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约

来源 :鹿鸣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ingnaizhe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芭蕉叶是饥渴的,它们在喝太阳的光。
  那上面一些水印,极细小。大水珠分解出来小水珠,像梦一样清晰。留在他口齿之间,一个城市在那里。那些短暂的时间里,他留在那里,像火焰留下灰烬。有一天,他觉得自己从路边一棵树下迷失。
  那天大雾,从外地回来,进入这个城市。走过街道、房屋,到了路口,突然就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该怎么走,才能走到居住过多年的那所房子。站在路口,他为在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失去方向而恐慌。
  “这是一个极其虚弱的人。他的肉体和灵魂都受到了严重创伤。”他旁观那个外地,一个梦想之城,在他对未来的规划里,是一个比天堂还好的地方。那里的际遇终于变成一种坍塌。一个熟悉的人形同陌路,许多姹紫嫣红山川水泊,落幕于黑夜的到来。那么好的风景,而人却被空置了。那带给他的疏离感,像是一次对自己的肢解。那些植物,空气,飘散在道路上的气息,全都被时间辜负了。他的存在,变成一场虚空。
  好久之后,他回到家里。他不明白,失去方向的早晨,究竟说明了什么。他的感觉和识别能力,为什么会突然丧失。他确定是自己出了问题。他必须要再次回到那个路口。深夜,从家里出来,走入了那个地方。他以为闭着眼睛就能走到任何一个方位。他重新出现在那里,终于认清了路口的格局。眼睛把自己带回了熟悉的记忆里。
  白天,他走进那条路口的一个巨大建筑里,穿过回环的走廊,到了一堵玻璃墙的后面。他站在那儿,面对街道,一只手在那里举起来。哦,那个人一瞬间那么熟悉。他嗅到了大厅里一股水果汁液喷溅出的香甜气息。一个吃着水果的孩子,口角是苹果碎屑。孩子邊吃边走,从他身边走到远处。那个熟悉的人无数次出现在梦里。
  他从大厅里出来,沿着那条笔直的走道,进入房间。整个空间变得昏暗下来。墙壁的雪白色,在空间里和走过的人构成交错的影子。它们安静到毫无声息。过道里飘荡着让人说不出来的味道,那是一种奇异的香气。那让人觉得有些暧昧不明。但又是绵软的,让人对所有紧张的东西松弛下来。他走着走着,整个人就懈怠下来。
  房间,初始是空洞的。给人的感觉是一场巨大的变动之后,一切都空寂下来。令人疑惑的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已成了未知。房间留下被清扫过的痕迹,黑红色地毯上,有一些深浅不一的水印,空气中弥散着葡萄酒的味道。他先是坐在一张椅子上,朝窗口那地方看了一会儿,目光就适应了整个房间的明亮度。那个条形花纹的窗帘,厚厚的,遮挡着色彩和光,也阻隔了外边街道上的声音。
  他依稀熟悉。他觉得身体内某个地方出现了问题。那个下午,他突然倒地,虚弱感淹没了他。他已肌肉老损。而这一切是因为他不可抗拒地陷入一场内心世界的变故中。当光的影子从身体上斜着,慢慢过去很久,他苏醒过来,捂着胸口,喊着“疼”。他像一个中枪的人。在身体之外,莲花在几百米之外开放。“只有在远处才能嗅到莲花的香气。”他发现往事中某个情节片段,正在破碎之后复原。
  有一会儿,他在念词。或者说他用念词的方式看到,一片无声的黑暗,一个人从那里走出来,怀着使命。“这世界到底有没有使命?”他想。但除了这个词,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他内心却那么严肃、庄重,它们来自于什么?摸着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塑像,他觉得它们完全代表了某种声音。“听不到这个声音,我活不下去了。”大约,他要走很远,才能走到那条道路上。必须到达一个站台,在交错的铁轨方向上,找到去向。那路边深夜的灯,才会像一双眼睛。它看着他,一个会移动的城市,正来到这个房间,正在空中飘过。
