡适不是一个蛮撞冒失的人,回国之前,在日本的那三个月里,他认真阅读了那一段时间报纸上关于蒋介石“清党反共”的各种报道,既弄明白了一些人的看法,也有了自己的认识。1926年下半年,胡适在伦敦出席中英庚款全体委员会议和游历欧洲期间,虽然遭到旅欧国民党人的漫骂,但胡适对国民党的“北伐”仍持支持立场。在胡适看来,中国目前所急需的是一个近代化的政府,国民党无论如何总比北洋军阀有现代知识。只要于国有利,知识分子是应有该加以支持的。此时,在胡适眼里国民党“总比北洋军阀有现代知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在国民党与北洋军政府之间,或与其他政治集团之间,胡适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蒋只把胡视下属
蒋介石和胡适的交往关系,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就已露端倪。1932年11月底,蒋、胡两人在武汉初见。这次见面被刻意安排成偶然邂逅,实则是精心避免了主、客之分或是“召见”、“奉召”。
蒋与胡那回的初晤,先后共见面三次。前两次在蒋宅晚餐,都没有深谈;第三次再约,结果胡适在日记中抱怨,蒋只请他研究教育制度和学风改革,他用“我确有点生气”、“很不客气对他说”这类字眼来表示对蒋的不满。
但蒋介石这次见面却对胡适印象不错,且对胡评价颇高。可蒋只把胡适当成“教育专家”,视胡为下属。
蒋对胡的尊礼有时是出于外交和政治考虑。1948年民国行宪,首次选举总统时,蒋推荐胡适参选总统,其用意即是企图取得美国人好感,以便争取美援。
而在这种公开礼遇的背后,蒋在日记中对胡适多有不逊之辞,甚至出言痛骂。1941年10月16日的日记中,蒋就说,胡适使美4年除谋得十余个名誉博士之外,对国家大事一无贡献;1959年,胡适公开反对蒋介石再选第三任“总统”,蒋对此十分恼火,在日记中说:“胡适无耻,要求与我二人密谈选举总统问题,殊为可笑。”
1958年蒋介石请胡适出任“中央研究院”院长,并亲临就职典礼致辞。不料胡适在答词时,公开指蒋的讲话有“错误”,让蒋大为不满。他在日记中详细记下了胡的不恭表现,感到胡不识抬举,“狂妄荒谬”,自己一片“尊重”之好心反被轻侮。
“反共抗俄论”共识
在蒋胡两人的多年交往中,有一条主轴是不能忽略的。蒋介石在1957年邀约胡适返台担任“中研”院长,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两人自1949年以来“反共抗俄论”的共识。
1950年9月6日,胡适写了一封信给在台湾的傅斯年夫妇,信中摘述了胡适应美国学者邀约所著的英文长文《斯大林策略下的中国》之主旨:苏联的扶植乃是中共由败转胜的关键,也是1949年山河色变的根本原因。当时台湾《中央日报》、《自由中国》等不同媒体曾译价这篇长文,影响甚大。
胡直指苏俄是大陆易手的主要因素之一,蒋深有同感,于是胡适的文章也由原诉诸美人、国际而后转为内销,成为蒋介石在台湾打造反共抗俄论的主要依据之一,进而塑造蒋、胡二人最主要的共同观点与相处的基石。
1951年5月31日,胡适又给蒋介石写了一封长信。他期待蒋能详阅该文,不过,他也提出了对台湾民主化的看法。他建议“国民党自由分化,分成几个独立的新政党”,而且也提及要“蒋先生辞去国民党总裁”等。对此,蒋介石回信中赞成了他的部分观点,却对“宪法”和党派问题避而不谈。
“雷震案”让胡适“大失望”
1960年10月8日,台民主人士雷震屡以言论挑战当局的禁忌及组建“反对党”——中国民主党被控“叛乱”,经“国防部军法处”审判,处有期徒刑10年。
当得知雷震入狱时,胡适正在美国出席会议,接到陈诚的电报通报后,复电中胡适列举了“政府此举不甚明智”的理由:第一,国内外舆论一定会认为这是“政府畏惧并摧残反对党运动”;第二,政府必将承担摧残言论自由的恶名;第三,给批评政府与成立反对党扣上叛乱的罪名,会贻笑于世界;第四,会对台湾的旅游和外来投资造成不利影响。此外,他还敦促政府应该通过司法程序,而不是通过军事法庭来审理这一案件。
1960年11月18日,蒋介石在“总统府”会见胡适。胡本来不想谈论雷震案件,但是蒋介石却执意要他谈一谈政治。为此,胡简单地介绍了国际形势之后,便把话题转到这一轰动海内外的案子上来。胡适首先指出,蒋介石、陈诚和警备司令部的发言人都没有出过台湾,“他们不会‘深知’此案会发生的反响”;接着指出当局坚持对“雷震案”进行军事审判,使他在国外“实在见不得人,实在抬不起头来”;最后他向蒋介石谈了自己对反对党的态度,并提起10年前蒋建议他组织一个政党的事情。临别时,他又向蒋介石将了一军:“总统和国民党的其他领袖能不能把那10年前对我的雅量,分一点来对待今日要组织新党的人?”
但胡适和蒋晤面一天,蒋也没有下令改判“雷震案”。
胡适与蒋的摩擦以“雷震案”达到高峰。胡适卷入其中,但无力阻止蒋对雷震下手。他对时局的“大失望”似乎也反映了他对蒋本人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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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接济胡适生活
1951年5月15日的台湾“国史馆”档案记载:“蒋中正嘱俞国华代送于斌、于竣吉、胡适、陈立夫各美金五千元”。
在大动荡时代,胡适在1948年12月离开北平,转赴上海,1949年4月6日转赴美国定居。他曾在5月7日发电给李宗仁和蒋介石,不久,胡适接到蒋介石一封来信:现时对美外交之重点务必以阻止美国承认共产党政府。
此后,胡适即留在美国,既没有接受蒋氏邀请回国;阎锡山请他入阁担任“外交部长”,他也坚辞不就。一直至1950年3月31日,蒋介石续聘胡适为“总统府”资政,也就是此一时期,胡适受聘于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图书馆,担任馆长(1950年至1952年)。这是他晚年在美“惟一比较正式而有固定收入的工作”,年薪是5200美元。事实上,胡适在1952年4月曾算过账,他在美每年花销约6600美元,入不敷出。
那么,面对蒋介石的接济,生活困顿的胡适收了没有呢?
目前的研究表明:尽管间接的旁证,包括蒋本身的记载等,显示蒋确实透过管道接济胡适在美的生活;但胡适本人对此从未有任何文字记录,而且没有证据说明胡从未收过。
(摘自《新闻信息报》2011.8.15)B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