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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葛志文,怎么也想不到他是石壶界炙手可热的艺术家。穿休闲装、梳大背头、开名车、住别墅,这样一个“高帅富”,绝对称得上工艺美术界的“非主流”。
深入了解后发现,葛志文的艺术成就和生活状态息息相关。不是世家传人,没有学院背景,艺术语言是野路子,处处洋溢着野草般的生命力;懂得适可而止,善于触类旁通,艺术的世界和闲适的生活相得益彰。在“闲园”的闲散生活中做壶,“壶中自有乾坤在”,葛志文用壶表达艺术理念,同时也用壶构筑了自己的生活。
“闲园主人”闲不住
车辆在田间的一栋别墅前停下,葛志文按了声喇叭,蹲坐在门口的黄狗站起来,朝着主人跑过来,边叫边摇尾巴。推开一扇大铁门,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料在墙角堆成了小山。
看到我对石料有兴趣,葛志文来了兴致:“广东肇庆是端砚匠人的‘麦加’,我每年至少要去朝圣一次,这些石料是今年从肇庆选回来的,选每一块石料都像皇帝选妃!”
说完,葛志文一个人在石头堆里翻弄起来,掂量重量、比划形状、观察纹理……就如同小男孩在检阅自己的玩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玩良久之后,他选了一块石头,捧在手里,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跨过精致的石拱桥,走进狭小的开料室。
开料室内,刺耳的声响惊飞了周围树上的鸟儿,飞溅的火星让围观者不敢睁眼,最终,弥漫的粉尘把我驱赶出来。良久,葛志文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卸下蓝大褂,带我走进那栋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门帘上有两个苍劲大字——闲园。
葛志文十分受用闲园所给予的悠闲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在园内浇浇花,逗逗狗,或者接待那些天南海北乘兴而来的朋友,或者站在阳台上看那些“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农户耕田播种。无论是浇花的雅兴,逗狗的闲情,饮酒的豪气,还是农户劳动时的韵律,都是葛志文创作灵感的源泉。
以石会友
刘禹锡的陋室“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葛志文的闲园则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年轻”。葛志文的朋友们年龄往往比他大出一轮,这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少年成名,多少让他有些心高气傲;成名后又蛰伏数年,这让曾经张扬的他变得收敛很多。只有在老一辈的艺术家身上,他才能找到从容和淡定的感觉。
有朋友曾经建议葛志文扩大交际圈,不要只躲在闲园里玩石头、会老友。葛志文对此一笑了之,因为他的每一位“老友”都是“以石会友”而来。面对不能欣赏“壶里乾坤”者,无论对方出多少价格,葛志文的作品都不卖;如果是“高山流水”,即便把他的作品批得“体无完肤”,山野村夫也会被奉为闲园座上宾。
闲园客厅中悬挂的观音像,是扬州漆器大师张宇的作品。张宇在扬州漆器难以为继时,一边靠画观音像维持生计,一边坚持漆器创作。葛志文把观音像摆在客厅里,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学习老一辈艺术家安贫乐道的精神。
在葛志文的工作台上,摆放着一部单反相机,相机里有刚拍摄的一位老艺术家的作品图片。老艺术家技艺精湛,却不会利用新技术做推广,葛志文就去做摄影师义工,让大师们的作品跟上时代步伐。
橱窗里的紫砂壶、印章,墙壁上悬挂的书画,闲园到处摆满了与葛志文“专业”不相干的艺术作品——虽然立志于石雕创作,认为“万象皆从石中出”,但葛志文不愿做井底之蛙,其他艺术形式都是“他山之石”。
“艺术洁癖”成就传奇
今年35岁的葛志文是石壶界最耀眼的新星之一,他的从艺历程却让人十分惊讶。他并非工艺世家出身,也没有艺术院校的求学经历,在从艺之前,是来自苏北农村的毛头小伙儿。
石壶艺术源于上世纪80年代,属于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无章法可寻,这给“野路子”出身的葛志文天马行空的创作提供了舞台。他一心想在石壶创作中展现自己独特的风格,创作从选材、构思到雕刻都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所以,经历了短暂的工厂“泥瓦匠”生涯后,他在南京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受人束缚,能随心所欲地雕刻了。”葛志文把这个想法叫做“艺术洁癖”。
不以市场为导向的创作,很快让葛志文遭遇了冰冷的现实,一无师承、二无包装的年轻人走进了死胡同。曾经有整整8年时间,葛志文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石壶无人问津。生活最困难时,有人出高价希望葛志文能复制他之前叫好又叫座的作品,葛志文拒绝了。“艺术品应该是唯一的,如果雕出的东西能够复制,那是商品。”
转机出现在2001年底。“中国海峡两岸茶文化交流会”上,葛志文的作品《水仙壶》被《中华茶韵》作品集编为封面作品,人们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有如此独特的艺术语言。葛志文开始广为人知,几年来创作的作品被哄抢一空。
有了外界的认可,葛志文的艺术天地更加拓宽,砚台、核雕、绘画、紫砂、摄影等艺术都成为葛志文展露才华的舞台。他的作品饱受藏家青睐,以端砚为例,现在葛志文端砚作品的起步价已经达到30万元。
靠作品吃饭的葛志文并未被声名所困,他潇洒地在远离闹市的地方盖起了“闲园”。在半隐的日子里,葛志文回想起儿时生活的艰辛和母爱的温馨,就制作一方名为《难忘的岁月》的砚台。一个针线笸,一枚顶针,乡村生活跃然砚上;看到“闲园”旁边的玉米地中有老鼠偷食玉米,他回想起儿时偷食邻家玉米的情形,就创作《子鼠玉米》石壶,老鼠的动作、表情都是儿时自己的缩影;关注西南地区干旱,他就创作一方名为《难以抚平的裂痕》的摆件,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一片龟裂的土地,让石雕如同纪录片一样拥有直指人心的力量……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是唐寅笔下的惬意生活。唐寅不会为了换酒钱,把桃树摘成秃枝。“闲园主人”葛志文也不会为了名利放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一年就做那么十几只石壶,把其中少部分拿出去拍卖,剩下的都属于闲园,属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