  他在想:这世界是一个需要穿过的迷宫,等待人出去的一个隧道口。他完全陷入对一个出口的梦想里。如果一个人,不论从哪个方向来,只有站在隧道口,在夜晚亮着灯的指示杆下,才能看到结伴的人影。他们要沿着铁轨的方向,走很远的路,抵达一个想去的城市。那里,模仿了他曾经有过的记忆之梦。
  很多日子之后,他在房间里,回想起和地域的疏离。一些幻觉正在那里丧失。一些梦想,在辨别方向,像雾气中的水珠,被早晨的阳光蒸发。在失去出走的想法之后,那些美丽的梦,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像烟火,在燃烧之后,变成坠落的灰烬颗粒。仿佛要在,他迷失之后的,一天清晨,尘埃落定。
  2
  (他的影子来到我的乌有之乡,我们互为镜像。)
  现在回忆,我走过的地方,像一场虚幻,也像极了那谁的一次次失踪。那一片空白,令人恐惧茫然。“我是否真实地存在过?”在毋庸置疑的答案面前,找不到任何证据。我变成了被时间“谋杀”的人。我看见,没有身体的衣服,挂在树杈上,空空荡荡。
  一阵急雨过后,秋天残损的蓝花草叶子上,挂着露珠。阳光不是那么明亮,正从游离的云彩中穿行。那明亮的光线,必然很快冲破云彩的遮挡,完全把它的光辐射到大地上。我站在草边,抬头看天,看鲜绿的草。我清楚感觉到光越来越多,光完全洒到这里之后,叶片上闪亮的露珠一点点地消失。露珠是干净的,像从夜晚出来,和我相遇的另一双眼睛。它明亮而热烈地看着,并告诉我一切自然在人内心凝结的本质。它是一种最干净的美。而它却不能永远以一种姿态停留。或者风穿过来也能把它带走,而光在这个时候,却扮演了一种掠夺的方式。光,它蕴涵的时间里,草叶依附露珠的美,带着这么大的悲情。
  我确信它们都会走的。这个念头,令人难过。我想要一个人跟着我,在土地上走,在大街小巷走。在无数荒凉的角落里,发现自己的黑影,像一个幽魂。我经历过太多从东到西穿过一条大街的时间。我了解属于一个人对世界的恐惧。我给自己说,世界的本质是孤独的。随便存在的一棵草、一株树,它们与自己为伍,接受外来的雨水和阳光,安静地生长。那种安静,像要等着一场渴望到来的终结,而之后,喧哗和热闹,把物象移植。我在想着,如此一场安静中的抵达,必是某一个人带来的,一场火海。
  是的,幻觉是那一滴露珠,看着自己存在于某个沉迷而清静的时刻。而又知道那仅仅是短暂的一个过程。是草留不住露珠,还是露珠抛弃草。没有答案,把露珠的安静搅乱了,而光仿佛也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使命,把露珠带走。在这仅有的时间里,答案看起来又并不重要。那些来自阳光之外的力量,是胁迫了,还是拯救了它们?在这里,它们变成了美的伤。那份天光之下的完美,要走了。那个时刻收容了一个人全部的灵魂,而当它们离别,却是灵魂从肉体撤离的现场。你怕走近,又渴望走近。最后终于扔掉那份怕,带着全部的爱,进入了那份美的核心。而之后,却是一次盛大仪式和内容的退场。   天色黑下来,我将如何退回到一间收容自己的屋子?看到障碍,多么巨大,它几乎在一瞬间,丧失了自我。此时,露珠变成了一场回忆,光辉灿烂又模糊不清。它从一面镜子里窜来窜去。黑夜和时间,在我朝向回忆中的露珠,站成了一堵墙。那面墙上,浮出凌乱的画像。我抚摸着那些线条,那些棱角,那些进入柔软而具有吸力的画面,它们变成了内心汹涌的潮水,推搡着摇晃不定的墙体。脚下也变得摇晃不定,我隐隐觉得,许多力量集合着,朝我撞击。胸口上,一阵阵发怵而疼痛。我是否还能站得住?在急促的呼吸聲里,感受到巨大的摇晃,产生了倒地的危险。——那时,我已精疲力尽,瘫坐在地上。
