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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区域经济格局中,中部地区对“三农”研究有着更为迫切的现实需求。在中部中心城市武汉,以华中师范大学和华中科技大学为基础的“华中研究群体”应运而生。他们拥有独具特色的实证研究风格,努力从土壤中寻找答案。10多年来,本刊一直跟他们保持着联系,曾多次面对面交流。此次回访10年前的乡镇,我们再一次带着问题叩门求教,一方面是从他们的最新调研成果中找到答案,另一方面是在他们行走乡间的身影中,勾画出一幅群体性的素描。
带着感情与农民交朋友,怀揣情怀行走在田野上,他们各有不同的经历与视角,却又互相叠加,勾勒出一幅三农研究者的素描。在这里,有他们对农民的敬重之心,有他们对乡村土地的探索之路。
近30个省市的农村,30万公里路,5000户农家,这是对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院长徐勇调研的粗略统计,他曾写下这样一副对联:“风声雨声牛叫声声声入耳,农情村情农民情情情在心”,这正是一个“三农”研究者的真实写照。
研究“三农”问题,关注的是国家的事,也是最基层的事,因此不仅要心怀国家,更要脚踏泥土,努力实现“顶天立地”。多年来,他们卷起裤腿,用脚步去丈量农村;他们跋山涉水,在泥土中了解农民;他们怀揣情感,在探索中寻求答案。
“田野知农”而非“纸上谈农”
来武汉的第3天,恰逢周六,记者在华中师范大学一座安静的小白楼里,见到了刚从农村调研回来的徐勇,今年正好60岁的他,说话总是面带微笑,儒雅而幽默,身上透出一种平和与亲切。
作为我国农村村民自治和城市社区自治研究领域的带头人之一,2006年11月30日,他曾走进中南海,在中央政治局第36次集体学习会上,作了关于中国社会主义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研究的讲解。
能走进中南海讲课,是徐勇30多年乡村研究的积淀,而这种积淀,来自于一个学者的冷静思考和扎实调研。徐勇认为,解决“三农”问题要“田野知农”而不是“纸上谈农”,“这就需要走进农村,真正地了解农民”。
“草根农民”,是徐勇对自己身份的一个定位。他一直把农民当成朋友,和农民保持着深厚的感情,在他看来,农民是最没有话语权的小人物,往往是“受摆布”的,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有他们的喜怒哀乐。采访中,徐勇给记者说了这样一个故事:
35年前,徐勇前往湖北秭归杨林桥镇调研全国第一个农村社区,这名大学老师感动了那里的人们。
杨林桥镇地处偏远山区,山高路陡,爬上山顶有腾云驾雾之感。徐勇为了真正了解当地情况,换了四次车,从小轿车换到军用吉普,之后又从拖拉机换成了摩托车,最后只能靠自己的双脚爬到了海拔一千多米的山顶。徐勇告诉《决策》:“只有到了山顶,才能理解当地人为什么要组成社区,因为太偏远了,政府管不了,只能自己组织起来,只有自己管自己。”而只有到现场去,才有现场感,才能理解,“如果我仅仅只是在家看材料,就没感觉,没感觉就没感情。”徐勇说。
如果说做田野调查的徐勇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农民,那么有着新农学院院长头衔的徐勇,就是一位教育者,他认为“新农村建设迫切需要有文化、高素质、善管理的农民”。
在此理念指导下,新农学院应需而生,将大学直接送到了田间地头。徐勇和他的团队进村开课讲学,培养新农民、新农民工、新农干,让他们通过自考就地上大学,因此他们身上有着鲜明的特点:读得懂,用得着,上得起,留得住。徐勇曾以自行车为例打比方:大学生村官是飞鸽牌的;村官大学生是永久牌的。
2006年,全国范围内废除农业税,这一重大改革后的新变化,成为徐勇关注的重点。“如果税费改革后不能对现有乡村治理体制进行结构性改革,税费改革的成效会大大衰减,甚至有违税费改革的初衷”,徐勇在2012年发表的《乡村治理结构改革的走向:强村、精乡、简县》中写道。
在徐勇看来,分级分类是乡村基层治理的理想状态。
过去的乡镇设置是按照国家统一设置的,强调统一性,自上而下来设置机构,“这种设置肯定是不适应现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徐勇强调,分级就是县、乡镇、村这三级各有功能侧重,村级着重服务,镇级主要是管理加上服务,而县级则是财政统筹的地方。
徐勇认为:“现在我们对不同的乡镇都用一样的要求,这是不合适的。”应该怎么办?徐勇提出“分类”的思路,即把不同的乡镇分成不同的类型:若以农业为基础,就以农业产业划分为乡,国家给予财政转移支付;若以工业为基础,就以工业产业划分为镇,主要依靠自己财政来保障。“这样就使各种类型的乡镇可以在财政支出、财政保障方面达到均等化,先有财政均等化,才能做到服务均等化。”徐勇这样解释分级分类的好处。
2014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探索不同情况下村民自治的有效形式”,我国实行了30多年的村民自治制度重新显示生机和活力,并在广东、广西、湖北、安徽等地先后出现了多种村民自治实现形式。“自治的内在价值,决定村民自治会不断在实践中为自己开辟道路”,徐勇把这种自治的力量称为“民力”,他对《决策》分析说:“民间有民间的智慧和力量,更有民间的办法,可以靠自己去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
徐勇特意列举了一个今年暑假去调研寻找民间活力的案例。在四川都江堰,灾后重建的农村社区,面临着与过去分散居住时没有遇到的公共环境卫生问题,徐勇介绍说:“城市里采取的做法是收取物业费,但农民没有这个概念。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将农民分为不同的自治单元,先收一定的费用,再将卫生工作分担给各个单元,只要达到卫生要求,就将费用返还,这就等于农民既没有交钱又享受到了服务,这靠的就是民间自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