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投案自首的，求你们今天一定要把我送进牢房，否则我可能会丢掉性命……”一个30岁出头的投案男子说着跪倒在警察面前。这是2006年6月12日上午，在江苏省公安厅经侦总队办公室发生的一幕。这名斯文的男子到底犯了何罪，为何要如此自投罗网？
　　2007年1月31日，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从而揭开了该男子惊人的犯罪事实。
　　
　　追美女，已婚男子借钱摆阔
　　
　　现年35岁的戴任飞出生在南京的一个干部家庭，其父原是南京某大型制造集团的副总裁，后调机械工业部汽车司任要职。1991年7月，戴任飞从南京机电学校计算机应用专业毕业，随后被分配进父亲所在集团的运输公司工作，不久又被调至热门的集团销售公司。
　　1996年的春天，24岁的戴任飞经人介绍与一家制药集团的助理工程师罗珊珊相爱。珊珊有着大学本科学历，家庭背景好，人也长得漂亮。当时戴任飞在山东销售部工作，没法与热恋中的女友朝夕相处，而重事业的珊珊理解男友，用炽热的爱支持他多创佳绩。
　　1997年的10月，戴任飞因工作需要回到南京。10月12日傍晚，朋友请他在中央门附近的白宫大酒店喝酒，散场后他竟钻进了酒店旁边的一家洗头房，和卖淫小姐发生了不齿之事，被民警抓个正着。不过他凭着有老爸撑着，总算保住了饭碗。
　　为担心儿子再在外面拈花惹草，双方父母商量后，1998年春节期间两个孩子领取了结婚证。这年的8月经父亲安排，戴任飞被调到上海销售部工作。
　　当时股市十分火爆，看到销售部经理吴洪热衷炒股，戴任飞心动但不敢行动。2000年初的一天，一位上海的业务伙伴听戴任飞说他的弟弟在银行工作，就托他帮忙用人民币换些美元，戴任飞很快就把事情办成。后来他在外汇黑市上了解到，弟弟换的美元比黑市上的价格要低不少，他认定这是一个从中赚取差价的生财之路。
　　戴任飞因刚参加单位的集资建房，手头余款不多，就把倒外汇赚差价的想法告诉了吴洪，吴洪拍案叫好。从2000年6月开始，两人就达成了合作协议，由吴洪提供资金，戴任飞按每月至少2%的利息给予回报，其余赚也好赔也罢都是戴任飞的。之后戴任飞又与另几位集团里要好的同事达成了合作协议。
　　一年多下来，戴任飞先赚小钱后赔大钱，到2002年初，他已欠下他人几十万元的债务。为了归还债主的本金及高额利息，他开始玩起了拆东墙补西墙之道，而尝到高息回报甜头的人也乐意和他合作，一些打探到“内部消息”的人，甚至主动要把钱借给他。大家之所以如此相信戴任飞，重要的一点是其老爸的身份起到了作用。
　　2002年的五一长假期间，戴任飞应朋友邀请，参加了在上海锦江饭店举行的一个高规格联谊会，会上结识了前来表演文艺节目的韦丽。韦丽是杭州市人，上中学时就以出色的相貌和才艺被解放军艺术学院看中，要不是父母反对她从艺，也许早就当上了演员。后来韦丽考上了上海某名牌大学，毕业后被一家全球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录用，在上海工作，成了一名高级白领。
　　戴任飞被韦丽的出色和优秀所吸引，竟不顾自己已婚的事实，疯狂追求起她来。时间不长韦丽动了心，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
　　戴任飞是如何赢得韦丽芳心的？原来他一上来就施展骗术。在学历上他称自己毕业于中央财经大学的金融专业，在职业上他称自己是瑞士银行驻上海分支机构的投资部经理，在婚史上他称自己因忙于事业几乎没有恋爱经历，加上他客观的家庭背景，使得善良的韦丽信以为真。
