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人生,玩笑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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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野武,日本著名电影导演。自1989年第一次执导《凶暴的男人》至今,他先后导演了13部不同风格的影片。在北野武全部的电影作品中,暴力是最明显的特征,黑帮、打斗、枪战、血腥无处不见。但是有着双重性格的北野武,除了对暴力的倾力表现以外,主人公孩童似的纯洁的内心和恶作剧心理更是比比皆是,构成了北野武电影的一大看点。我们看完北野武的电影之后,在对于主人公幻灭的命运唏嘘和惋惜以外,更添加了一种对北野武恶作剧心理的认同和默许,正是这种玩笑式的恶作剧消解了北野武电影的血腥和暴力,从而使得电影显得不是那么压抑和沉闷。北野武曾经说过,在他的电影中一切笑出来的地方都可以看成是悲剧,但是客观来看,便会大笑起来,可是笑后会有长长的沉默和黯然的泪水,这也许就是北野武想要的效果吧。
  


  
  1.《凶暴的男人》(1989)
  
  《凶暴的男人》是北野武独立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他的导演生涯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影片一开始就是几个中学生在对一个无还手之力的流浪汉施加暴力,警察凉介找到中学生的家中对其进行拳打脚踢逼其自首,果然,第二天,中学生投案自首了,凉介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在新任领导上任开会之际,凉介却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不按常理出牌并不代表他不能干,凉介的在警察局的地位是很高的。当时有个犯罪团伙势力非常猖獗,并且杀死了他们的同事清弘,凉介开始与他们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斗争。紧张之余,导演北野武不忘幽上一默,在逮捕犯人的那一场戏中,北野武不但让警察在追捕过程中在地上倒成一团,而且还让罪犯穿着短裤在街上跑来跑去,凉介开车和他玩起了捉迷藏。结尾凉介两度碾过罪犯也是让人发笑,但是这种笑并不是那种愉快、欣慰的笑,而仅仅是在扣人心弦的追捕过程中给观众紧张的神经注入的一剂镇静剂,使得这部电影显得紧张与轻松并行、严肃与幽默并重,缓解了暴力给观众带来的精神上的压力。
  
  2.《3-4×10月》(1990)
  
  曾经有人说过《3-4×10月》是包含了北野武暴力、无言、死亡、爆笑四种疯狂人格的电影。在这部影片中,北野武不但将其暴力情结表现得淋漓尽致,并且他的恶作剧的微妙心理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彰显。主人公小野昌彦是棒球队的队员,但是因为没有精湛的球艺他处处受到其他队员的奚落。在加油站工作的他面对黑帮老大的挑衅终于忍不住大打出手,事后黑帮开始找他的事,朋友井口帮他摆平。但是井口在这次纠纷中遭到毒打险些丧命,决心为井口报仇的小野开始了他复仇的不归之旅。影片中小野和朋友卖给青年一辆报废的摩托车,青年神气的骑车呼啸而去,但是紧接着下一个镜头就是青年撞得头破血流。这样的恶作剧在这部电影中比比皆是,在海滩上,一个固定镜头,北野武所扮演的黑帮头子的情妇围着北野武扔过来的棒球团团转,但是不知所云的剧情,过多的出场人物,过多的叙事角度,过多的无来由的剧情使得本片显得很“无厘头”。小野为什么要专门到冲绳买枪,小野想只靠挥棒就成为棒球高手,影片最后小野和女友无来由的开车冲进房屋自爆,这些情节设置让人费解。但是这些恶作剧到最后北野武都给出了很好的解释,原来这都是棒球手在厕所里所做的一场梦。梦醒了,观众从唏嘘中解脱出来,这也许是在这部电影中北野武玩的最大的恶作剧吧。
  
  3.《那年夏天,宁静的海》(1991)
  
