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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初现端倪
对于何继生的惊讶,图兰表示认同地点点头:“当时我舅舅和舅妈也被这笔巨款吓坏了,最后他们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收养这个婴儿。”
“为什么要犹豫?他们不是早就想收养孩子吗?”何继生感到有些奇怪。
“主要是因为那张纸条。”图兰叹了口气,“在那张纸条上,除了详细地写着婴儿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还写着这样一段话:‘尊敬的好心人,请相信这个孩子会给你们带来你们意想不到的好运,他叫朱正东,请千万不要更改他的名字,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世,否则你们将会有噩运降临。’就是这些话让他们感到很别扭,不过转念一想,我舅舅刚好也姓朱,于是也就接受了这个名字。”
何继生皱了皱眉,分析道:“这样看来,这婴儿显然是特意送给你舅舅家的,不然不会那么巧也姓朱。”
图兰认同地点点头:“为了保守他的身世之谜,同时也因为心里害怕,我舅舅他们不久之后就搬了家。可是第二年,一件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轻轻地摇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见她停下来,何继深连忙追问:“别吊人胃口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图兰却并不急着讲下去,慢腾腾地喝了一口酒水,才忽然反问道:“你相不相信,天上会忽然降下钞票来?”
“天上降钞票?”何继生愣了一下,苦笑著摇摇头,“又不是写小说,拜托你不要兜圈子了。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图兰说:“有一天早晨,我舅舅一起床,就发现家里的饭桌上多了一大捆钞票,数了数,又是整整1000元。从那以后,每年冬天,他家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笔钱,而且随着物价增长,钱的数目也在逐年增加。”
何继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对方果然兑现了纸条上的承诺,这些钱显然是送来的抚养费。”
“可是对于我舅舅他们来说,这些从天而降的钞票带给他们的不是好运,而是不安和恐惧。他们渐渐感觉到这个弃婴的身世不同寻常,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小市民,忠厚老实又胆小怕事。为了躲开对方,那些年他们前前后后搬了好几次家,可是无论他们搬到哪里,对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他们。”说到这里,图兰松了一口气,“幸好,除了按期送钱之外,对方并没有过多干扰他们的生活,这使他们渐渐放下心来。因为每年那一大笔资助,他们家的生活条件一直不错,保持着小康水平,朱正东也因此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直到他突然失踪……”
“失踪?”何继生不禁愣了一下,“朱正东曾经失踪过?”
图兰点了点头:“朱正东从小聪明好学,读书时成绩优异,还跳过级,17岁那年,他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开学前夕,他突然失踪了,临走时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后来呢?”见图兰停下来,朱继生连忙追问。
图兰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接着说:“两个多月之后,他又好端端地回来了。”
何继生继续追问:“他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
“没有。”图兰苦笑着摇摇头,“在这短短两个月时间里,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固执而孤僻,他居然说他不想再上学了,想去创业。为此我舅舅很恼火,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对于这个来历神秘的养子,我舅舅一直心有忌惮,只好任由他去折腾。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很快就创办了东河公司。只是从那以后,他很少再回家,他的事业越做越大,与家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他在社会上的形象越来越好,但在家人的心目中,他的形象却越来越糟糕!”说完,她感慨地长叹一声。
“傀儡!”何继生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禁不住脱口而出,“我明白了!我明白朱正东的事业为什么会一帆风顺、那么顺利就把公司做大做强了——那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给他提供资金上的支持。能够扶持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奇迹般地创办一个庞大的东河集团,那个人肯定有着非同一般的经济能力。不,也许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实力强大的组织!”他越说越激动,几乎忍不住要手舞足蹈了,引得旁边几个客人惊讶地朝这边看过来。
图兰显然被他的这番推论吓了一跳:“这……这不大可能吧?”
“非常有可能!”何继生感到思维在一瞬间被打开了,肯定地点了点头,同时他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稍稍压低声音,“而且我怀疑,1979年西岭乡发生的那桩巨婴失踪案件极有可能也与这个人或者组织有关。我想事情可能是这样的:他们按照自己的标准偷盗合适的婴儿,送给精心物色好的人家,然后暗中提供抚养费,直到其成年,再由他们为其规划好以后的人生道路,但前提是,后者必须完全听命于他们,所以你才对朱正东有那种傀儡的感觉!”
