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市嬉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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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年间,在关外的一条小道旁,散坐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难民。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只见几个壮汉飞奔过来,团团围住一位白面书生。为首的麻面汉子高声喝道:“这位兄弟是做什么买卖的?”
  白面书生紧张地说:“大哥,我,我不过是个读书人,不值一提!”
  麻面汉子呵呵冷笑:“兄弟既是读书人,就应明辨事理,为何要做鸡鸣狗盗的勾当!”说着话,身子逼近了两步。白面书生闻言,顿时惊恐万分。
  麻面汉子猛然抓住白面书生,目露凶光:“周崇文,你好大胆,竟敢私自携《春市嬉戏图》出关!”说着话,挥拳将白面书生打倒在地。其他人一拥而上,将周崇文强行按住,随即去翻他的包袱。不一会儿,从包袱中翻出一轴画卷。
  “找到《春市嬉戏图》啦!”这群汉子一哄而起,押着周崇文渐行渐远。
  次日,在城郊外的一个荒弃的民宅中,一群黑衣汉子正用酷刑折磨一个瘦弱的男子,这人正是周崇文。
  麻面汉子手举皮鞭,恶狠狠地说:“我劝你乖乖招认,否则你会死得很痛苦!”周崇文苦笑一声:“你不如把我杀了吧,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
  正在此时,只听到“咣当”一声门响,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年轻后生走了进来。
  周崇文和那年轻后生对视一眼,不由惊叫道:“罗忠明,你怎么在这里?”
  麻面汉子冷笑道:“这下,你们这对好兄弟终于相聚啦!”
  再看那年轻后生,双眼含泪,踉跄着走到周崇文面前,哭诉道:“师兄,我对不起师父啊,他、他被辽国的刺客杀死了!”
  周崇文顿时如五雷轰顶,半晌没回过神来。
  原来,周崇文和罗忠明本是一对孤儿,自幼无依无靠,后来因为机缘巧合被江湖异人张大白收为徒弟。张大白久居关外,以绘画为生。可是,除了两个徒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实他是宋朝的细作。
  当时,由于辽国人不停地骚扰边境,宋朝廷只得在关外安插细作。他们身份各异,都有过人的技能,张大白正是其中之一。他负责搜集敌情,并将消息密藏于书画之中,然后悄悄带出关外,周崇文和罗忠明自然成为他传递情报的得力助手。
  数日前,张大白获得一条重要军情,辽国引兵十万,在关外集结,正欲择日进攻宋朝边境,情势相当紧急。于是,他把军情密报藏于《春市嬉戏图》中,让周崇文带给宋军。没想到周崇文刚来到边关,便被乔装成平民的辽国密探擒住,《春市嬉戏图》也落入敌方手中。祸不单行,张大白的身份也不慎泄露,遭到敌方追击,在抵抗中,张大白不幸殉国,罗忠明遭擒。
  至此,兄弟二人相见,抱头痛哭。哭罢多时,罗忠明说道:“师兄,如今师父已离世,你我也当另找出路啊!”
  周崇文凛然说道:“我们自幼蒙受师父教诲,深明礼义仁孝之道。今日事败,自当追随师父,坦然赴难!”
  罗忠明一皱眉:“师兄此言差矣,俗话说,识时务者乃为俊杰……”
  周崇文未等他说完,猛地瞪了他一眼:“师弟,你说此话是何用意?”
  此刻,一旁的麻面汉子哈哈大笑:“周崇文,你可要放聪明点,学学你师弟,他早已归顺我大辽了!”
  周崇文闻言浑身一颤,失声道:“什么?罗忠明,难道你,你已经变节?”罗忠明沉吟许久,为难地点了点头。
  周崇文何曾想到,与他相伴十余年的师弟,竟是这么一个无耻之人,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此刻,罗忠明的脸色极为难看。麻面汉子见状,早已不胜其烦,正欲举刀砍向周崇文,罗忠明急忙阻拦:“大人请息怒,我师兄虽有些迂腐,却也非不可教化,请多给我些时日,一定能劝解他归降。他深得家师真传,善于勾绘地理地貌,是难得的人才,来日定能为大辽效力!”
