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拓”合资告吹

来源 :财经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xiaobenbe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两拓”又一次擦肩而过,1160亿美元的矿业航母计划就此搁浅。
  10月18日,世界第二大矿商力拓(Rio Tinto)与第三大矿商必和必拓(BHP)同时发布公告,由于双方得知各国监管机构对其成立西澳合资公司的计划不会放行,两家公司决定终止这一计划。
  根据该计划,新成立的合资公司有望超过巴西淡水河谷(VALE)而成为世界第一大铁矿石生产企业。
  西澳合资公司的搁浅,是两年前必和必拓收购力拓折戟后,“两拓”整合企图的又一次失败。
  
  监管方不予放行
  
  “我很失望。”力拓CEO艾博年(Tom Albanese)在10月18日的公司公告中说。
  艾博年坚持认为,建立合资公司是一笔值得推进的交易,一旦成功,将产生巨大的协同效益。“在过去的16个月里,双方竭尽全力展示该计划促进竞争的作用,但是监管部门最终还是没有批准我们的计划。”
  力拓公告称,“两拓”得知欧盟委员会、澳大利亚竞争和消费者委员会、日本公平贸易委员会、韩国公平贸易委员会或者德国联邦企业联合管理局都将不会批准该计划。
  欧盟委员会竞争政策发言人阿梅莉亚·托雷斯(Amelia Torres)10月20日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欧盟委员会已经于10月15日将初步调查结果通知了有关当事方。“不过,我们没有向它们发出所谓的‘否决声明’(Statement of Objections)——这种声明是反垄断调查的正式步骤,其中将详细地阐明我们所关心的所有问题,而公司则可以对此进行回应。”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满足了欧盟的标准,一些成员国还有自己的标准(如德国),不能满足的话,申请也不会被该成员国通过。
  在两家公司宣布不再推进它们建立合资公司的计划之后,欧盟委员会随之决定终止调查。
  “两拓”的公告没有提到中国监管当局。事实上,由于拟成立的合资公司所产矿石主要销往中国,中方的态度尤为关键。
  接近中国商务部的权威人士10月21日告诉《财经》记者,在各国监管机构中,中国接到“两拓”的申请最晚,因为材料不全,商务部已要求“两拓”补充材料,该案尚未进入立案调查阶段。
  该人士透露,目前只有欧盟委员会、德国联邦企业联合管理局出具了有法律意义的意见。
  “即使其他国家监管机构放行,中国仍可能否决。”他表示。
  在接受《财经》记者书面采访时,艾博年认为,“两拓”成立合资公司,将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增加市场供给,促进竞争,并且能够为股东获取更多收益。而监管当局对于“两拓”合资公司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市场变化的影响。
  进入2009年下半年,矿价受钢铁业复苏提振,一路走高,年终时涨幅已经达到100%。在2010年前五个月的时间里,63.5%品位印度现货矿价格从120美元/吨暴涨至接近200美元/吨。
  矿石市场的持续高温加重了钢厂与行业协会的担忧。三大矿商占据了全球铁矿石海运贸易市场三分之二的份额,一旦“两拓”合资公司成立,行业垄断势必进一步加剧。
  艾博年认为,正是这种担忧给监管部门施加了政治压力,导致后者对该交易不予认可。
  当被问及如何看待合资计划流产以及未来会否有更新计划时,艾博年表示,“两家公司已竭尽全力,监管部门依旧选择不接受我们的理由,短期内这种情况不可能得到改观”。
  两年前,必和必拓开出660亿美元收购力拓,失败后不久,就又提出成立合资公司的设想。再次受挫,“两拓”对于未来发展的考虑将变得更加现实。
  艾博年表示,力拓在西澳皮尔巴拉地区拥有一流的经营资产和扩产的潜力,同时在加紧推进一个重大的开发项目。未来18个月内,力拓在重要项目中的投资额将达130多亿美元。10月20日,力拓宣布追加31亿美元的投资,以期到2013年将产能扩大到2.83亿吨,到2015年扩大到3.33亿吨。
  必和必拓方面亦向《财经》记者表示,这次的决定也是为了满足股东的最大权益。在此次合资计划终止后,该公司位于珀斯的现任铁矿石业务管理团队将继续专注于运营并扩大公司在西澳的铁矿石业务。
  