图兰神色骇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何继生一口气说完,也被自己的推论吓了一跳,同时心里一动:自己会不会也跟朱正南一样,曾经是这个人或者组织挑选培养的对象?还有罗惠南……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翻开那份《东河集团公司名称及法人变更申请书》,飞快地浏览着。渐渐地,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终于合上文件,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感到身上阵阵发冷。
“你……你怎么了?”图兰发觉他的异常,有些惊讶地问。
何继生半天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坐正身子,翻开那份文件,指着某个部分,对图兰说:“你看看这个——”
图兰微微皱了下眉头,将何继生指的那行文字读了出来:“……公司的法人代表由罗惠南担任……”她疑惑不解地抬起头,“怎么了?”
何继生笑着摇摇头:“朱正东,罗惠南……他们的名字怎么这么巧,都有一个代表方向的字?”
经他一指明,图兰也吃了一惊:“还真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绝不是巧合!”何继生冷笑一声,“这个罗惠南的身世应该跟朱正东一样,都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疑团就都可以解开了。我们不妨假设一下,朱正东觉得自己羽翼已丰,不想再继续做他们的傀儡,结果便遭到了他们的抛弃,不仅失去了所有的头衔和光环,为了不使秘密外泄,他们还制造车祸,将其杀人灭口。这同样也可以解释,朱正东为什么要忽然暗中调查一桩陈年旧案,那是因为他怀疑,当年失踪的那个巨婴,极有可能就是现在要替代他的这个罗惠南!” 图兰脸色发白,不安地四下看了看,摇着头,喃喃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何继生感到口中发苦: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岔子,自己的姓名很可能就叫某某西或者某某北。他叹道:“事实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再想想我这几天的遭遇也就不奇怪了。在河东,也只有东河集团才有那么大的财力,能够收买一个村子的人;也只有东河集团那么大的势力,才能让所有的知情人都缄口不语。只是,他们花费长达几十年的时间,苦心策划实施这么一个荒诞的计划,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报警吗?”图兰的身子微微发抖,显然已经六神无主,将何继生当成了主心骨。
何继生摇头苦笑说:“这一切都还只是推论,警方不会为了这么荒诞的一个推论去立案侦查,所以必须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行。”
图兰刚想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变,低声说:“我们走!”与此同时,何继生也发现酒吧外面出现了两个可疑的青年男子。
那些跟踪者又出现了!现在离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何继生紧张地思考着对策。图兰却忽然招手叫过服务员,在对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服务员连连点头,匆匆离去了。
这时,那两个可疑的男子已经出现在酒吧门口。他们鹰隼般的目光在酒吧里四处搜索着。很快,他們就确定了目标,径直朝何继生和图兰走了过来。
终于要正面交锋了!何继生此时反倒镇定下来,暗暗握紧了拳头。然而,那两人却并没有走过来,而是要了两扎啤酒,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两个男子一边喝酒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与普通的客人一样。
10多分钟过去了,何继生渐渐沉不住气了,刚想站起身,却被图兰拉住了。这时,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风摆杨柳般地扭着腰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其中一个男子的怀里。
那男子愕然,正要驱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忽然踉踉跄跄地冲过来,手里挥舞着一瓶啤酒,嘴里骂道:“妈的,原来勾引我老婆的是你这个混蛋!”不等那个男子反应过来,他手里的啤酒就猛地朝对方的脑袋砸了下去。
只听“呯”一声脆响,啤酒瓶碎了。在妖艳女子的惊叫声中,殷红的鲜血连同酒液一起从那男子的头上流下来。男子的同伴这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跳起身来,一拳打在醉汉的鼻子上。醉汉疼呼一声,仰面倒了下去。但是,他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也来不及擦一把汹涌流出的鼻血,便朝对方扑了过去……
顿时,酒吧里乱作一团。不一会儿,一辆鸣着警笛的警车开来,那两个青年男子以及醉汉和妖艳女子一起被警察带上了警车。
十七、被规划的人生
从酒吧出来,回到何继生的车上,图兰才松了口气,但看得出来,她仍然很紧张。何继生看了她一眼,说:“刚才那个醉汉是你叫来的吧?原来你早有准备。”
图兰勉强笑了笑,说:“这间酒吧的经理我刚好认识,就请他帮忙找了个混混来救急。那家伙头破血流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何继生笑着摇摇头,说:“对了,你必须告诉我,东河集团那份文件你是怎么拿到的?”
图兰闻言怔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表嫂拿给我的。”
何继生忽然板下脸,冷冷地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在撒谎!”