  现在,看着过去。我在我的乌有之乡。沸腾过的水,冷凉过的水,原本都在一个容器之内。隔着透明的玻璃看着一次安静下来的水。我想着,多少次被它们烫伤。那份热烈和灼痛,像画在墙上的图案。在接下来的,某个时刻,再一次面对水,我该如何小心地,看着杯子,水在时间里冷却下来,想它变成一杯合适而温暖的茶水,在夜晚或者白天供我饮用。我想象,那杯水在我的体内安然存在,肉体获得生命,它们是属于身体的。他们说趁时间还来得及,那些水,我爱的那些水,就一起埋在身体和灵魂中。
  太阳走了,那些露珠飞走了。在夜里的梦中,我看到一双手,把人推到天空。那只手只负责把你推上去,而不管你落下来。梦是我的乌有之乡。透过它,我看到,那些走在道路上,被飞翔折磨得消瘦的人。那些生活,那些制造过梦的细节,就像一个个寻找梦想的人,他们把自己推到了天空之上,而我要找到那个梯子,月亮玄坠的天梯。我回土地上,重新做回庄主,安心地在那片土地上,种植花草。或者,百年的人生,到了后期。而不管如何,第二年春日都会来临,草,重新长满脚下。
  我不在意,那些看到这样的梦而又笑话它的人。这毕竟是一个秋日凉爽的夜晚。露珠在雨水过后,留在草上,秋天的早上,也并不仅依靠雨水,它们飞走后,河里的浓重的水雾,重新回到草叶上。它们被赋予了自然之命,在经历聚合、分散、回归、再分散的命运。有许多极其重要的东西,都在流浪。它们丧失了故乡而寻找着自己的方向。它们其实怀着对乌有之乡的巨大热情,行走在寻找幸福的道路上。
  3
  (我在寻找:你是那里一个缺席的人。)
  你看得见一个房间之外全部的风景,以你虚弱的身体,心肌炎的病痛,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囚禁你的白色房间转换了好几个,它们无一例外地成为你在时间里的另一种存在。
  我可能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见过你。每天经过的西街上,白天、傍晚,或者夜里,你都会出现。你时常让我惊醒。你消灭了时间。躺在一张床上,一年多了,病情反复。最近一次咳吐,一口鲜亮的血喷出,把人吓住。没人知道你的病因。我常在就职的一家医院走廊上,走来走去。每一扇打开和关着门的病房,好像都有你的影子。你说的话,常常在冥思的地方,微弱而清晰地出现:
  我从小就不吃肉。每一种肉食,在吃它们,我会看到本源。一块鸡肉,是一只鸡,一片猪肉,是一头猪,一片羊肉,是一只羊。我吃不下去。我会看到它们悲怜的眼睛看着我。
  弱肉强食,一个巨大的循环食物链,人是最高端的那个。我无力反对别人吃肉。我因不吃肉,成为一个近乎植物的身体。你看我像一根瘦弱的草,躺在病床上。一直以来,我的身体维护了它很好的平衡。我吃所有的谷物,身体所需的微量元素都能满足活着的需要。我因心疼而心痛。它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我想是双重的。别人可能只是心理的,我更为直接,作用于生理。
  我不是故意想一个人。故意是一种能力。我没有这样的能力。那些东西掌控了我。我到今天,不觉得我对,也不觉得我错。我对自己没有办法。他的出现,让我没有了“我”的概念。我是后来才知道那是爱一个人。几年之后,我到处找他。我看到他留在这个城市的痕迹,他的照片,写在某些媒体上的文字。我一看到他,就说“是这个人”。他嘴角的笑,无人可知的孤独,一下子,全部在我的面前呈现出来。我好奇这个人,他怎么会那么痛。那天,那条大街上,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他不认识我,而就那一眼,我就觉得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我奇怪,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但在我却觉得他会发现我。当我停住,无法走动时,他旁若无人地走过去,我才知道,他并不认得我。我挪不动脚步,忘记了自己在哪里。人流和汽车喇叭的声音,在那一刻全部消失。有一个影子朝我撞过来,我摔倒的一瞬间,一个男人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以为是他,一瞬间看到他的面孔,却又惊醒得无比羞愧。