  钢铁业强烈反对
  
  时任必和必拓董事长的安德(Don Argus)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对“两拓”充满敌意。他认为中国应该更多地按国际规则办事。“如果你要玩这个游戏,那么你要做好跟‘大孩子’玩的准备。”安德所谓的“大孩子”,正是指“两拓”。
  2009年4月20日力拓澳洲年度股东会召开后,杜立石执掌力拓。在此后例行的同行见面中,杜立石第一次见到了安德——一位有40年银行业经历并用十年时间将必和必拓带向巅峰的70岁老人。
  即将退休的安德并没有因为中铝插手必和必拓收购力拓案而放弃合并“两拓”的努力,他对已从债务危机中恢复元气的力拓提出了更具诱惑的条件:合并“两拓”西澳矿山,超越巴西淡水河谷成为世界矿业霸主。
  鉴于力拓股价受中铝收购计划而上涨,力拓股东对中铝资金的渴求大打折扣。面对必和必拓开出的如此丰厚的条件,力拓董事不能不心动。
  一个多月后,“两拓”正式发布公告,宣布双方签订了非约束性的协议,以双方在西澳大利亚的铁矿石资产成立合资公司。由于力拓西澳资产更多,必和必拓还将额外出资58亿美元,以保证其在合资公司中的股份从45%提高到50%。以58亿美元占合资公司股份5%计算,该合资公司价值1160亿美元。
  澳大利亚各州均有铁矿,而西澳大利亚拥有澳全部已发现铁矿资源的90%,主要集中在皮尔巴拉地区(Pilbara Region),两拓主要矿区也集中在该地区,新组建的合资公司有望成为全球最大铁矿石生产商。
  “两拓”声称,合资公司一旦成立,将提升扩产潜能,从而增加全球市场供给量。对于双方企业,成立合资公司可以通过共用基础设施和矿石混匀节省成本。综合考量,该计划将带来100亿美元的协同效应。
  此外,根据最初的协议,“两拓”合资公司成立后,将拥有该公司15%铁矿石产量的出售权,而其余矿石分别由必和必拓与力拓两家公司单独出售。
  该消息一经公布,便引发世界各国钢铁企业的担忧和不满。欧洲钢铁工业联合会公开表示反对,认为铁矿石行业已由三家主要的供应商主导,成立合资公司“不会为钢铁行业、欧洲消费者和欧洲经济带来利益”。欧洲钢铁生产商还要求当局调查这一合资项目。
  “‘两拓’成立合资公司后,澳大利亚的大型矿山就只有一家了。”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秘书长单尚华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强烈反对。他表示,中国有将近一半的铁矿石需要进口,而“两拓”出口到中国的量又占据了整个进口量的一半以上,合资计划对中国的影响更为直接。
  世界钢铁协会(World Steel Association)则在其网站上发表通告,“代表世界范围的钢铁生产商”向有关各界呼吁严格审查此次“两拓”合作对将来铁矿石定价体制和竞争环境带来的影响。
  世界钢协秘书长伊安·克里斯马斯(Ian Christmas)在公告中表示,世界钢协随时准备为有关垄断审查机构提供数据,以便重审合资公司将带来的影响。
  