  麻面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你休要卖乖,若想留他性命,先找到《春市嬉戏图》中的密报再说。”这麻面汉子并非戏言,他追踪此图多时,深知其中暗藏玄机。可是,当他们将《春市嬉戏图》截获后却傻了眼,这张画作无论是墨色、纸张还是裱糊、装帧与寻常画作毫无异样,众人查验许久,却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得严刑逼问周崇文,却不料这文弱书生一身傲骨,令麻面汉子苦恼不已。
  罗忠明道:“此画是家师运用秘法装裱的,不可妄动,否则,密报连同这份画作将一并损毁。”他边说边将《春市嬉戏图》展开,接着自怀里取出一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再让人端上一碗清水,将药丸投入水中。不多时,那药丸便溶于水中,不见了踪迹。罗忠明取来一支毛刷,蘸了蘸碗中的水,徐徐地刷在图上各处,然后点起烛火在画作背面小心炙烤。
  大约半炷香的工夫,罗忠明说道:“成了!”说罢用手指轻轻抠剥画面,不一会儿,那张《春市嬉戏图》竟被他从画卷上揭了下来。
  随后,他用小指在画的边沿轻轻一抠,继而在背面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来,只是纸上未见一字。罗忠明说道:“大人请取清水一盆,密报即可显形!”
  众人端上一盆清水,罗忠明将纸片覆在水面之上,果然不多时,纸上隐隐显现出字迹。麻面汉子同众随从细细品读,的确是一份军机密报,事关辽国军备部署、粮草供给以及地理要害,极为详尽。麻面汉子一边看,一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此信若被宋军所得,非同小可啊!”于是命人快马加鞭将这份密报呈给辽军大元帅,听候定夺。
  不出二日,辽军大营传来回函,大大褒奖了罗忠明一番,并责令他继续充当宋朝细作,负责将一份辽军伪造的密报转交给宋军,用以迷惑对手,从而一举将其歼灭。
  罗忠明既得了好处,不敢怠慢,但他深知家师往日所投递的密报均是藏于书画之中,而宋军主将与师父交往密切,对其书画意蕴极为熟悉,若用旁人所绘的仿作装裱密报,难免要出纰漏。师父现已离世,遇难前夜,他突然将生平画作付之一炬,如今是难觅其真迹了。正在愁苦之中,他忽然眼珠一转,把目光锁定在那张已经被揭下的《春市嬉戏图》上,顿时心中有了主意。当下,他利用特制药水,模仿师父的笔迹将辽国伪造的密报抄写在薄纸片上,再运用师传的手法将其装裱入那张《春市嬉戏图》中,竟然严丝合缝,不留半点痕迹。诸事妥当后,他便携着《春市嬉戏图》投往宋营。   罗忠明来至宋营,将密报小心呈上,生怕出现任何纰漏。却不料,诸事顺利,宋营将军知其是张大白的弟子,非但不加怀疑,反而重重地犒赏他一番。
  逗留半日后,罗忠明满心欢喜地赶回辽营复命,将沿途情形如实禀告辽帅,自然被记上大功一件,金银赏赐更不必说了。
  这罗忠明虽说利欲熏心,却并未完全泯灭良知,对师兄周崇文颇多牵挂。罗忠明幼年时十分顽皮,常遭师父打骂,每次都是师兄庇护他,故此二人情同手足。因此,自宋营归来后,他每日都去狱中探视周崇文,不知费尽多少口舌想将其劝降,可是周崇文大义凛然,不为所动,一心只求速死。这下可把辽军主帅惹恼了,他不顾罗忠明苦苦求饶,将手中大笔一挥,判了周崇文斩刑。
  这日,寒风凛冽,罗忠明手捧着一壶酒,双眼含泪地望着体无完肤的周崇文,说道:“师兄,小弟在此敬你一杯,祝你一路走好!”
