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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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要自由,女人要财权、名分、安全感,真能找到平衡点吗?
  时钟指到6点45分。精心打扮的王乐款款而来。一张保养得相当精致的脸,厚厚的妆容已遮挡不住眼角那两道浅浅的皱纹,摆在脸上的神色则是游离的、没有温度的,就像两人如今的关系——不冷,也不热。
  水晶吊灯在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人影,音乐在餐厅里若有若无地飘荡,只是两人都没有心思去听。
  “乐儿,纪念日快乐!”张远干咳一声,递上了一颗钻戒,“另外,我想给你办一个俱乐部,把那些跟你熟的太太们组织起来,你们一起玩,或做点什么事都好,比在公司忙前忙后强……”
  王乐顿了顿,警惕地看了张远一眼。她当然希望他是出自真心,但做了15年夫妻,王乐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只是,今天不是争吵的日子,“我,考虑一下。”
  一
  张远提出太太俱乐部这事儿,当然有其背后的原因。事情要从3天前说起。
  老友吴军的酒窖新开张,请了包括张远在内的几个商业伙伴一起品酒。一群身穿阿玛尼、杰尼亚的中年男人,一边品着红酒、雪茄,一边讲着带点颜色的段子。正讲到精彩处,张远却开始神游太虚。
  作为东道主,吴军很快发现了张远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转到他旁边坐下,“聊聊吧。”
  “我,我们——”把酒杯举到眼前,张远透过腥红的酒液环视了一圈笑得前俯后仰的所谓“老板们”,“别看在外边呼风唤雨,风光无限,谁不是被老婆撵着屁股过日子。”
  自从张远的生意越做越大,太太王乐就一个劲地往他的公司里钻,先是人事行政副总,前两天又提出要兼任财务总监,理由是自己是学会计的,自己的钱要放在自己人手上。
  而且,王乐醋劲大。公司里女同事但凡稍微对张远有个笑脸,她就会带着怀疑的眼光,像扫描仪一样把人家瞄来瞄去,回家还要审半天。还有总助赵小小,如果不是她的紧迫盯人,两人说不定还真就成了……
  “女人想要的无非就是专一和财权。而这两样,前者你给不起。后者嘛,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给?”吴军提议给王乐“另外”找点事做。
  商人的脑子就是转得快,张远很快想到了三个基本点:1.一定要是可以让王乐每天身边有人,再没精力一天到晚盯着他的事;2.不能太远,不可以脱离自己的掌握,王乐还不算老,他可不喜欢绿帽子;3.最好是能开辟一条新的投资渠道,可以据此拓展人脉和业务。
  “哥儿几个,跟大家探讨个事儿。”张远现场做起了市场调查,“我老婆既要忙家里,又要忙公司的事,太辛苦了,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我在想,是给她弄个酒吧,还是办个太太俱乐部?”
  话音未落,一众男人连声为“太太俱乐部”叫好,“老张你帮我们解决了大难题呀!”
  这群人中,太太进入公司帮忙的有一半左右,其中对太太插手生意表示强烈不满的占一大半,对太太在公司盯人表示反感的更是百分之百。
  于是,张远在结婚纪念日把这事给提了出来。
  二
  一顿饭在王乐的沉默中草草结束,两人各自开着车回了家。
  王乐想了一晚上也拿不定主意,索性约了几个闺蜜和关系好的太太出来,想听听她们的意见。
  太太A:“这个想法不错,到时候咱们也做活动,搞搞慈善拍卖。我家老头子死活不让我进公司,我正觉得无聊呢。你真要办,我来入股。”太太B:“不成,这不是摆明了张远想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嘛。我说,你可不能让步,公司的钱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你得盯牢了。”
  闺蜜A:“可以考虑,但得往大了做。重要的是,这钱和权都得在你手里,得你说了算。说得不好听一点,从房子到俱乐部,都得是你自己的产业。”闺蜜B:“要是你人手不够,是不是可以从公司调人过来帮忙?我看赵小小蛮能干,哈哈……”
  王乐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自己在公司不管财权,出来做不但可以打造自己的产业,还可以顺便帮张远打点好生意上的关系。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圈子里的太太,能坐稳位子的都不是吃素的,“三人行必有我师!”