  “两拓”知难而进
  
  力拓对此早有准备。2009年6月16日,力拓正式公布了给股东的配股计划详细文件。力拓强调,合资公司的成立必须通过相关监管机构。
  欧盟竞争法规定,无论哪个国家的公司,对于任何拟合并的公司,如果参与合并的所有公司在欧盟共同市场的年销售额超过50亿欧元,或者两家合并的公司在欧盟共同市场的销售额超过2.5亿欧元,这些公司都需通过欧盟竞争法关于企业合并申报以及审查。
  中国《反垄断法》亦规定,中国境外的垄断行为,如对境内市场竞争产生排除、限制影响的,须受本法约束。商务部权威人士分析称,力拓与必和必拓的合资,至少涉嫌两种垄断行为:一、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二、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的经营者集中。
  力拓提醒股东,为了获得这些监管机构的批准,力拓与必和必拓或许会被“剥夺或承诺放弃某些业务、资产给第三方成员,或者做出一些其他让步”。
  此外,此协同效应的实现需要双方调整经营结构,来配合合资公司基础设施的混合使用,其中有些还需要两拓各自的合资经营伙伴的批准,因此之前提到的因合资产生的100亿美元的协同效应或许不会实现。
  为了说服监管机构,2009年10月15日,“两拓”更新了合作协议,其中最大的改动就是取消合资公司拥有15%销售份额的条款,改为全部矿石都由两家公司分别销售。
  “两拓”随后向欧盟委员会和澳大利亚竞争和消费者委员会提交了申报材料。两家公司认为,上述改变将消除外界对垄断的担忧,并且再次强调成立合资公司的重点是发挥协同效应。
  2009年12月5日,“两拓”正式签订合资协议。此后,双方继续向其他相关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机构提交申请,后者依次展开反垄断审查。
  在等待审批结果期间,“两拓”着手游说各国监管机构和行业协会。
  2010年4月,由必和必拓首席商务官孔博拓(Alberto Calderon)带队的谈判团悄然造访中国,目标直指商务部、中钢协。中钢协负责人告诉《财经》记者,孔博拓此行带来了“一些新观点,一些老观点”。
  一个星期的行程十分紧凑,但孔博拓还是带着自己的团队利用早餐时间与《财经》等几家国内媒体见面,希望说服中国媒体相信合资公司只是为了更好地增加世界矿石供给。
  但“两拓”的不懈努力并无太多回报,反对声音依旧高涨。
  7月7日,“两拓”向澳大利亚竞争和消费者委员会申请延期合资计划的裁决。9月15日,该委员会同意延期,直到“两拓”与全球其他监管机构的交涉有进一步进展。这也是自该委员会最后一次公布对“两拓”合资案的审查进展。
  10月15日,必和必拓在其网站刊登声明,德国联邦企业管理局已对必和必拓与力拓建立合资公司事宜提出反对,“两拓”合资前景黯淡。三天后,双方终止交易。
  “两拓”合资计划流产,钢铁业理应庆幸。但国内对于这个消息反应平静。
  业内人士认为,由于目前矿业寡头垄断的局面非常明显,下游议价能力非常有限,因此“两拓”关于成立合资公司的解释并不能使人信服,业内之前就看淡该计划的前景。而全球铁矿石市场的供需、铁矿石价格的走势,也都不会受“两拓”合资告吹的影响。
  本刊记者王延春对此文亦有贡献
其他文献
稻浪金黄,晚稻收割收购之日屈指可待。  安静的稻田外,稻农、收购商、加工者、管理者……整个秋粮收购链条上的各相关方,正在积极蓄势准备。  在中国全年的粮食产量中,秋粮产量占到了70%以上,而秋粮的最主要部分即为稻谷。其中,晚稻又占了全部稻谷产量的60%以上,所以,晚稻价格可从根本上影响粮食价格。  此前此起彼伏的农产品价格上涨与因受灾减产导致的早稻收购价格坚挺,使得各方均对晚稻的价格产生了看涨预期
期刊
近期,希腊主权债务形势恶化,使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再度成为焦点。对如何解决希腊主权债务危机,谈论较多的办法是要么让希腊退出欧元区,要么对希腊的主权债务进行重组。    如果希腊退出欧元区,将遭遇国内高通胀以及欧元区瓦解的风险。对希腊债务进行重组将构成违约,可能会酿成更大的全球性危机。缓解欧债危机的正确方向,应该是发行统一的欧元区债券。    欧元区解体之忧    面对希腊债务危机难题,有建议希腊退出欧