图兰大吃一惊,想申辩什么,却被何继生摆手制止了。何继生点燃一支香烟,接着说:“我不喜欢撒谎的人,尤其是我的雇主。如果你还不信任我,我决定马上退出。”图兰不敢正视他的目光,深深地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仍然沉默不语。
何继生摇摇头,冷酷地说:“那个孟玫就算是朱正东的妻子,也不是他最爱的女人。朱正东是个聪明的人,他受制于人,当然明白自己的处境,他故意冷落养父母,不是无情,而恰恰是出于保护。同理,他会刻意隐藏自己最爱的女人,就算是结婚,他也不会选择她。所以,图小姐,你不是医院的护士,你也不是朱正东的表妹,而是他最爱的那个女人。对不对?”
图兰缓缓地抬起头,眼眶中已盈满了泪水:“你比我聪明,居然比我更懂他。我们相爱了5年,可是他却不允许我公开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而且他还和别的女人结了婚。我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河东。你知道吗?他出事前最后一个电话不是打给他的妻子,而是打给了我。可是当我赶回河东,却再也见不着他了。他是那么的爱我,而我居然误解他,而且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还在和他赌气,有比我更蠢的女人吗?”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
何继生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继续问道:“朱正东在电话里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图兰接过面巾纸,却没有去擦,而是任由越来越多的泪水在脸上汹涌而下。她垂下头,啜泣着说:“他说他爱我,他让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回河东,永远不要再回河东……”
何继生冷笑一声,冷冷地说:“但你还是回来了,而且还巧妙地诱使孟玫找到我调查所谓的真相,然后你便绑架了孟玫,对吗?”
“没错,是我诱使她去找你,也确实控制了她,但那不是绑架,而是在保护她。”图兰的声音有些发涩,“虽然我很嫉妒她,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朱正东名义上的妻子,我是不会伤害她的,你放心吧。”
何继生看了她一眼,将烟头从车窗丢出去,继续问:“那么朱正东的身世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他告诉你的吗?”
图兰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他的养父母只是名义上‘死’了,他们都还健在,被他安置在外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个秘密除了他妻子之外,只有我知道。为了打动他,我曾经去照顾过两个老人长达半年时间。”
何继生点点头,感慨地说:“这种被人规划的人生真是可悲,朱正东表面看似风光,其实却是个可怜人,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爱,也难怪他要不自量力去反抗了。” 图兰此时情绪已经稍稍平复下来,叹道:“所以,就算是为了避免更多人的人生被规划,你也要帮我查出那个幕后组织……”
“这个想法确实够伟大,也够动听,只可惜却不能说服我。”何继生打断她的话,讥讽地笑了笑,“事到如今,图小姐,你不妨把你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吧,开诚布公,也许更能打动我。”
“你……原来一直就没有相信过我?”图兰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意。
何继生冷然道:“没错,从你出现起,我就怀疑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身份。”
图兰脸上的怒意渐渐消失了,并无尴尬地点点头,说:“是的,你说得很对,我的目的确实没有那么崇高伟大,我只是不甘心将到手的财富拱手还出去罢了。”
何继生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图兰苦涩地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娴熟地点燃,吸了一口,才接着说:“朱正东为了弥补他对我的亏欠,在外地投资创办了一家公司,打算交由我经营。但是手续还没有办完,我就收到一份律师公函,说是东河集团要收回这家公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我……”
“原来一切还是为了金钱!”何继生颇为失望地摇摇头,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心里对这个美丽女孩曾经有过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尤其是对方吸煙的样子更令他生出几分厌恶,他的语气中不觉带了几分嘲讽:“我还以为这个世界果真有纯粹的爱情呢。”
图兰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却没有恼怒,反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当然,我本俗人,又怎么可能免俗呢?我跟了他5年,为他付出了5年最好的青春时光,现在却落得这样人财两空的结局,你说我能甘心吗?”说着说着,她有些激动起来,丢掉那支刚点燃的香烟,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仪表台上,“孟玫给了你10万佣金,我可以给你双倍,这是20万,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去撕开那道黑幕。”
何继生淡淡地说:“你用不着激将,你说得没错,我也是俗人,所以也会被金钱打动。”他拿过那张支票,“你的佣金我收下了,我会把所有的真相呈现给你。现在,你还要一起参与吗?”