  打定主意,王乐选了几条她觉得有必要明确的条款出来,然后直接把张远招到了她的办公室。
  看着手中那张轻飘飘的A4打印纸,张远觉得有千斤重。虽然有点意外王乐这么快就答应,但要拿出100万元现金,还要买下一层豪华地段的商务楼,200万元投下去,俱乐部还没自己的份儿,张远觉得心在滴血。
  看到张远越皱越紧的眉头,王乐好整以暇。夫妻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张远的软肋在哪儿——吃软不吃硬,女人一撒娇,他就没辙。
  “我在公司里呆着,你觉得不自由。现在我都同意离开公司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嘛?难不成让人家在背后说,我是被你赶出公司的?”一边说,王乐还配合地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其实,此时张远的心情很是纠结。这个事儿本来是自己想出来的,不同意吧,王乐肯定能拿这事嘲笑上他十年;但同意了呢,200万元啊,那可是公司年利润的10%!拿这么多钱换来的自由空间有多大暂且不说,俱乐部开起来那就是个无底洞,今后往里抛的钱还指不定有多少呢!到底值不值?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张远一咬牙:“这样吧,这老板还是我,人家知道是我的俱乐部才不敢欺负你。你没做过生意,又不太懂经营,这里面门道很多……俱乐部的会长你来做,这样你说话、办事也方便些。”
  几番拉锯后,两个人终于达成了共识:俱乐部仍然是张远的,但以后的利润是王乐的私房钱。
  三
  太太俱乐部正式开张。
  首批会员人不多,都是王乐的好朋友,以及张远那几个关系好的生意伙伴的老婆。
  但做什么呢?左思右想,太太团提过的慈善拍卖是个不错的主意。不但可以打响俱乐部的牌子,进而接触更高层面的人,还可以拓展让张远追加投资的新渠道。
  没做过慈善拍卖?不要紧,用张远的公关团队。   不知道拍卖啥?这群太太家里谁还没有些珠宝首饰字画古董的。
  缺启动资金?老板不是张远吗,找他要。
  张远确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王乐一提出来,他就看到了里面隐藏的无数好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两个月后,太太俱乐部的第一场慈善拍卖盛大举行。除了所有会员家庭以外,太太们还充分挖掘自己的人脉资源,邀请到了一大堆名人和政要参加。而作为本城首场由太太团发起的慈善拍卖,媒体也给予了极大的关注。
  一时间,王乐直接从“张总的太太”变成了王会长。“城里有个富太太俱乐部”,则成了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最热衷的谈资。张远当然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通过到场的名人和政要,他达成了好几个项目的合作意向,如果真成了,公司今年的利润得往上翻两个跟斗!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太太想加入俱乐部。越来越多的老板想通过张远把太太送进来——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让太太不再死盯着自己不放了。
  有了足够多的资本,王乐找了个张远回家吃晚饭的日子,温柔地向他提出要把俱乐部过到自己名下。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咱们是夫妻,改了也是共同财产,有必要吗?”张远果断拒绝。
  以张远对王乐的了解,她绝对是那种深知要扶持老公,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女人。
  的确,王乐知道“锅里有,碗里才有”的道理。做了俱乐部之后,她重新找回了遗失多年的自我,再也不愿重新回到公司当一个没有实权的副总。她也不愿意为了一点利益让自己跟张远的关系弄得更糟,然后把一个成功的张远拱手让人。
  但就是上次的拍卖会让她意识到,她的地位并非固若金汤。
  四
  王乐从拍卖会上意外发现,张远搞不好真有个小三!
  张远有两个总助,除了赵小小,还有卢佳——她是王乐的卧底。
  办太太俱乐部后,王乐就以差人手为由,把赵小小和另外两个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秘书调过来了。
  把赵小小调走后,从卢佳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张远没有和啥女人有过亲密接触了。
  拍卖会那天张远一直陪伴在王乐身边,这让王乐还偷着乐了好几天。卢佳作为总助,也就随时跟在他们身后。庆功酒会上,王乐发现,有几个太太看卢佳的眼光不善,而她们的老公还时不时促狭地冲张远眨眼。
  第二天,王乐寻个理由,把那几位太太邀约出来喝茶。经不住她一个下午的软磨硬泡。太太们终于开了口:她们曾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看到过张远和卢佳相携而行。
  李太太:“这种事,你不问,我们外人是不方便多讲的。万一人家没什么。这不成了挑拨你们夫妻关系了吗?”刘太太:“估计张远就是一时新鲜吧,新鲜劲儿过了就没事了。你别往心里去啊。要以大局为重。这时候可不能和他散伙,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王乐强作镇定地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问问,是不是真的还两说呢。”
  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说,我被闺蜜撬了墙脚?
