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假山后面有男声传来，他在说：“贝卡，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东宁？”然后，我听到了贝卡那段让我心碎的语言：“我跟他在一起还不是为了你？不然你拿什么组乐队？你要清楚，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你放心，我跟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的心里，只有你！”
　　
　　1
　　
　　夜凉如水。
　　“东宁，我冷，你抱抱我好吗？”贝卡幽怨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那声音先是直射在我面前的电脑显示器上，继而又反射到我的心里，那一刹，我的心仿佛也沾了贝卡的冷般，跟着凉了一下。
　　我把手中的工作搁置在一边，回过头去便看到了猫一样蜷缩在藤椅中嘴巴鼓鼓的贝卡。
　　我大笑着朝她走去，她柔软的胳膊顷刻间便缠上了我的颈，她不停地在说：“东宁，我冷。”我亲吻着她的脸，对她说：“宝贝，我知道你冷，现在，让我们回到床上去！”于是，贝卡不再嚷着说冷，只是把头埋在我的怀中，羞涩地笑。
　　看着睡梦中仍在微笑的贝卡，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种成就感是那样强烈，起初我真的以为贝卡是为了我的钱才跟我在一起，不过事实证明我错了，贝卡的行动证明了她依赖的是我这个人，至于钱，哪个女孩子还没有点虚荣心？
　　听着贝卡那均匀的呼吸声，我满足地笑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照顾她宠爱她已经成为了我习惯，可，也就是在那一瞬，我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因为林梅已经明确地向我表达了她的意思——若要签下那份百万合约，我必须陪她上床！
　　
　　2
　　
　　我是一家贸易公司的销售经理，说的直白一些，我就是一个靠签单吃饭的人，能爬到了销售经理的位置靠的全是我的这条三寸不烂之舌。但，林梅的出现让我悲哀地发现——原来，想签单的话，光靠聪明和圆滑是远远不够的，上床也是一门技巧，一门签单的技巧，而且，这还是一条捷径。
　　林梅是我的客户，自己经营着一家房产公司，三十出头的样子，说不上漂亮，但因为打扮得体，所以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幽雅的气息。在我们吃了无数顿饭喝了无数次酒后我最终把那份百万合约拿到了她的办公室，她却淡淡一笑：“东宁，我看上你了！你是个聪明的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说完，她便用手指在合约上勾画出了她名字的轮廓，而我，只能尴尬地笑，只能强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对她说：“林姐，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改天再谈！”
　　退出了她的办公室，我一拳就砸在了楼梯的扶手上，生猛的女人我见过，但没见过林梅这么生猛的，有几个已婚女人会若无其事地对一个男人说“我看上你了”？是啊，我的确是聪明的人，不过我想即便就是一个傻人他也能听出林梅这句话中的含义吧？作为一个男人，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羞愤难当”，她当我是什么？小白脸？鸭？我想，这已经不再是一份百万合约的问题了，这关乎着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3
　　
　　开着我的那辆新买的奥迪A4去接贝卡时，我突然开始憎恨起这辆我憧憬已久并最终买到手的豪华轿车来，如果当时我能不那样冲动，手里现在起码还有五十万的存款，就不用怕失业，更不用在受到林梅如此大的侮辱后还忍气吞声了。
　　不过，我所有的愤怒都在见到贝卡后烟消云散，贝卡在她同学羡慕的眼光中深情款款地摇曳进我的车，进车便说：“东宁，我的化妆品用完了。”我笑，随即便开着车一路狂奔到市内最豪华的商场，进门，直奔出售国际知名化妆品的柜台，刷卡，离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忘了说贝卡，她还是一名在读的大学生，你可以说我包养了她，但这种说法对我和贝卡来说都不公平，因为我爱贝卡贝卡也爱我，我们的心里只有彼此。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未过门的老婆，而我，亦是她走出校门后要嫁的人，至于为什么我是如此舍得给她花钱，我想告诉你一句香港著名作家张小娴曾经说过的话——最好的丈夫，是让妻子享尽荣华富贵的丈夫！虽然现在，我们都是“准”的！
　　晚饭是在家吃的，饭菜都是贝卡亲手做的。
　　在我追求贝卡的时候，贝卡天天嚷嚷着要去最好的饭店吃最贵的菜，她说只有这样她才能看出我的诚心。我的确是很有诚心，载着她四处地胡吃海喝，终于，在她的体重暴增了五斤后她成为了我的女友，我们的同居生活也拉开了帷幕。可真的生活在一起之后，贝卡却开始坚决反对外出进餐了，她对我说：“我是跟你过日子，不是要糟蹋你的钱，既然是过日子，我们就得有个过日子的样子。”
　　于是，我开始每天都能吃到贝卡烧制的美味饭菜。
　　可口，更可心。
　　
　　4
　　
　　贝卡在熟睡，我站在阳台上一支又一支地吸烟，突然听到贝卡在唤我的名字，进了卧室后我才发现，原来她是在说梦话。那一刻，我感觉到幸福，因为，贝卡的梦中亦有我的存在！
　　林梅的电话在午夜打来：“东宁，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说完，她在电话那头暧昧地笑。我强烈地感觉到恶心，可我还是对着电话装作心境平和地对她说：“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她开始意味深长地笑：“那就好，真希望你能早日康复！”我觉得自己的脸在痉挛：“真希望能如你所愿！”然后，我们同时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中的嘟嘟声，我的脑中渐渐开始一片空白。