  周崇文冷冷地望了他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无须可怜我,只怕你也活不长久了。我此时看你,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头之鬼,哈哈……”说着,费力地笑了起来。
  罗忠明脸色一变:“师兄,事到如今,你还同我耍嘴!此刻,你若点一点头,我就去向辽帅求情,非但保全你的性命,日后还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住嘴!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吗?恐怕不出几日,你就会以通敌之罪被辽国人杀了!”周崇文冷冷地说道,“我也没料到,自己未能完成的任务,却让你完成了,师父果然是神机妙算啊!哈哈!”
  此言一出,惊得罗忠明目瞪口呆。他大声问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周崇文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而又奇怪的神情。他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俯耳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罗忠明凑了过去,周崇文贴在他耳旁低声言语起来。不过片刻工夫,罗忠明脸色惨白,他后退一步大声说:“绝不是这样的,你、你在骗我!”
  周崇文轻蔑地看着他:“将死之人,哪有虚言。你再告诉辽人这些话,也于事无补了,我劝你快些逃命去吧!”罗忠明失神地捂住双耳,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口中喃喃地说:“不可能的……”
  周崇文死后的两日,罗忠明一直在做噩梦,但凡有些许动静,他都心颤不已。他无时无刻不在祷告,祈求师兄所说的话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捉弄一下自己。渐渐地,他的贪欲又占了上风,心中暗暗想道:哪怕这几日有未知的劫难,我都要用生命赌上一把,只要度过厄运,便是享不尽的人间富贵。
  可是,神明并没有眷顾他。几日前,辽帅让罗忠明送去宋营的假密报并未奏效,宋军大将非但没有陷入辽军所设陷阱,反而在雁门关派出一支奇兵,直攻辽军要害,将敌阵冲得七零八落,辽军首尾难顾,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罗忠明获悉后,情知不妙,连夜逃离了辽军大营。可是,他一个文弱之人,哪里躲得过辽国铁骑,刚跑出十余里地,便被辽国的密探拿获了。
  夜色中,麻面汉子举着鬼头刀就要砍向罗忠明。
  “大人饶命,我有冤情啊!”
  “死到临头,还想诡辩!”
  事到如今,罗忠明哪敢再做隐瞒,忙将几日前周崇文同他耳语的内容如实供述出来。
  其实,他投入宋营的《春市嬉戏图》乃是一张“密画”。
  “密画”之技是张大白独创,他以特殊手法,将谍报直接绘入画中。
  旁人看似普通的工笔画,其实暗藏玄机,图中花鸟人物、建筑景观乃至一草一木都各有用意,若想参透图中的这些信息,只要检索他编制的“密画宝典”,便可将谍报内容翻译出来。而此刻,这宝典正在宋营主帅的手中。数月前,张大白便开始用这种方式传递密报,此事他只告诉了周崇文,罗忠明却不得而知。原因是,张大白怀疑罗忠明有通辽之嫌。事实果然如其推断的那样,当他看到居所附近布满可疑的外乡人时,便警觉地意识到自己被罗忠明出卖了,不过他却并未因此而慌乱,因为自己已布下一局大棋。当晚,他将毕生画作焚毁,然后密令周崇文带上《春市嬉戏图》投往宋营。但他深知辽国密探已四处张网,周崇文定难将此画送出关外,除非有人“帮忙”,这个人就是罗忠明。 张大白深知辽人多诈,常以伪造谍报惑乱宋军。于是,他便故意使用旧法,在画后裱藏密报一份,其实只是掩人耳目之策。果然,罗忠明贪功心切,帮辽人取出密报,并自作聪明,将一份伪造的密报投往宋营。罗忠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正按着师父所布棋局一步步向前走。至此,他后悔不已,痛恨自己没有听信师兄临终前的劝告,而今只能向辽将摇尾乞怜了。
  “大人,饶了我吧,我对辽国可是一片忠心呐……” 麻面汉子冷笑一声:“似你这般卖国求荣的小人,我们辽国也不需要!”说罢,手起刀落……
  选自《民间文学》2016.1
  (段明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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