图兰想了想,笑了笑说:“我需要的只是结果,好像确实没有理由跟你一起去冒险。”她摇摇头,“算了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希望你能够早一点把调查结果给我。”说着话,她拉开车门,正欲下车,何继生忽然叫住她,问道:“你真的不知道红屋子在哪里吗?”
图兰似乎愣了一下,肯定地摇摇头。
何继生注视着她的眼睛,又问道:“那么郭安梅呢?你有没有去过小平山下的那家‘天使堂’?”
图兰不禁皱起眉头,恼怒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何继生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图兰下车离开很久了,何继生仍然呆呆地坐着没有动。忽然,一股裹挟着寒气的夜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关上车窗。“天使堂,红屋子……”他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长长地吐了口气,扭动钥匙启动了车子。
十八、别无选择
夜幕降临,街灯次第亮起,城市变得分外璀璨。东河集团总部的招牌,仍然一如既往地低调。罗惠南签署完一份文件,掷下签字笔,摁了一下办公台上的呼叫装置,马上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敲门进来了。
罗惠南指指那份文件,平淡而不失威严地说:“马上将这份文件复印出来,分发给各董事会成员,明天早上8点一刻,召集全体董事会成员开会。”
“是,罗总。”女孩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双手拿起文件,走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罗惠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身体靠在宽大舒适的椅背上,惬意地阖上眼睛。全面掌管一个大集团确实有些累,但感觉却真的很爽,再也没有牵制,再也没有任何阻力。
权力,对于男人来说,果然是值得追逐的好东西!罗惠南忍不住笑了:很快,东河集团就会被崭新的太阳集团所替代,影响力和光芒将不再仅仅局限于小小的河东市,而这历史性的转变,将在自己的手中实现……他不禁热血沸腾,感到全身燥热。
只是,还有他呢?想到这个,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出现,自己会不会被取代?不,决不能让他出现,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罗惠南猛地睁开眼睛,拿过一支剪开的雪茄点燃,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灯火璀璨的城市。此时,他很想喝杯酒,然而,这里是不允许有酒的。是的,无论是谁坐上这个位置,都是为了那个神圣的使命,绝不是为了享乐。
“笃笃笃。”房门被礼貌地敲响了。罗惠南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坐回到老板椅上。在得到他的许可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杨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罗总”,垂手肃立。
“有事吗?”尽管有些不悦,但对于杨艰这样的“自己人”,罗惠南的语气还是很平和。
杨艰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罗总,找到他了。”
“他真的还活着?”罗惠南不禁吃了一惊。
杨艰点点头。
罗惠南的神情由吃惊变得沮丧,将雪茄扔到硕大的烟灰缸里,沉默不语。
杨艰迟疑了一下,说:“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他也无从知道自己的身世,您有没有想过……永绝后患?”
罗惠南会意,却马上摇摇头。杨艰不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外,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十几分钟之后,罗惠南独自驾车离开东河集团,回到了那栋别墅。他疲惫地上到二楼,房间里的镜子已经全部拆除了,换成了高档墙布。他倒了一杯红酒,无力地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心事重重地喝着。
喝完一杯红酒,他似乎已经无力起身,眼睛盯着墙壁发呆。忽然,他将手里的空酒杯狠狠掷出去。酒杯在墙壁上应声而碎,这次没有人进来。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待他重新睁开眼睛,愕然发现那个戴假面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静静地看着他。
“我……”他慌忙坐正身体,想解释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人轻轻地摇摇头:“昨天我还对你说过,就算他还活着,就算找到他,也没有意义了。可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感到很失望。”
“我只是……不放心。”罗惠南吞吞吐吐地说,“毕竟他才是真正挑选出来的巨婴,如果……”
“没有如果!”女人厉声道,“现在一切已成定局,无可更改!而你,也别无选择!你明白吗?”
罗惠南连连点头。女人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镇定自若地说:“记住,这是你的履历:你出生于1979年9月2日,出生时体重5.4千克,3岁零8个月时走失,期间一直在街上流浪,但没有沾染上什么恶习,健康况状良好。7岁零5个月时被一对罗姓夫妇收养,14岁时被组织找到,改名罗惠南,并由组织资助补齐因家贫而耽误的学业,直至进入东河公司。”
罗惠南面色惶恐,唯唯诺诺地直点头。
十九、百年秘道
早晨,天有些变阴了,萧瑟的晨风中凉意阵阵,将秋意渲染得更浓。西郊已经被河东市圈定为小平山综合物流园,开发商正是东河集团。大规模拆迁目前已经基本结束,附近的居民都搬离了,四处都是拆毁的残垣断壁,如同被洗劫了一般,看起来满目荒凉,偌大的地方,只有几辆铲土车静静地停放在那里。
小平山是河东市最大的自然保护区,平日里人迹罕至。“天使堂”那栋明清风格的四合院刚好依山而建,也许是太偏僻的原因,这栋四合院虽然废弃已久,却一直没有被拆除,远远看去,残破的宅子就像一个可笑的怪胎。
何继生停下车,远远地打量着那栋老宅,暗暗感到奇怪: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里都不是建房安宅的好地方,郭安梅的祖上为什么会花费巨资把家宅建在这么个鬼地方呢?