　　我和贝卡在清晨中醒来，贝卡站在床边亲吻着我的脸颊问我：“东宁，中式早餐还是西式早餐？”我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我亲吻着她的嘴唇，然后一脸忧伤地问她：“贝卡，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爱我？” 贝卡愣了一下：“怎么了东宁，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笑着摇头：“没有，我只是害怕失去你！”贝卡也笑了：“东宁，我爱你，与钱无关，即便是身无分文也无妨，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如果真的是那样，就是做乞丐，我想我们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乞丐！”我呆呆地望着贝卡，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也许，正是贝卡的这句话，让我有了说服自己与林梅上床的理由，我怎么能忍心让我心爱的贝卡成为乞丐呢？虽然事情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我是下定了决心不会让贝卡受一点委屈的，所以，我情愿委屈自己，即便我有一百个心不甘一万个情不愿……
　　
　　5
　　
　　约了林梅在月光宾馆703号房见面，在等待林梅的时间里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微笑着演完这场戏，毕竟事已至此，用不着一脸的苦大愁深，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只是付出一些蛋白质，却能换来我和贝卡日后的幸福生活，何况，我又不会真正地失去些什么，七百万的合约，我想到的，是我那七十万的提成，所以微笑，所以抛弃自尊，只是隐隐地觉得——对不起贝卡。
　　林梅如约而至，看得出，她是精心修饰过自己的。
　　她一进门，我便直接将她拥入怀中，省略了前戏我直奔主题，看到林梅在我的冲撞下娇喘连连的样子，我大声地问她：“贱人，你喜不喜欢？”她断断续续地说：“喜欢，真的很喜欢。”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情欲，终于在颠荡中喷涌而出，看着林梅那满足的样子，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恶心，我是在为自己恶心。但当她又纠缠上来的时候，我还是一口就咬住了她的舌，味同嚼蜡！
　　华灯初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揣着签有林梅名字的百万合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月光宾馆，开着车一头就扎进了城市的夜色中……
　　自然是晚归了，因为独自开着车在城市中游荡了很久，贝卡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打来，每次我都告诉她：“乖，自己先吃饭，我在陪客户。”可当我回到家时，还是看到了贝卡等待我的身影，我的贝卡，居然趴在饭桌上睡着了。发现我回来，贝卡马上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又很无奈的微笑：“回来的好晚啊！快坐下，饭菜都凉了，我热一下。”
　　看着贝卡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我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值了！什么都值了！
　　林梅果然说到做到，她真的没有再骚扰我的生活，我也只是在那晚过后收到了她的一个短信：亲爱的，你真生猛！我自然没有回复，而是，在第一时间内，将它删除！
　　
　　6
　　
　　如果没有遇到后来的事，我想和贝卡一定会一直幸福到老，虽然，贝卡给我的幸福感是假的。
　　我们不得不承认，生命中总有一些事会让我们措手不及，就像那天我忙里偷闲地开着车去了贝卡的学校，可几番周折后仍没能在校园中寻觅到贝卡的影踪，我不停地拨打着她的手机，可电话里总是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对我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有丝毫不好的预感，我仍心情愉悦地开着车在贝卡的校园中闲转，开到一处假山时，我下了车，坐在假山下的石凳上我正准备抽上一支烟，可，掏出打火机的那只手就那样毫无知觉地停留在了半空中。因为，我听到假山后面有男声传来，他在说：“贝卡，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东宁？”然后，我听到了贝卡那段让我心碎的语言：“我跟他在一起还不是为了你？不然你拿什么组乐队？你要清楚，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你放心，我跟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的心里，只有你！”
　　我的心，在那一刻碎得七零八落，原来，这就是我拼尽了全力要给她幸福生活的贝卡，原来，这就是我放弃自尊守护的爱情！贝卡，你的演技怎么可以这么好？怎么可以做得这样滴水不漏？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傻瓜，更莫名其妙地开始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贝卡看到我时，眼神是惊讶的，也是惶恐的，我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然后，在泪水即将滑落的那刻转身离去。
　　我在车上收到贝卡的短信，她在短信上说：东宁，对不起，请别恨我。
　　我回复她：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然后，我把手机抛出了车窗。
　　
　　7
　　
　　我木然地从董事长手中接过那张七十万元面值的支票，心底没有丝毫的喜悦，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片苍凉……
　　（责任程十六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