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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威尔士南部乡间老宅“格里菲斯”时已是初夏,而大壁炉里依然火焰熊熊。一百多年前所建的这房子以威尔士本土文字“Gliffaes”命名,我并不知道如何准确发音,姑且译作格里菲斯吧,只知是“露水田园”之意。这幢小楼,枕于威尔士东南部乌斯克河与迈亚山之间,雾气湿重,露珠遍布,于是得此名。
开在老宅里的格里菲斯酒吧所在的玻璃屋一侧外墙攀满了别名“加州之光”的法兰绒,明亮的金黄花朵引来蜜蜂不断驻足。正在喝一杯金酒,格里菲斯的男主人詹姆斯来打招呼。问起才知,这是他妻子苏茜娘家布拉布纳斯家族自二战以来至今的物业。夫妇俩从八年前成为格里菲斯在这个家族手上的第三代主人,两人的私宅就在格里菲斯正对面。
饭后出来散步。雨时下时停,催生出草地上一簇簇小蘑菇。从格里菲斯老宅里借来一双威灵顿长靴穿上,带上植物地图,边走边辨认。
四周是岛国所不常见的植物:日本枫、青柠树、梓树,以及最早发现于中国的参天红杉树、天目紫茎与银杏树。 光是在千禧年那一年,这里就种下了2000棵树,树木多达40种门类。一座四方小池塘边,一堆小鸭子互相挤蹭着准备入眠,池塘里睡莲朵朵。旁边乌斯克河潺潺的流水声伴随着阵阵鸟鸣。深觉在这样的乡间生活,任谁的感官系统都会变得发达起来。
“Gliffaes”这名字早在12世纪时出现在诺曼与威尔士混血历史学家吉拉多斯·堪布伦西斯笔下。匆匆五个世纪里,关于格里菲斯的记载不多,只知道庄园主与农夫佃客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19世纪初,铸铁厂韦斯特先生退休后选择在这里住了下来,并开始一棵一棵种下了威尔士难得一见的树木。而今天我们眼前这幢格里菲斯大宅,到了19世纪末才由韦斯特先生之子勒夫·韦斯特主持修建。这位小韦斯特先生很喜欢去意大利旅行,格里菲斯大宅每一处拐角的线条都透着意大利风格,也就不难解释了。
早饭后,驱车往西南边开去。若不是在格里菲斯門口的老地图上读到“5000年前这片地区已有人居”这句话,我也想不起威尔士文明比英格兰古老得多这个冷知识。
格里菲斯所在的小镇叫克里克豪威尔,就在布雷肯·比肯斯国家公园的东部边上。驱车一入乡间,绿意滚滚而来。
驶过冷峻的黑山,穿过光亮如明镜的斯旺西海滩,就到达以崖湾闻名的高尔半岛。
日落黄昏时分去看三崖湾。海水已退潮到远方,看着天快黑了,而下海滩的山路陡峭狂野,只好作罢。但即使是远眺,三座峭壁耸立的石灰石悬崖仍然壮观。阵阵狂风吹起,旁边山坡上的羊群悠闲地吃草,农场主人家的灯光已亮起。明明是一幅寂寥的图景,却也透着宁静的甜美。
翌日起了个早,驱车去经常被列入“欧洲最佳海滩”前列的罗西利湾。自觉在欧亚都见过不少海滩,罗西利的壮丽崖湾与三英里黄沙白浪映入眼帘时,还是会血脉贲张。海滩潮差极大,涨退潮能相差十米。上午退潮后,沙滩上现出了几支盖满了绿藓的椽木,高低不一的磷峋模样,极易被想象成一条搁浅的史前巨龙。
这其实是挪威船只Helvetia的残骸。1887年,这艘船满载木材从加拿大出发,驶往斯旺西海港。离港湾还剩5英里时,突遇暴风雨,船被困在罗西利湾沃姆斯角附近,船长决定抛锚,船员被海岸救生员救了下来。第二天,大半艘船已沉到沙里,从此定格历史,成为了游客打卡的景点。在离船骸四五米的地方,我们还看到一只搁浅了的大水母。
返回的路上,车经过一片萧瑟的山谷。想起亚瑟王的传说中,在凯芬·布林平原附近有一块25吨的压顶石,名为“亚瑟之石”,于是下车去找。走了几分钟,远远看见天际线下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
平原上莫名飞来一块巨石,确实是蹊跷。据传说记载,亚瑟某天在威尔士南部乡间走路,觉得鞋子里有块小石子,就脱下鞋把石子倒出来后一扔。石头一路不停地向东滚,边滚边长个儿,一直滚到了这片草地上才停了下来。虽然听起来很段子,偏偏信者众多,其中还包括了英国国王亨利七世,他的军队于1485年赴波斯沃战场的途中,特地多绕了128公里来瞻仰这块“亚瑟之石”。
其实,这块石头是公元前2500年的史前人类墓冢。19世纪上半叶,考古学家已证实了高尔半岛早在旧石器时代已有人居。英国发布《1882年古迹保护法》之后,这处墓冢第一批被纳入受保护的古迹之列。
雨后泥泞的草原上,天际阴翳。环顾四野,看不到关于景点的任何标示,就像历史何去何从,没有指引。苍茫天地间,只有几匹马在游荡,一两个人在踽踽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