  拍摄于1991年的《那年夏天,宁静的海》是北野武最具特殊意义的一部影片。没有语言、没有纷争、没有暴力,只有淡淡的爱情与温馨。乍一看,这不像是北野武的作品。影片的故事很简单,一个聋哑的清洁工茂热衷于冲浪,在他百折不挠的精神下,茂的冲浪技术也得到了飞速发展,并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且在大赛中获奖。在他的冲浪生涯中,聋哑女朋友贵子对他的事业给予了莫大的支持,两个人淡淡的笑容、默契的眼神成为他们交流的唯一工具。如果没有结尾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观众会认为这是一部很好的励志爱情片。但,这终究是北野武的作品,“扼杀美好的事物,在最美的时刻凋零”是北野武电影的原则。茂在冲浪时被无情的海浪冲走了,贵子那惊讶空洞的眼神似乎代表了一切。本应该美好的爱情在一刹那间塌陷,本应该美好的人生在此刻停滞,北野武这次玩的恶作剧代价太大了。
  
  4.《小奏鸣曲》(1993)
  
  《小奏鸣曲》的开头就充满了恶作剧的成分,一个固定镜头,一条鱼被叉在枪上,这代表了片中以山本为首的黑社会分子的悲惨、无奈、任人鱼肉的命运。山本本是一个很有威望的黑帮头子,在一次帮派纷争中他被推上了前线,而另外一个黑帮决心要铲除他们。他们到海边避难,如果抛开避难不说,在海边的日子恐怕是山本他们今生过的最愉快最轻松的时光。比赛打枪、玩相扑游戏、山本在无聊时挖洞捉弄手下,由于海滩艰苦的条件,他们没有过多的淡水,要洗澡只能等到下雨。好不容易下雨了,山本的手下兴高采烈的洗澡,在他们刚洗到一半的时候,雨停了,这个场景可以说是展示了导演北野武最童真、最调皮的一面。接下来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们不可能在海滩边躲一辈子,山本决定与对手血拼。在枪声响彻整个天空的时候,山本的女人在海边掉入了洞中,她忍不住说了一声“混蛋”,但是脸上却带着宽容的笑容,北野武在紧张的枪战之际也不忘展开北野武式的恶作剧,这也预示了山本的胜利归来。
  


  
  5.《大家都在干什么?》(1995)
  
  《大家都在干什么?》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无厘头喜剧电影。影片中男主人公朝仓是一个热衷幻想、十分喜欢女人但是又得不到女人的家伙,他个性敏锐,不压抑自己对性的渴望。为了得到性爱他去买汽车、让爷爷卖肾换钱、打劫银行、做煤矿工人、加入黑帮等等,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性爱。在他寻求性爱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汽车还没开就已经散架了;偷车之后却发现汽车没有刹车;想打劫银行却到警察局去索要枪支;在他成功进入银行准备打劫的时候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到银行骗银行工作人员喝下安眠药,而自己先服药倒下了;在他想抢老人钱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跟踪老人了;在片场当演员受到辱骂,剧中角色被射死了他依然还在表演;误入黑帮;最后变成隐形人逃跑等等等等,这些都变成了一场闹剧。到最后朝仓也没有找到性爱,北野武在表现幽默、玩笑的同时也表现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叹息之情,无论主人公想要什么或者想通过什么方式获得,他都失败了。在影片最后,朝仓变成了一只苍蝇,被地球防卫队的人用苍蝇拍拍死了,他临死前还在说着自己的愿望:汽车性爱。朝仓唯一的一个梦破没了,而人们却在为扼杀了他最美的梦想而欢呼。
  
  6.《坏孩子的天空》(1996)
  