  “你没事吧,对不起。”这个男人的声音温和。我连话也说不出来。这个男人扶我到路边站住,我重新听到街道上的声音。那些嘈杂的声音重又在我耳朵里响起来。
  在我这里,爱是比爱人大的东西。它就是它自己。既不大于,也不小于。在我以前的成长日子里,那么多年,没有那个人,少年时我就没遇见过他。他是不在的,所以他不是。
  病了之后,害怕想一个人。可我已丧失控制能力。我像一根草,长出来就是这样子。这样思念一个人,身体陷入了病痛。我对不起生养我的父母。妈个小,不足1.6米,头发灰白。她坐在我面前,努力打起精神,紧张地看着我。我愧疚极了。他们在我身边,我还是不能制止想念。我非常不安。我觉得不能思念。我害怕自己,讨厌自己。那一会儿,我能把自己怕死,手脚冰凉,不能动。妈一离开,我又拼命地想。觉得这样想,真好。
  为什么想一个人,想他做什么,我要怎样。我不知道,不能理解,不能掌控。它以从来没有面目的出现——我不可遏制地想找到这个人,没有力量质疑自己的行为。我一次次跑到那张照片前看这个人的样子,不断地跑开,又不断地回来。到处找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到底是什么让我这样?那是一个巨大的东西。一开始我就不能承认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是它足够完整,足够强大。对于我而言,已没有可分担的地方。它们全部占有了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从来没有具体地面对一个男人,没有过任何细节经验。   我看过太多人世故事,爱情有无数样式,从书里看到过,听说过,以为懂了这一切,觉得千真万确地懂,所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需要爱情。现在,我发现,以前的我不过像风一样从上面漂过去,没有任何自身的联想。
  一个人拒绝和这个世界发生冲撞并伤害,他(她)就只有放弃任何有目的的行为。每个人,都和时间一起成长,而我却没有和时间一起成长。这是很罕见的。一个聪明的大脑,安在一个虚弱的身体上。现在,它们是一种什么结果?大概就像我这样吧。上帝开始惩罚我了吧。如果我死了,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好多人当我是转世的人,以为能给很多人保佑,真是可笑的一件事情。很久以来,我在大脑里屏蔽掉很多东西,我对除他之外的人,失去了表达的欲望,只有看着天空的蓝,无限旷野的绿,我才觉得自己飞翔起来,那时我的身体被轻掉了,——知道存在,而感觉不到存在。我不是佛,我现在执迷于一个人,执迷于一种东西,就不是佛,佛讲究放下。
  我不是写字的人,文字落后于人的思维速度。人处于思维状态时,是不能写下来的。那样跟不上大脑的思维速度,影响了思考。所以,你记录吧。
  ——现在,我知道她大脑反应是超速的。她还认为,写字是一种有目的的行为,而她拒绝一切有目的的行为,是为了让自己安全。无目的行为,对这个世界没有伤害,也没有冲撞。而我觉得,她的考量和行为,已成为一种无比悖论的存在,和这个世界的本质一样。或者她缺席的爱人,和她一起,成为陷入这时间深处的一面镜子。我在一旁看到这些,像某一日走过西街,看到一个大人抱着孩子,孩子眼里留出两行泪水,而那孩子为什么哭呢?
