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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下来的时候,苏广伟开始自己敲敲打打。了解到一个技艺超群的肇庆籍师傅爱喝酒,他就常常提着酒和花生米去找他。终于有一次,师傅半醉半醒之间张了嘴,领他进了屋里,拿出藏了多年的工具,把已经八九年没有生过火做铜炉子生起火来,亲自演示最传统的炉焊工艺给他看。他用笔记本和相机记录下了已经稀少的绝技。现今焊接工具已经多样而简易,然而炉焊仍然是工艺上最美观的方式。
艰难的接班
1999年,在国企改革的声浪中,在冶金机械厂干了三十年的苏广伟成为下岗工人。此前一年,国家重新对民间开放打铜工艺。下岗工人苏广伟回到恩宁路4平方的祖屋,开了一间以父亲名字命名的打铜铺:“天程铜艺”。他因一意孤行被家人和邻居视作“疯子”。人们常常看到一个头发凌乱、胡子花白老人,提着口袋漫走在广州西关的小巷子里。甚至在离广州一百多公里外的佛山大沥废品处理站,也看得到他在金属废品翻来拣去找铜器。在四平方的店里,他把四处收来的旧家伙擦洗干净,照着旧样子重做了一批锅碗瓢盆。广州西关叮叮当当的打铜声在几十年后再次响起。
做铜是一个非常熬人的体力活。在过去,没有现成的原料,需要把铜砖靠人工锻打或者机械压成铜片。即使是后来已经能够很方便买卖原材料,做一个手工铜壶,也需要经过无数次捶打、煅烧、打磨、雕琢。苏广伟沉浸在一个人的狂想里。有时候一个月也卖不出一件东西,还好有在机关上班的老婆可以贴补家用。
时间到了2007年,铜铺的生意依旧像恩宁路一样宁静。然而这个局面突然在一个清晨被打破。2007年前后,苏家所在的恩宁路片区被划入广州市浩大的旧城改造的一部分。
那天,苏广伟像过去十一般开了门,把挤在4平方店里的上百种铜家什一一拿出来挂在了能挂的所有地方。过了中午,开始不停有人找过来买东西,生意异常火爆,平常只有他一个人的铺子,从里到外挤满了看稀奇和买东西的人。
“他们说从报纸上看到因为恩宁路要拆迁改造了,我这间店要关门了,所以都跑来抢购”。过去一个月卖不出一把手工铜壶的苏广伟,在那一天竟卖出了十几万的东西。
那一日,店中能卖的东西几乎全部卖空。
起死回生
拆迁传闻带来的抢购过去后,店里又恢复死寂,只有店里摆着的公用电话能够赚几块钱。开始接管铜铺的苏英敏决心打开销路,他找父亲要7万块钱做网站,父子俩一言不合大吵一架。此后,苏英敏做任何决定都不再和父亲沟通。最终他瞒着父亲筹措到建网站的钱,又花两万多请专业的摄影工作室在陈家祠拍摄了以父亲、女儿和自己为主题的店铺形象宣传照。
两个月后,一家台湾客商来店里定做了300个铜火锅,这笔生意终于让苏广伟对儿子放心了一些。
“一块冰冷僵硬黯哑的铜,需要经历无数次冲压、捶打、煅烧、打磨、雕琢才能成为一个茶壶。汗水和温度与铜交换,留下千锤百炼的铜印。” 在玩铜的过程中,苏英敏也慢慢“跟产品谈起了恋爱”。“我最喜好锤印、纹路和肌理,喜欢看着它,天天在变,最终变成巧克力的颜色。”
苏英敏说,铜器的美,那些层叠的铜印留下的肌理是他的最爱。一把上品壶,不仅有大方的外表,还要实用,在倒水之后不会有残留的水顺着壶嘴流下,这样的壶,收放自如,他们降之称为“公壶”。
近年来,工匠精神和职人理念成为制造业和文创领域的热词。苏英敏觉得,与西方相比,眼下中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工匠。“工匠是很高的境界,不是随便的称呼。现实会拖住技艺的精进,我老爸现在可能可以有机会做。其他的师傅,要先砍掉现实的包袱,他们才能往工匠的路上跑”。
2009年后,恩宁路上的铜店越来越多。2011年底,苏家的铜店上完《鲁豫有约》《天天向上》后,就嘣地一声到这又开一间,那又开一间。百年老店,十代打铜匠,中华老字号,都冒出来了。最多时,一条路上密布了15家左右。
“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苏英敏明白人皆因利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