他熄火下车,竖起衣领,长长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朝那栋四合院走了过去。
因为被火烧过,残损的院墙一片班驳,露出里面的老式青砖,隐隐能看出上面确实曾经被刷成过红色。
何继生的一颗心禁不住“咚咚”狂跳起来,手心也沁出了一丝冷汗。天使堂,或许是打开谜底的最后一把钥匙!
昨天与图兰分手后,他仔细观察,没有再发现跟踪的人。对此他并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有种深深的忧虑:这种平静太不寻常,对方通过李巧云将这里透露给他,极有可能会在这里布下险恶的陷阱等着。
无论什么样的陷阱,都要闯上一闯!何继生咬咬牙,伸手推开那两扇已经腐朽的院门,走了进去。
昔日充满孩子们欢声笑语的“天使堂”,如今已是满目荒凉。院中荒草萋萋,到处遗留着当年那场火灾的痕迹:倒塌的房屋、熏黑的墙壁、烧焦的木头、断裂的青砖……这一切都能看出,那场火灾确实很惨烈,只有院子里那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在火灾中劫后余生,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何继生不禁摇摇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一块微不足道的生日蛋糕,竟会酿成一场骇人听闻的悲剧,人心果然难测!真的是因为“天使堂”经费紧张,郭安梅才不能满足那个小女孩的愿望,还是另有原因?这无疑又是一个费解的谜团。
这栋四合院规模不小,大大小小合计有20来间房屋,大部分都已塌毁,剩下的也已如同风中残烛,看起来摇摇欲倒。何继生怀着十分的小心,走进与院门相对的那间正厅——这间房屋相对还比较完整。
房间里一片狼藉,霉气扑鼻,俨然已经成了老鼠和蜘蛛的天堂。他的脚步声惊扰了一只体形肥硕的大老鼠,大老鼠慌慌张张地逃窜,钻进了鼠洞。不过,很快它又从洞里探出头,鬼头鬼脑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何繼生皱着眉头,一边挥手驱散刺鼻的霉气和灰尘,一边寻找着可疑的蛛丝马迹。地上倒是有一些淡淡的脚印,但是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以前留下来的。看来,近期没有人光顾过这里。
何继生心里有些失望,信步走过去,却不慎迎面碰到了一张厚厚的蜘蛛网,顿时感到脸上黏糊糊的一片。他有些气恼,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将眼前所有的蜘蛛网打破了。不料,他的动作再次惊动了那只肥硕的大老鼠,它“吱吱”地叫了起来,一对圆圆的小眼睛示威似地盯着他,似乎在抗议。
何继生感到很好笑,恶作剧地跺了跺脚。大老鼠顿时大惊,飞快地蹿出来,慌不择路地从他的脚边掠了过去。大老鼠的这个举动反而把何继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忽然,他感到脚下一空,一块青石地砖居然被他踩得陷落下去!
他刚刚站稳身体,忽然发现那块塌陷地砖旁边的砖块也有松动的迹象。他心里一动,连忙蹲下身,随手捡起半块砖头在地上敲了敲,地下果然传来空洞的回声——这间房屋的下面赫然竟是空的!
这栋老宅子果然有古怪!何继生心中大喜,连忙搬开那块塌陷的青石地砖,又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青石地砖一块一块撬开,发现下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层青石凿成的方形石砖,而且显然不是随意铺就,而是用灰浆灌缝砌成的,只是因为年代久远,这个地方才出现了小部分塌陷。
虽然一时间无法把这些方砖清理出来,但是何继生已经可以肯定,这间房屋的下面是精心修建的秘室!
普通的人家,绝不可能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在宅子下面修建秘室!看来,这就是“红屋子”的秘密!忽然,何继生心跳加速:那个有很多孩子的大房间,会不会就在这下面?