  4
  (现在,我在写这个无约之书。)
  一辆车开走了,许多辆车开走了,那天的黄昏就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但我在不知道中,沿着一条道路回来了。我又一次失去了和一些事物,在内心的约定。如果我期待约定如期到来,而约定常常也会背道而弛。在诸多窗户的关闭和打开中,我看到一朵花枯萎,另一朵花开放,它们共同拥有一个山坡。其实,这些都是无约的。
  有人说每一次完成都是失败,人在失败中长大。我看见了光,它不再是驯服的,也不是一半投降,另一半藏在一个巨大冰山背后而不能动弹。对于我而言,它是一个完整的球体。一个从散步领地上,上升起来的太阳。我在一边看着,光和热力。不像过去那样,总有一种顽疾控制着,我热爱的事物,一边是沉陷的温柔,一边是离别的悲伤。现在,它们像山间长满荆棘的野草,在那天空下,新鲜而散布着湿漉漉的水汽。
  我的约定,在那片蒸腾的云之上,下面长满新鲜的夏日之草。它们追赶着一些朝向前方的事物。我告诉自己:“这个夏天,哪怕多么卑微,只要能以一种明亮而深邃的安静,呆在身体里,世界就会变得美好,我就会发现更多和过去不同的东西。它们生长在我的文字里,也一并生长在我的身体里。”
  在那條小街走着的下午,想到后来某天晚上,我来写无约之书。我不知道谁将看见,或者最应该看到的人看不到。一想到这,就觉得人生的许多徒劳。人走在去天堂的路上,抓着当下的瞬间,对于身后的一切成为陷阱和枷锁,深觉无力。几年前,从现实与心理夹缝中,爬出的过程,就像刀刀见血的割裂。我知道很多人畏惧丧失生命的一线光亮,不敢前行。
  在诉说之前,那段黑暗和混沌,从心里走出的语言已沉寂,像一个肉身变成焚化的尘埃,散落在大地上。这些碎片和千百年来腐化的物体一起,变成共同的尘土。从众多离去的事物里,某件神秘的影像被目光窥视,原来它是一个人。那些有着因果关系,原本一体的碎片,忽然之间被某种神秘力量集合起来,重新有了一次清晰还原。我感动于它们的重现。
  我还是离开了。作为一棵水稻,在故乡的秧田里,也作为被移植的树,跟着车奔跑。远方的人,把他(她)的语言交给我,说,温暖的风如何吹拂大地,泥土下的种子如何醒来。在一片混沌的生活里,遇见是多么具有生机。而那些废墟上,世事远离,在灾难和疼痛面前,失去表达,或者任何表达,都不足以成全我们。
  一座人来人去的小桥附近,时间空置了的一间屋子,忘了外边的世界。一个人的躯体被一个长久不变的空间收留,似乎成为了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只是,那间不足十平方米,白天黑夜亮着灯的小小空间,在某个时候,因为某件事某个人,流水一般遭遇到突然被截停的时刻,最后被埋进了废墟。
  一步步地走,低头、抬头,从东到西,走过去。背后的空间越来越大,道路越来越长。天光略微灰暗,缓慢流逝的时间甬道里,某些事件闪电一样划过大脑。模糊和清晰之中,一些面容悲伤和欢乐交替呈现。那些恒定的东西,被我的“永恒的微言”描述过,从沉渣中泛起。我热烈地爱过它们,在类似起伏的水的波光中,我和它们一起浮沉。
  幻想站在那儿,永不离开,像小时候父母的关爱,永不离开家。事实上,那只存活于瞬间,或者说很短的一个片段内。体察到每一个生命的必然离去,父母的容颜,见证了生的蜕变,死亡的念头会蹦出来,落在父母身上,突然惊吓得失魂落魄。到后来,变成一个人守在内心里的疼,一种警醒在内心的梦。
  那个长大的孩子,眼里充满惊恐和害怕。那时,她的渴望睡醒了。她想要一束花,一个人的声音,还有一个人的眼神,一只手抚摸她的额头。为什么要这些东西,而又那么重要。事实上,她没有得到这些。她被时间悬置在一种虚无里,而想的结果却是痛楚的。于是,一转身,就那样出现了故障,直至她以失踪的方式,告别了际遇。
  现实是一个张着嘴的兽口,伸向事物的牙齿都是雪白而尖利的……形体隐藏在每一次朝向世界伸出手的姿势,就像她从一个画面里走出来,说:“每次梦见你穿深蓝色衣服,你就会走的。你为什么总穿蓝色衣服呢。”在那个黑夜里,她无辜、懦弱,影子也那么小,躲在春天阳光照不到的黑暗墙角里,一个影影绰绰的小人儿。树要成长,人也要成长。无法成长的树和无法成长的人,是多么悲哀的一种存在呢。
