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气微凉，接儿子放学回家的路上，零星的落叶飘飘悠悠地落至地面。我望着眼前这个快和我一样高的大男孩，内心有些五味杂陈。
　　前不久，我为儿子报名了英语口语大赛，可他连连打“退堂鼓”。我连哄带劝，他咬着牙不应，最后我来了脾气，在校门口劈声吼了他一句。虽然被我硬逼着上了台，儿子却在台上卡了壳。他灰溜溜下台时糊了满脸的泪水，一言不发躲进了厕所。我看到他咬得变了形的手指头，有点怒其不争，还有点不知何处来的后悔。
　　明明这几天口语大赛的阴影渐渐过去了，可儿子今天又有一些反常。他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脚步比往常快一些。步行十来分钟便到家了，儿子低着头慢吞吞地换着拖鞋，忽然转向我说：“老妈，看‘朋友圈’了吧，一个14岁男孩被妈妈掌掴跳楼身亡了。”
　　这个消息我已经看到几天了，可经儿子的口说出来，我还是猛地一惊。显然，这件事也在孩子的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索性，我和儿子相依而坐，拿出手机仔细浏览这则新闻。事情起因是男孩在学校玩扑克牌，班主任请家长到学校配合管教。这位气急败坏的妈妈当着同学的面，二话不说冲上前，掐住儿子的脖子，戳他的脑门，还连扇了孩子两个耳光……未曾想，男孩随后便翻过学校的走廊围墙，一跃而下。
　　我率先打破了平静：“真的很可悲，我们以如此遗憾的方式认识了这对母子。”儿子也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那个跳楼的哥哥一定很绝望，当众受到妈妈的责骂。”我尽量把语调放轻松了一些，但一些亲子间的小事却浮上心头。
　　从小，我就渴望孩子成为“最听话的娃”，动不动就“约法三章”。儿子偷吃了一個棒棒糖，我在幼儿园门口把他小手打得通红;儿子背不熟练古诗，我罚他站在公园门口半个小时;儿子的作业总是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我等不了到家，在放学的路上就要狠狠地数落他，因此还会引来路人的关注。
　　曾经面对这些事情，我总是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焦虑与幽怨，可如今，我却感到汗颜。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父母和我一样，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孩子，既是向孩子、路人展示自己的权威，又借路人的眼光惩罚孩子。对孩子来说，来自父母的训斥已经是很严重的惩戒，我却还嫌不够，要加上孩子的自尊作为代价。我庆幸起来，感谢我的儿子还算坚强，感谢我的儿子一次次原谅我，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打量着正上下滑动手机屏幕的儿子，不由地说：“嗨，从今天起，老妈会把你的自尊捧在心上的。以前，是妈妈不对。”
　　“我嘛，没那么矫情！不过，妈妈你别在外面骂我了。”听儿子这么说，我摸了把他的头，爽快地应了：“好！”
　　没过多久，儿子开家长会，顺便请家长决定孩子选修的社团课程，“智能机器人”“吉他乐坊”“足球健队”……这类社团都是我看好的。可没料到，儿子缓缓地开口：“老妈，我想报昆虫观察小组，你看成不？”按照往常，我就要脱口而出：“看虫子有什么出息？”可这次，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家长们，没有吱声。
　　儿子偷笑，好小子，这是给我下套来了。我犹豫了一会儿，罢了，既然儿子已经有了明确的选择，相信他一回又何妨。当我爽快地点头时，儿子满脸的惊愕。“不过……”我补充道，“这次既然听了你的，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还有，下次有话好好说，我不把你的自尊当筹码，你自己也不能用自尊来要挟我。”儿子反应过来，脸上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