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童话的怪诞和游戏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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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认可童话是充满幻想的一种文学样式时,很容易认可那些有着神奇的力量护佑、有着以超自然面貌出现、具有创造奇迹的超能力童话形象的文本是童话,诸如神奇的魔毯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七色花会满足你的七个愿望,金鱼会用人的声音说话和满足你的很多愿望,神奇的饮品会让你变大或者变小……那些巫婆、精灵、鬼怪、器物等等是我们阅读这类作品时毫不奇怪的存在,似乎这些才是我们穿越时空乃至现实与幻想的必然载体。
  我们也很容易接受那类用大家熟悉的拟人法,将人类之外的各种有生命无生命的事物人格化后的存在,诸如会说话的小熊,如《小熊温尼普》,摆脱了凶恶形象的狼,如《笨狼的故事》,可以接受调皮的彼得兔,也可以欣赏爱时尚的蟾蜍……这样的童话源自对儿童的了解,源自对儿童心灵上万物皆有灵性的接受,源自他们与世界万物连接时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状态的欣赏。所以这类童话年龄偏小的孩子更喜欢安徒生童話的魅力在于他几乎写出了童话的所有样式,从他开始,创作童话因为作家个性风格的不同,呈现多姿多彩的局面。
  安徒生也曾经用嬉笑的笔触,极度夸张地塑造了一些富有喜剧感的童话形象,他们是常人,但又不是。
  《皇帝的新装》是中国人非常熟悉的一篇童话作品。里面的国王、大臣、骗子、臣民、孩子都是活生生的常人,但整个作品却像一场闹剧。皇帝是皇帝,但却不理朝政只要换新衣。“他一味追求的就是衣着入时。”所以,问起皇帝,那肯定不是在会议室里,而是在更衣室里。故事一开头就埋下了伏笔,这个爱极了新衣服、总想炫耀新装的皇帝必定会栽在这个喜好上面。
  果真,来了两个骗子,两个精明的、对人性和对皇帝有极深了解的骗子。
  一场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你喜欢美丽的衣服,我就骗你可以织出世界上最美丽的布——“无法想象的最美丽的布!”这样的布如何织?而且这布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是,“织出来的布不仅颜色和花样漂亮异常,而且用它们做出来的衣服有一种神奇的特点,任何不称职或者愚蠢得无可救药的人是看不见的。”那么,人性的弱点就被两个骗子成功地规划到游戏中。于是全城人都知道有这样一种美丽神奇的布,大家都既期待又害怕。既想看到别人的愚蠢,又担心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对爱新装的皇帝而言,这布这衣服自然很有吸引力——一举两得啊:既可以炫耀美丽的新装,又可以测量自己身边的大臣是否愚蠢。
  游戏的弦开始收紧。
  两个骗子从皇帝那里得到最好的丝线和最珍贵的金线,但却整天在两架空空如也的织布机上忙碌至深夜。皇帝期待、大臣期待、万民期待,两个骗子也在期待……
  终于,游戏的节奏进入螺旋状态——一个个人来到织布机前检验布匹,也检验自己、检验他人。
  没有人比得上的诚实、聪明、称职的老大臣被第一个派往织布机前——可惜,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会是那么愚蠢吗?我永远不能相信,万一是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会是我工作不称职吗?”“不行,不行,我不能说出我看不见他们织的布。”他接受了两个骗子对布的介绍,记住了他俩对这布颜色、花样的描述,并转告给国王,肯定那布非常漂亮。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很多。又一个大臣来过后,“对并没有看见的布赞不绝口,对鲜艳的颜色和美丽的花样表示满心欢喜。”
  消息传开,全城人都在议论和期待那贵重的布。
  于是皇帝带着众臣,包括前面来过的两位最诚实的大臣,来到织布机前,观看那美丽神奇的布。
  结果大家都知道。
  皇帝非常惊恐,他居然看不见,居然不称职,既然很愚蠢——所以,他也说“你们的布深得我心。”群臣都说,这真是美极了。并且决定用这布为皇帝做套漂亮的衣服参加盛大的游行。
  于是,新衣服做好了。皇帝穿上,大臣们捧着裙摆跟随,于是所有在街道两旁和窗口观看的人们都说:“皇帝的新装真正无与伦比”……
  一群骗子(包括皇帝自己)用越来越荒诞的节奏将皇帝送到了荒诞的顶端。
  故事如果就这样结束,也就只有作为旁观者的读者和两个骗子会大笑,而故事里其他参与游戏的人都会等待这游行结束,悄然掩盖掉自己以为的愚蠢,再开始另一个愚蠢的游戏。作者的高明在于,在所有成人的愚蠢游戏里,一个清亮的童音响起:“但是,他根本什么也没有穿啊!”一个天真的孩子,一双最纯净的眼睛,直戳事情的本质——什么都没有!这才是游戏的高潮。游戏在高潮处跌落而下,可怜的皇帝瑟瑟发抖地坚持着,坚持着这份荒诞的还有大臣和以借孩子之名议论纷纷的成人们。
  两个织工确实是两个骗子,但这两个骗子其实也算诚实:这布的神奇之处不是已经得到很好的验证了吗?只不过结论是相反的,看见的人是愚蠢的、不称职的,看不见的人才是诚实的、称职的。游戏翻转的真正趣味就在于人性的弱点被牢牢地抓住后的效果呈现得淋漓尽致。
  作品并不是简笔式的,铺垫、推进、重叠、直至高点,再跌落,使人物从内心到言行都真实可信。让读者相信,虽然生活中这样的皇帝大概不会有,但这样的愚蠢却真不少见。
  作者写来浓墨重彩却又挥洒自如,无论是篇章布局还是细节刻画,无论是群像塑造还是个体凸显,无论是叙述还是描写,都是在用极度的夸张和对比来进行。是一种融合了智慧的全方位的夸张!镇定自若的骗子与成人,天真无邪的孩子和成人,举重若轻地写出真正的愚蠢。确实一篇《皇帝的新衣》,就足以使安徒生获得社会讽刺大师的称号。
  游戏更强烈的意味不是结束于尴尬,而是结束于真相大白后皇帝的坚持,原来,愚蠢还在继续。而这个成人的游戏被孩子喊破,是不是更有趣?!
  安徒生童话里这样的作品还有,各有妙处不同,比如《老头子做的事情总是对的》里的趣味,那种有悖于常态的逻辑,不断走下坡的交换和不断被提高的赞美,那看似糊涂却又异常清晰的判断,都像是在进行的一场游戏,奖品是那位绅士输掉的金子,还是老太婆一个响亮的吻?“老是走下坡路,而却老是快乐,这件事本身就值钱。”笨拙与机智、愚昧与聪明交杂,闪烁着民间童话故事里特有的幽默与睿智。
  民间童话故事式的重复和变化,同样是夸张的手法讲述满足于生活的两个普通人的游戏,整个过程随心又温暖,不担心日子的艰苦更不担心自己的行为被责骂,洋溢着特有的纯朴和鲜活。确实如文中所说,“我每次一想到它,就似乎觉得它更可爱。”有人说,这篇是安徒生对婚姻的理解,没有过婚姻的安徒生如何得出如此美妙的答案,我无法猜测,但不抱怨生活的人,就该得到生活的奖励是我愿意看到的。
  这些看起来不是太像童话的童话,因为其特别的游戏活力和精神、喜剧效果和某种意义上的狂欢色彩,营造了一种交融在幻想中的热闹、怪诞、滑稽的风格,无需强行打开通道,读者就自然地将日常生活的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融为一体,实现欢乐和自由的意义。
  (作者单位:江苏省扬州市扬州职业大学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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