期刊
白虎头村29岁的村民许勇,复员多年后,再次过起了准军事生活。每天入夜,他要站在自家楼顶,端着高倍望远镜,俯窥村内的一举一动。  与村子咫尺之隔就是广西北海市著名旅游景区银滩。今年国庆长假后,遭遇司法拆迁的白虎头声名远播。  2010年10月8日凌晨,正在睡梦中的许勇被铐走,此后这栋房子被拆毁。当日他重获自由,自此与大哥许猛委身在父母那栋将拆未拆、状如碉堡的房子里,每天提防再次被拆。  白虎头拆迁因
期刊
从整体来看,在上世纪80年代,经济学家群体没有多少人有很高的职位,更没有利益集团背景,如同其他公职人员和学者,收入普遍低下。但是,他们对中国经济发展和改革决策的影响之“大”之“深”,是今天的经济学家难以“超越”的,也是今天的人们难以想像的。  毛泽东时期的决策体系已经打破,新的决策体制尚未形成。传统的政府系统,包括中央经济职能部门和各级地方政府,都难以适应急剧发生的经济体制改革。上世纪80年代的经
期刊
所有参观过上海世博会加拿大馆的游客都会看到一个名为“金属创造可能”(Metals Create Possibilities)的动画短片。这部描述金属在人类生活中功用的短片,来自于加拿大最大的矿业公司——泰克资源公司(Teck Resources Limited,TSX:TCK/NYSE:TCK,下称泰克资源)。  2009年,这家多元化矿业公司开始进入中国公众视野。当年7月3日,泰克资源宣布,中国
期刊
污染事故三个月后,汀江的颜色依然呈深褐色。  2010年7月,紫金矿业(2899.HK/601899.SH)旗下的紫金山铜矿发生两次污水渗漏事故,共有近万立方米含铜酸性污水流入汀江之中。  2010年10月8日,紫金矿业发布公告称,该公司被行政罚款956.313万元,福建省环保厅还责令企业采取治理措施,消除污染,直至治理完成。这是自《水污染防治法》2008年修改后,中国开出的首张额度超百万元的污染
期刊
2010年10月13日,在重庆市江津区政府主办的新闻发布会上,江津区区委书记王银峰说,他一夜之间变成了“大灰狼”。原因是,他和开发商的一次谈话被曝光,他的雷人之语遭到网民们的口诛笔伐。  事件缘起重庆市江津区水映康城项目。水映康城是重庆市坤泰房地产有限公司(下称昆泰公司)开发的第三个地产项目。2004年2月,该公司通过土地转让协议,获得江津区几江东部新城C9-1-2地块。2007年9月,办完相关许
期刊
若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革命气节作为标准,英国哲学家罗素绝非立场坚定之人,哪怕他毕生反战,为此先后入狱两次。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当晚,罗素的这个特点一览无余。1918年11月11日23时,广播传来停战消息,人群从伦敦的各个角落而出,陌生男女在路上相遇、接吻,空气里满是节日与荷尔蒙的味道。出狱仅仅两个月的罗素混迹于人潮中。他对于这一刻的到来期盼已久,但此时却像一个十足的文艺青年,旁观着众人
期刊
88岁那年,彭冲接受媒体采访,显得很自豪地说:“现在人大目前的基本程序、制度都是那时候搞的。”从1980年9月开始,彭冲连续担任第五、第六、第七届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彭冲所说的“那时候”,就是这十余年。  此前,人们对彭冲津津乐道的是,他在江苏的工作和“文革”结束时参与对上海的接管。  1915年出生于福建漳州的彭冲,当过学生运动领袖,领导过地下革命工作,经历过战火硝烟。建国后他在江苏工作20余年,
期刊
“小家伙”与“老家伙”    1982年1月21日,发展组的骨干们第一次去见万里。那次由陈一谘带队,去了近20人。“我记得,我们是骑自行车去的”。孙方明回忆说,“从中南海的小西门进,门卫拿着名单对,报了名就进去了。记得当时天气还挺冷,屋里开了空调。”这群下过乡的知青,个个都抽烟,不多时,就把这间国务院会议室搞得烟雾腾腾。  “开始我们没注意。后来,万里本来是坐在中间的,他自己走下去开窗户,也没说大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