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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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立冬过后,我的双手就透出彻骨的冰凉,那是一种由血管渗入骨髓再到肌肤的寒意,不论用热茶捂还是戴手套护,都只能传递倏忽的温度,转瞬即逝。这么多年过去,我都不能奈何手脚生出的冻疮,开始畏惧冬天。
  从记事起,一到冬季里,我的手总要溃烂,严重时不得不缠上纱布。那些漫天飞雪的日子,在我眼里有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美,与其说神圣不如说威严更妥当。当别的孩子肆无忌惮在雪地里嬉戏追逐,我只能蜷缩着腰背,拢拉着袖子,瑟瑟发抖地在一旁观看。放学路上,有同学砸开池塘的冰块,一片片拿在手里把玩,见他们的手指头一个个冻得像胡萝卜一样通红,搓搓以后冒出腾腾的热气,真好看。而我只能羡慕,却没有勇气伸出自己藏在手套里的冻手。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御寒保暖的设施和物件一应俱全,冻手的人越来越少,而我还深深陷入被冻伤的苦恼中。想究其缘由,听别人说,有一种天生好长冻疮的人,是襁褓里过第一个三九时没把手拿出来。我问母亲,她说已记不得了。结婚以后,有老公爱护,时常叮嘱,“你是寒性体质,身体难以自热,一定要多穿衣服保暖。”婆婆也怜惜,早早就在院子的菜地里埋了樱桃,等入冬前,拿来叫我擦手。昔日红莹莹亮晶晶的樱桃,谁料会在土里沤烂得那么不堪入目,我嫌脏不肯涂抹。婆婆叹口气,“你不领我费钱费力,也念念你那副不得见人的爪子吧,活该冻坏你。”
  有朋友介绍了很多治冻疮的偏方,什么擦红辣椒水,熬冬青树叶子,涂芝麻花叶或者生姜汁等等。唉,我是得过且过,好了伤疤忘了疼。温和之时,自感寒日尚早,指间微凉就微凉,彻骨就彻骨吧,才不费这些劳什子。偶有一天,突然发现手指中冒出了一块红肿,心情马上沮丧起来。殊不知那一处冻疤,会种子一般蔓延各处,十个手指头几乎无一能幸免。有话说度日如年,这句于我,用在三九最恰当不过。
  俗话说,久病成医。长此以往,我开始追寻生发冻疮的原因。由于我的活动量少,导致血液循环差、新陈代谢减缓,特别是手、脚这些难以活动的部位,容易产生淤血引起局部组织坏死,造成了冻疮。而且我的手脚好出汗,每到初冬时节,因为外露皮肤受了寒冷和湿气的侵袭,时间一长,毛细血管麻痹而扩张,皮下小动脉发生痉挛收缩。产生血液瘀滞,使局部组织缺氧,长出红斑。没有切身体会的人可能不知,冻疮初期局部有胀痛感,晚上在被窝里遇热后感觉灼痒、胀痛,久抓后会出现水疱,溃烂后流脓出血,疼瘁难忍,导致恶性循环。
  老公说我是因为意志不坚定,疏忽了最初最佳的防范,故有“一年生冻疮,年年生冻疮”,造成覆水难收的局面。今年,为了预防冻疮再发生,他早早从药店买来冻疮膏,其实,什么样的药膏我都用尽了,就是不见效。为了配合老公的心意,我也下决心,告别今年的冻疮。除了出门戴手套,我抽出一切可能的机会揉搓按摩双手,但我知道冻疮像小妖精一样,防不胜防。果然不出所料,11月4日那天,我们这里大风降温,到傍晚时候,右手的食指就出现了红肿。晚上到家,老公心疼地用电吹风帮我吹敷患处,连碗也没让我刷,费了一夜功夫,第二天竟然发现红肿消退了许多,老公掩饰不住地又拿起电吹风,对着食指一通猛吹,胀痛的感觉慢慢变得轻松起来,眼见着那块伤疤就消失无痕了。现在,每日晨起和临睡时,老公必做的功课就是帮我“吹手”,没想到,一只电吹风,竟然医好了我几十年来的痼疾。虽说这个法子是老公妙手偶得之,却是凝聚了他太深的关切和期望啊。
  相对于四季,我在冬天里耐受伤痛,在严寒中渴盼春天;相对于自然,我与草木一样,历经了衰落和枯败,迎接了复苏与重生;相对于心灵,我所体尝的让我懂得了生命的悲壮与顽强。也许我只是一株草、一棵树,困守从灭绝到回转的复生,那将是一种多么纯净的喜悦心情。如果生命是一趟不可复制的旅行,唯我独冷便是我最深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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