  看完《坏孩子的天空》有一种莫名的奋进的冲动,也许这就是北野武想给予观众的力量。《坏孩子的天空》是北野武唯一一部涉足青少年题材的影片,影片表现了主人公小马和新志在高中时期彷徨、迷茫、困惑的精神状态。作为学生他们不去上课,整天在外面混日子,打劫同学、报复老师、在课堂上恶作剧几乎成了他们全部的生活,他们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高中毕业了,小马入了黑社会,新志则在拳击场上打拼。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但是他们的生活并不好,小马在一次黑帮争斗中被同伙痛打差点丧命,而新志则在拳击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被居心叵测前辈拉入歧途。此片中北野武的恶作剧心理通过小马和新志的日常表现表达得淋漓尽致,但是在电影中他最让人无法发笑的恶作剧应该就是随便拿两个人的前途开玩笑,他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并且那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这是一种宿命,一个轮回。在影片最后,小马和新志在学校操场上骑着自行车,一切好像都回来了,但是一切都改变了。新志问:我们完了吗?笨蛋,我们还没开始呢,小马说。
  
  7.《花火》(1997)
  
  


  与《凶暴的男人》一样,《花火》也是讲述了警察的故事。影片以警察西加敬为中心,讲述了他、同事、妻子那不平而又无奈的命运。西加敬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察,但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导致了同事田中的丧命,田中妻子的生活也变得窘迫起来。崛部在执勤中被坏人袭击,双腿瘫痪,妻离子散,因此他失去了生活的信心。西加敬一直生活在悔恨与痛苦之中,他的女儿在四岁时夭折,而妻子又患了绝症,为给妻子看病西加敬负债累累。看透人生的西加敬开始了报复活动,杀死高利贷者,抢劫银行,从此带上妻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部影片涉及了一个很沉重的题材,被理论界看作是暴力电影的典型。但是在体现暴力的同时,北野武的恶作剧行为消解了这部电影的严肃性和沉重性。比如西加敬在和妻子合照时正好一辆汽车开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晚上放烟花时西加敬被本以为没有点着的烟火烧到,海滩上小女孩的风筝被西加敬出其不意的扯坏。这些本该爆笑的场面,观众却笑不出来,因为观众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在这些黑色幽默的背后更多隐藏的是主人公内心的痛苦与挣扎。《花火》获第54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成为北野武迄今为止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8.《菊次郎的夏天》(1999)
  
  


  《菊次郎的夏天》是北野武导演的最温情最美好的一部电影。菊次郎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混混,而他的老婆却是个大大咧咧、乐于助人的女人。一天在街上他们偶遇以前的邻居正男,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在暑假里想去外地找自己的妈妈,菊次郎在老婆的呵斥下和看在老婆给的五万日元的份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带着正男上路了……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正男终于看到了妈妈,但是妈妈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家庭,正男失望了。菊次郎和路上遇到的好心人千方百计的逗正男开心,使他明白了除了亲人还有很多人在关心着他。片中菊次郎听信一个孩子的直觉而输掉全部的钱财;菊次郎假扮瞎子去拦车却被撞倒在地;截不到车菊次郎他们将钉子放在了路中间,使得一辆车径直开到了沟里他们却逃跑了;抛桔子一次次都不成功;菊次郎背着正男偷吃东西却掉进了沟里;为了哄正男开心玩的游戏等等都为这部影片蒙上了淡淡的笑意与浓浓的温情。在影片最后,菊次郎第一次来看自己的母亲,他的眼睛是如此的温柔与纯净,让人不由的会心一笑。笑后观众猛然发现,原来北野武是如此的可爱,本片中的恶作剧是北野武所有作品中使观众笑得最轻松的。
  
  9.《大佬》(2000)
  
  山本是日本黑帮花岗组的成员,花岗组老大被暗杀,山本也成了对方追杀的对象,迫不得已山本投靠弟弟阿健。殊不知,弟弟在美国也变成了小混混,以贩毒为生,并且树敌无数。天性软弱的弟弟受到黑帮的欺负,山本出面解决,此后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将自己的敌人一一消灭,并且他们的队伍也开始壮大起来。金钱、地位、女人,在日本所拥有的一切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山本的身边,但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们成了黑手党的目标,兄弟们一个个被暗杀。在成功帮助丹尼逃脱之后,山本在咖啡店门口平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虽然片中也有北野武刻意加进去的恶作剧元素,比如山本在和丹尼玩色子的时候山本出老千;打篮球时人们故意冷落加藤;丹尼和山本玩游戏,看看在几分钟之内在楼下路口路过的男人多还是女人多,山本的女人在楼下反反复复的走着充数,让人捧腹。但是这些幽默的元素在暴力这个纯粹而庞大的世界中,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并且丝毫没有达到消解暴力对于观众感官的强烈刺激的目的。这恰恰体现了片中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他们只能沉沦在杀戮和争斗中不能自拔,最终绝望的一步步走向死亡。
  