　　为能得到韦丽，戴任飞首先想到的是必须要有钱。他明知倒汇这条路行不通，但还是要冒险。他把月息定在4%以上，以炒汇、经商等为名，继续向关系好的上级、同事和好友借钱。大把的钱到手后，他留下一部分用作和韦丽的恋爱投资，其余的钱则继续用作炒汇，怎知还是赚少赔多。
　　戴任飞把自己包装成一名富有而成功的男人，一身名牌穿着，约会租用高级名车，下馆子非五星级宾馆不去，给韦丽买衣服出手大方，非品牌不买。戴任飞的表演彻底迷惑了韦丽，相识5个月后，她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他。
　　而戴任飞和韦丽发展到这一步，罗珊珊全然不知。戴任飞得到韦丽后，一心想尽快甩掉罗珊珊，但又找不到理由。于是他干脆用冷落的办法，期待把珊珊的心“冷死”。
　　
　　摆阔气，狂骗熟人挥霍无度
　　
　　2003年的春节过后，珊珊和韦丽几乎在同一时间怀孕。毫不知情的两个女人，都催戴任飞抓紧时间陪自己上医院，而他则把爱的天平倾向了韦丽一边。见丈夫对自己漠不关心，珊珊牢骚满腹，双方的摩擦骤然增多，而这正是戴任飞所期待的。
　　套牢韦丽需要假戏真演，这一点戴任飞心知肚明。此时他连本带息已欠了他人800多万元。事到如今，戴任飞已豁出去了，他以炒汇的名义继续向他人筹款，明知这样走下去就是行骗，但为了韦丽他没有回头路。
　　王玲是集团下属一家公司的党群主管，几年来戴任飞共向她借了100多万元，并一直按约定和她结算高额利息。这年4月的一天，戴任飞又找她借钱，她当时手头没有钱，就把哥哥王澎介绍给了他。王澎辞职后一直在炒股，手头有些钱，就分几次借给了戴任飞100多万元。紧接着，戴任飞又向集团内另几名有身份的人借了几百万元。
　　巨额资金到手后，戴任飞拿出一部分钱用于偿还债主到期的本金和利息，其余的钱则用来挥霍摆谱。他三天两头请韦丽进高档饭店用餐，在五星级酒店开房同居，还时不时约她打高尔夫，看高规格的文艺演出，每个月的花销至少2万，最多时要达到10万以上。从结识到相爱，韦丽一直没有怀疑过戴任飞虚构的身份，也一直认为他的收入很高，没有怀疑他一掷千金的来路，有几次她曾提出要到他的单位看看，但都被戴任飞找理由给委婉地挡了回去，韦丽同样没有引起怀疑。
　　自从追上韦丽后，戴任飞不仅不在珊珊身上花钱，而且新房到手后也从不提举办婚礼的事，平时也不主动提和她见面的话题，这让珊珊感到了不妙。这年的国庆长假，戴任飞悄悄将韦丽带回南京，两人在希尔顿酒店开房同居。10月3日，得到消息的珊珊将两人“逮”了个正着，不过她没有挑明与戴任飞的关系，也没有发作。10天后，两人平静地到栖霞区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如此一来，戴任飞追韦丽的心病解除了。
　　离婚后，戴任飞靠继续行骗维持着与债主的关系。随着借钱难度的加大，他已把月息调高至6%以上。到2004年底，他累计借债的本金已达到1800多万元，如果加上利滚利那就更为可观。这些年，他光用来支付债主的利息就高达数百万元，正因为如此，他的骗局才一直未被识破。路走到这个份上，戴任飞已经不能左右自己了。到2005年初，要债的电话每天都有十几个，为了捂住骗局，他除了继续行骗外，还打起了银行的主意，一口气办了4张美元、欧元、港币及人民币信用金卡，资金实在周转不过来，他就用信用卡透支来临时应对。
