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个想像不出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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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每个同学留言册上都自豪而认真地填上坦克排长这个职业时,我的内心充满了兴奋和欲望。
  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充满了理论的色彩,光亮而鲜明,犹如那祁连山夏日的白雪,壮丽而神奇。坦克之师,陆地之王。我激动,自豪,兴奋得睡不着觉。我们大谈着有关坦克和阳关的话题。我也恣意地想关于坦克和西部大漠的粗犷和神秘,聊到深处大家忽然想起,阳关好像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都是古时发配之地,而今不存在了,但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我欢快的朋友们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对我生出了许多怜悯之情。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我昔日的一些好友不停地与我举杯。我便一次又一次被感动,但他们每次把那种想法又不说出来,我却因为他们善意而更想落泪。于是我就举杯高歌,“对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与月。”
  平时总想毕业,现在忽然觉得这种想法有点不太光明,特别是面对大家盛夏般的热情,真后悔以前每天忘了给每位同学多一点微笑和多做一些事情,哪怕是打个洗脸水,或是提个书包什么的,让那过去的一千多个旧日夜夜过得充满温馨的气氛。
  翻开纪念册看看每一位同学的留言,就连平时接触较少的女同胞,都充满了情感。再仔细瞧瞧她们的照片都充满了笑容,越发显得分外妩媚动人,就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几年就没发现这群女孩的妙处呢,连一封情书都没顾上写,现在只好泪服无语凝咽。
  当情感像洪水一样恣意汪洋过后,大家开始变得现实和坚强。我们又恢复了快乐和富于想像,我也开始奔赴我的西北边疆,做我的陆地之王。
  一路上,我拼着命地高兴,狠着命地想,想我的前程我未来的希望,不管怎样我还是看不见车窗外的青草和草原上的白羊,我没有放声歌唱“在哪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到了报到的地方我心跳得扑通、扑通地响,因为我马上就要到一个我想像不出来的地方,去当我的坦克排长。
  我拿到介绍信时,傻了。我到的地方不是坦克团而是炮团,我的心里有点失落,因为这毕竟和我的初衷与想像有点出入,让人有点猝不及防。我拿着这个东西就赶紧去给我以前的一个领导打电话,希望他给帮点忙,结果还没等我开口,他说炮团好哇!你到那儿锻炼不错,距城市又近,条件也好。我说但是我不会打炮。领导说打炮这玩艺儿,一学就会。
  我想也是,一个青春男子汉,学打个炮,肯定也不会太难,我不停地安慰自己。炮兵也是战争之神呢,既然是之神也不会比之王差到哪儿去,我迈着雄壮的步伐跨向一个新的领地——炮兵!
  到了炮团,我被送到一个非常先进的连队集训,这是新学员每年都要例行的一项集训。
  我们每天的主要任务是和战士一样,起床、吃饭和训练,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战士叫我们排长。尽管有点像喉咙卡了一口痰,但也是这样叫的。特别是一些士官,有点像花姑娘上轿——羞羞答答。
  我们照着团部的认真有条不紊地训练着。开始好像说要让机关和基层一些有经验的干部给我们上几堂课,搞个岗前培训,也叫传经。面对如此正规的秩序和领导的重视,我感动得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早先我就听说过,带兵这事重在经验而不在学问。大家热切地等待,殷勤地徘徊,结果因为部队工作忙,对我们的“传经”也就只能搁浅,为此我们伤心了好几天,我们又错过了一个难得的学习和取经的机会。
  在训练场上,我们所有不懂炮兵专业的军官与新学员被集合到一个水泥小屋,进行统一培训。小屋正对着雄关城楼,一抬头就让人心里晃晃悠悠,想想远古的故事和那些为和平而牺牲的士兵。我的耳畔又响起了怨柳羌笛。
  时间不知多长,大家有一搭无一搭地训练着,尽管兴趣不大,但大家都依然哼哼叽叽,嘤嘤嗡嗡地算着,很有少时学堂的味道,使我仿佛看到了未来,回到了过去。这是一件很有意味的事情,一个学机要、财务、计算机或其它专业的人,以前或许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来学打炮,我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大家不时也和小学生一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相互调笑嬉戏,使我们的日子充满了甜蜜的滋味。
  闲暇的时候,我们也会谈论一些这里的行情,因为是人都会在乎自己的待遇和利益,得到的答案是这一年冬季常服不发,来时的路费不报……我们一些学员就有些奇怪和伤心了,好不容易熬到能穿一下毛料的时候了,却还要再推迟一年,真是取经路上多磨难。
  集训就如瞌睡,一觉就醒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真正成为一个炮兵排长了,又可以多拿50元职务津贴了。我还是不停地感谢组织给我的福利和恩赐。我们集体朗诵,一个学员毕业前抄录的歌谣:
  望西走/走到黄河口/天边的风/摸着我的头/望西走/走到天尽头/天边的风/拉着我衣袖/望一望敦煌的明月/抱一抱阳关的柳/摸一摸楼兰的断墙/听一听沙海的流/望西走/花雨飘飘洒古道/壮我信天游/望西走/走出天尽头/天边的风/引我放歌喉/望西走/看一看秦时的明月/登一登汉时的楼/走一走万里的关山/亲一亲瀚海的秋/望西走/芳草萋萋玉门美/美在我心头/望西走/抖擞精神的好男儿/不要再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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