  10.《玩偶》(2002)
  
  《玩偶》以木偶剧串联了三个让人既伤感又无奈的爱情故事。爱情是北野武最不擅长的题材,但是他却凭着多年的导演经验和他自身的敏锐力将本片中的爱情拿捏得十分到位。《玩偶》中的人物就像玩偶戏中被操作师操作的玩偶一样,他们的命运被别人所控制,他们不能左右自己的行为,在世事无常和爱情纠缠中演绎着自己的喜怒哀乐。电影中人物的对话极少,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交流,人物的动作也仅仅是静坐、行走这么简单,这些表演都与木偶剧中的木偶的表现有着惊人的相似。北野武曾经说过电影的最好表现形式是默片,如果能在简单的行走、静坐中把意义表达出来,比台词、动作的效果更好。这是北野武根据木偶的动作刻意创作的,通过这些表达以求达到他以事物比喻人生的目的。虽然本片中没有像其他作品那样令人捧腹的镜头,但是将爱情比喻成木偶本身就是对爱情最大的恶作剧,他既不肯定爱情也不否定爱情,只是将一个个美好的爱情展现出来,由观众自己来感受,成为本片的一个卖点。
  


  
  11.《座头市》(2003)
  
  在决心创作《座头市》之前,北野武面对了巨大的压力和挑战,因为在他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拍过关于座头市的电影或者电视剧,并且大获成功。在北野武开拍之前,很多观众联名要求他取消拍摄计划,他们怕北野武损毁了座头市的形象。但是北野武大胆创新,使电影带上了独特的北野武风格。故事很简单,座头市是一个游侠,在他到过的一个小村子里有一股恶势力,他们欺压百姓、无恶不做,最后在座头市和艺妓姐弟的努力下成功的平复了这股恶势力,使得百姓过上了幸福平安的生活。在这部电影中,北野武最大的成功就是创作出了田园交响曲,本来在田园中劳作是件辛苦累人的事情,但是北野武却把它戏谑了,北野武通过农民们整齐一致的挥锄和搞笑的音乐将劳作的辛苦消解了。在影片最后,恶势力被铲除,农民们的田园式的狂欢更将北野武的戏谑和恶作剧心理推向了一个顶峰。
  
  12.《双面北野武》(2005)
  
  北野武是一个无名的出租车司机,偶尔他还在电影中扮演群众演员,在一次试镜时偶遇和自己同名的著名导演北野武,导演对他的不屑与嘲讽使他受到很大的打击。在他屡次试镜不成功后,他开始了报复的活动,杀了笑话自己的朋友,抢劫银行,最终被乱枪打死。在此片中,出现了许多北野武以往作品的镜头,《双面北野武》正是他通过电影在剖析着自己。北野武说在很多时刻他只是自己光环下的小丑。看完这部电影我们会发现北野武的电影越来越看不懂了,这是因为他运用非理性的意识来随意的构建情节,他运用镜头跳接、自我介入等随意性很强的手法代替传统的表现手法,表现了北野武在创作时面临的困惑与迷茫。在北野武的十几年导演生涯中,他的创作明显的有重复的现象,并且这种走向很难改变,因此为了寻求全面的改变,同时也对自己的毕生作品做一次总结,北野武创作出了《双面北野武》,这其中充满着北野武对自己作品的不满,对自己无法改变现状的愤懑,他否定了自己,拿自己开起了玩笑,他想用恶作剧开玩笑的形式来完成一次突破,从这部作品的影响来看,他的努力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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