既然是秘室,就一定有出入口,而且肯定就在这栋宅子里!只是,这么大一栋宅子,一时间到哪里去寻找出入口?
何继生思忖一番,觉得还是从这个塌陷的地方入手最省事,只要撬开这些方砖,秘室自然就能暴露出来。可是,这些方砖每一块都重达百斤以上,要在短时间内撬开而且搬走谈何容易!好在他的车里有些工具可以用得上。
做出决定之后,何继生回车上取来一些铁制的工具。他忙活了半天,总算撬开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然而,他虽然已经撬开了五六层方砖,下面却仍然是同样的方砖。这间秘室建造得还挺奇怪的!他苦笑着摇摇头,擦了一把汗,正要继续下去,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抽风似地震动起来。
接起来一听,听筒中传出图兰略带兴奋的声音:“我知道‘红屋子’在哪里了,就是‘天使堂’,也就是小平山那家废弃的孤儿院!”
何继生心里冷笑一声,淡淡地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电话那边的图兰显然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无论是谁告诉你的,你都千万不要去那里……”
正在这时,何继生的耳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是铲土车行驶的声音!他愣了愣,心里忽然一惊,但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外面一堵残损的院墙被推倒了,灰尘四扬。几乎与此同时,因为受到振荡的原因,他脚下的石砖也轰然塌陷下去,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洞,如同怪兽的大嘴巴。他猝不及防,随着那些坍塌的方砖一起坠入到洞中。在坠落下去的瞬间,他只感到脑袋里一片空白。很快,他就重重地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在一阵剧烈的疼痛中,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疼痛使何继生渐渐清醒过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然而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觉骨头并没有受伤,看来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挣扎着坐起来,想拿手机屏幕照一下周围的环境,却想起刚才跌下来的时候手机还在手里拿着,现在不知道摔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自己的钥匙串上有一支实用的便携式微型强光手电筒,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
打开手电筒,虽然光束范围很有限,但眼前的黑暗还是立即就被驱散了,周围的环境顿时一目了然:与他猜测的不同,这不大像是一间秘室,倒像是一条异常宽阔的秘道,因为手电筒光亮所及之处并不是尽头。除了身旁那些坍塌下来的方砖,秘道里空荡荡的。由于环境潮湿的缘故,两旁坚硬的青石壁上长出不少滑腻的青苔,发出一股浓重的水腥味。抬头看看,头顶一片漆黑,他坠落下来的那个洞口显然已经被堵上了。
这条秘道会通往什么地方呢?好奇使何继生几乎忘记了全身的疼痛,也忘掉了自己此时身处险境。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擦伤,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走出几十米之后,秘道渐渐变得狭窄起来,却仍然无休止地往前延伸。好在这条秘道没有分支,笔直地往前延伸,他不用担心会迷路,便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手電筒的光线渐渐变弱,看来电量快被耗尽了,可前方的秘道却仍然漫无尽头。何继生心里越来越不安,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唤起来。他粗略地计算一下,自己至少已经走出几公里之远了,这条秘道究竟有多长?
从建筑材料来看,这条秘道应该已有百年历史。修建这么长一条秘道,无异是一项庞大的工程,不仅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这郭安梅的祖上到底是什么人?修建这条秘道又有什么作用呢?难道,郭家与那个神秘的组织有关,抑或这条百年秘道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轴心所在?
一时间,何继生感到脑袋里乱纷纷的,秘道里充斥的腥臭味使他呼吸越来越不畅。此时,他心头的好奇已经渐渐被恐惧替代,饥饿和困乏使他几乎忍不住要倒下去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真的是一个陷阱,对方的意图是想把他困死在这条秘道里!他想起了电话里图兰最后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她一定是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何继生不由得摇头苦笑,作为一名私家侦探,他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对于图兰的身份,他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怀疑。昨天,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图兰就是那个纵火烧毁“天使堂”的女孩奚曼,因为从年龄这一点来讲,图兰和那个叫奚曼的女孩太接近了。如果图兰就是奚曼,那么她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也许所有的谜底就在这条秘道里,就在前方不远处!想到这里,何继生感到全身又有了力气,咬咬牙,扶着滑腻的石壁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未完待续)
下期预告:替身现身,拨开“天使堂”重重迷云,真凶露面,惊人秘密正在浮出水面。一波三折,他竟是真正巨婴!勾心斗角,谁才是最后赢家?《巨婴传说六》终极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