  下雨了,那些弱小的草,不畏惧摇晃和雨点的击打,获得长高的能力。它们告诉我:黑夜就在那里,各种意外近乎无可掌控。那些失去轨道的东西,跌落、粉碎,毁灭、消失,或者经历重创仍能承受而复活。在那条道路上,一些被强行改变的东西,逐渐把过去变成,一点一滴消失了疼痛的伤痕。你看到,一切都没有约定。
  婆娑的风景写在去天堂的一段道路上;令人刻骨铭心的文字,来自于那些物语;你是抒写者,也是阅读者。
其他文献
2006年末的伦敦时装周,经典与颠覆,潮流与反潮流又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狭长的T台上,却并没有到拼个你死我活的白热程度,因为纷繁多元的流派谁都不能说服谁,更不能打败谁。
期刊
剪纸作为一种中国民间装饰艺术,它蕴涵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积累的民俗文化,人们用剪纸表达吉祥、喜庆、欢乐、美好的情感。
期刊
近年来通过“澳洲时装节”(Mercedes Australian Fashion Week)的推广,澳洲时装设计师已在国际时装界崭露头角,吸引世界各地买家,为澳洲赚进不少外汇,成为瞩目的时尚新势力。
期刊
颜色设计发展到今天,人类还是没有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颜色设计方法,商用色彩研究中心依据商用色彩设计系统理论,找到一个颜色设计的方法和学习掌握的途径。
期刊
访文庙  庙宇外,古柏森然,静寂无声  一股热风,到此戛然而止  作为信徒中的一位,我屏住呼吸  毕恭毕敬,双手合十  为年迈体弱的母亲许下心愿  春天来得这么晚  用旧的山水,与念念有词的佛语,有了某种感应  不同的是,几颗松针从发梢滑落  如遗弃过的光阴,至此变得格外平静  身边植物长势良好的姿势  把我从俗世,还原为一滴雨、一缕光  抑或一颗微尘,但却悄无声息  一扇木门,被人推开,吱吱呀呀
期刊
百年大党,民族先锋。  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为了迎接党的百年华诞,中共土右旗委宣传部、土右旗文联精心策划、推出了一套土默川乡村印记丛书,涵盖文史、艺术等各个门类,多维度地反映土右旗的历史文化,是土默川上盛开的人文之花。  已经成书的五部分别是北川的文学作品集《一座山,别样的生活》,周涛的纪实作品集《乡愁百味》、《萨拉齐老故事》,白光保主编的《土右戏剧》,徐永和的地方史论
期刊
古寺越年钟  拾阶而上,一步一步靠近山寺  遗憾开始窸窣作响,袒露给神明  要是下点雨就更妙  金漆神像凝睇苍生,不论风雨  但我享受自己涉水上山的诗意  在神秘的寂静里祈愿  听得见,或听不见,那都不是我能确认的事了  一年叶子落下,未必就有它必须落下的道理  上天之手,缓缓抬起,拨动人生  我感谢,我还能得到这么多的  书页和力气  “古寺越年钟,杳杳一百零八声  窗外雪朦胧。”  善活的人,
期刊
作为现代舞的首席,他有标致的  脸型和标准的身板儿。着一袭白衣  风流倜傥,风中的枝桠,人间的流水  都顺着他  那枝桠有温婉的节律,那流水有  相应的出口,对于美的事物  人们都过于挑剔  犹如鉴别一件瓷器  妖娆的连理枝,捉狭的眼波  令坐在下面的人,心儿狂跳不己  可他们并不能产生爱情  余音收尾的刹那  一切都戛然而止。一个提线木偶  和那么多美人儿演对手戏  眼底的寂寞,依然如此深重  
期刊
今年情人节,SEPHORA为恋爱中的美眉带来三款极具浪漫气息的Piiink系列彩妆新品:丝芙兰Piiink“Triiidcky混彩”眼影,丝芙兰Piiink“Kiiiss”唇彩套装以及丝芙兰Piiink方形立体唇音。现在就让我们跟随SEPHORA,粉红你的情人节!
期刊
煽铁是涪江岸边一处古街的小地名,很多年前曾经也是一处水码头的落脚处。涪江从岷山最高峰海拔5588米的雪宝顶出发,一路穿山越谷汇合多条支流形成一条可放木排的大河。到了煽铁,就像累了一样,遇见一处平坝终于放慢了脚步,从奔跑变为静流,没有了飞流击石的气势,在街道的背面形成一个半月形的洄水湾。  平江公路没有建成前,出入深山货运的挑夫们大多也要在这里歇脚耽搁一晚,车水马龙的景象延续了很多年。曾在煽铁铁厂工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