  卢佳以前是她常去的一家SPA的客户经理。小姑娘家境一般,但特别会来事儿,把王乐照顾得很好。慢慢地,两个人就成了可以一起逛街、喝茶、聊心事的朋友。
  后来,王乐觉得需要在公司安插一个自己信得过、张远又不会刻意防备的人,就借招聘新人的机会把卢佳招了进来。从此以后,两人再没一起逛过街,在公司也像普通的上下级一样相处。卢佳也争气。没两年就爬到了总助的位置。直到现在,卢佳仍会每周主动打电话过来,报告张远的情况。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她比她年轻,比她聪明,比她有手腕,比她更明白钱的重要。
  一夜无眠后,王乐决定反击。
  第一步当然就是找张远把俱乐部过到她名下。所以,当张远说“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时,王乐笑了笑:“你也知道是共同财产了,难道你还怕我图你的钱?”然后,话锋一转,冲着张远的另一个软肋攻去——听不得别人捧他,开始给老公聊太太团的事。
  “刘太太说,她上次去米兰,看中了一个珠宝设计师的设计,回来一念叨,她老公就直接把中国代理权拿回来给她了。是她自己的哦……李太太说,她一直觉得外面做的SPA不够好,她老公就给她开了间SPA养生馆……听她们说,都是因为看到你给我办俱乐部才有的事儿呢,要是他们知道俱乐部不是我的……”
  做生意的人丢什么都行,就是面子不能丢!张远觉得各种头痛,大手一挥:“那我再好好想想。”
  王乐心里一乐,通常张远说这句话时就意味着八九不离十了。接下来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五
  第二步其实很简单,但也很难——给卢佳找个主,把她嫁出去。
  王乐想起一次聚会时,刘太太提到的她老公在新加坡的生意伙伴孙俊林。孙俊林前两年离婚了,他喜欢中国女孩儿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礼,所以想在这边再找一个。
  刘太太和王乐走得近,知道张远和卢佳的事。所以当王乐直截了当地提出来要把卢佳介绍给孙俊林时,刘太太举双手支持:“你要能说服她,我这边没问题。”
  王乐点点头:“我有把握。”
  她当然有把握。卢佳聪明伶俐就不说了,家事厨艺也样样拿得出手,唯一的缺点就是拜金,否则也不会搭上张远。不过,卢佳其实很清楚,张远不会为了她离婚,那可是要分家产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个金龟婿出现,她多半不会拒绝。
  坐在咖啡馆里,王乐看着对面的卢佳,心情格外复杂。曾几何时,她是真心对这个小妹妹好过。
  按惯例,卢佳应该先报告张远的情况,但王乐打断了她:“今天咱们不说这个。”王乐说起孙俊林:“我一看人就觉得特别适合你。这几年让你呆在他身边,帮我承担这么大的压力,是我自私了。我不能再为了自己耽搁你了。”
  “你们先见个面吧。”王乐说完,又加了一句:“是不是真的适合你,你自己得考虑清楚。”
  卢佳同样明白,张远如果不离婚,就只是自己的一块跳板。而现在,王乐把这艘船送到了她面前。王乐相信,以卢佳的智商和情商,她会作出明智的选择。
  卢佳跟了孙俊林。张远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情绪。王乐安心打理她的太太俱乐部,继续为做活动绞尽脑汁。是的,她的太太俱乐部。
  卢佳和孙俊林结婚那天,王乐当的主婚人,像嫁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新人过来敬酒时,王乐拉着张远硬要他和卢佳干一杯,还半真半假地说:“当年我把她送到你身边。其实是给我当卧底的。这下我又要找新卧底了。哈哈!”
  婚宴后没几天,俱乐部就转到了她的名下。
  事后,刘太太曾问过王乐:“你就不怕走了一个,再来一堆?”
  王乐神秘一笑:“不怕。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现在也是有话语权的人了。”
  离开公司,走进太太俱乐部,王乐觉得这次没选错。男人要自由,女人要财权、名分、安全感,这太太俱乐部,就是他们俩的平衡点。
  后来,吴军也问过张远:“你觉不觉得,你这是赔了老婆又折兵?”张远只是淡淡一笑。虽然,这笑容有点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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