　　为担心日久韦丽发现自己的真面目，这年的3月，戴任飞辞掉了工作回到南京。他骗韦丽说，自己是被南京的一家投资银行挖走的，目前担任该行的经理，年薪高达300多万元。而他对父母和同事则说，自己已跳槽到上海的一家外资金融机构，担任投资部的经理。戴任飞的一派谎言，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回到南京后，为了继续迷惑韦丽，戴任飞到处以高息为诱饵借钱。他用这些钱一口气买了两辆高级轿车，还长期租用一辆马自达6轿车及一辆福特蒙迪欧轿车，并招了两名驾驶员，乘坐不同款式的轿车，三天两头去上海与韦丽同居。2005年的6月至10月，他启动了带着韦丽周游世界的计划，两人分别去了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泰国、埃及等地，每到一地都住知名的五星级酒店，甚至还住过总统套房。在戴任飞送给韦丽的礼物中，仅一只“爱马仕”皮包价值就高达5万余元。
　　
　　骗女友，走投无路自首保命
　　
　　为了寻求资金来源，从这年的5月份起，戴任飞把手伸向了韦丽要好的同事。他以请吃饭等为名，大肆炫耀自己虚拟的身份，很快使韦丽的两个好同事上了钩，他分别从她们手中骗走52.5万元和248.55万元。
　　这年的岁末，要债及要求结算利息的人越发增多，戴任飞常常是2部手机同时响起。2006年的春节就要来临，为了稳住债主，戴任飞又找到吴洪借钱。吴洪在他身上获得过可观的高息回报，几乎把钱都砸在了他的身上，见戴任飞把月息抬高到了10%，就又心动了，分多次从他人手中借来300多万元给了戴任飞。戴任飞又以同样的手法，从王澎、王玲兄妹及原集团高级经济师李雄等人手中，借走了几笔巨款，而这数百万的钱款也是他们从亲友那里借来的。这些人之所以要把钱再借给戴任飞，其中有人是想从高息回报中抽点头。
　　就在戴任飞处于穷途末路的时刻，一直蒙在鼓里的韦丽却在不停地催他抓紧买房，希望和他早日结婚成家。韦丽之所以迫切要求和戴任飞结婚，是因为她感觉到戴任飞的事业越做越大，担心他会发生变故。
　　为稳住韦丽，这年的五一长假，他带着她去了印尼的巴厘岛度假，并向她承诺：“2006年年底前一定把房子搞定，2007春节娶你做新娘”。听了戴任飞的承诺，韦丽高兴地撒娇说“那我2008年春节前一定为你生个漂亮的宝宝，你要再违约小心我惩罚你，哼！”
　　在巴厘岛的这几天，戴任飞停掉了与债主联络的电话，这可把债主们吓得不轻。他回到南京后，债主们不停地催他还钱并结算利息，戴任飞一时周转不过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尽管利息越开越高，但由于一直没有能力归还债主本金，他借钱的路被堵死了。
　　戴任飞与债主达成的是月结本金和利息的协议。到了这年的5月底，向他逼债的人几乎你来我往，见实在无计可施，他就通过信用卡透支了银行25.7万元，并找借口骗起了心爱的恋人，轻易从韦丽手上骗得18万元。出于对准老公的信任，韦丽连借条都没要。
　　戴任飞的东窗事发，源自一个叫刘兰的女士。他以帮助换美元为名，从刘女士手中骗得25万元人民币。见戴任飞迟迟换不来急用的美元，她就追着他还钱。戴任飞弄不到钱，就把手中租用的那辆马自达6轿车抵给了她。刘女士一查发现这辆车子不属于戴任飞，意识到大事不好，就将情况通报给了王澎、王玲及吴洪等人，自此大家方知情况不妙。
　　6月8日晚间，王澎将戴任飞堵在了南京凤凰台饭店：“我的钱你有没有能力还？什么时间还？”见戴任飞的回答底气不足，王澎扣留了他的出国护照，并当着他的面给人打电话：“从今天起你们全天候给我待命，如果5天内他还不还钱，你们就毫不客气地对他下手！”王澎当然急，他如今光本金就借给了戴任飞1000万元，而这笔巨款中含有他从多人手中借来的钱。
　　也就在这天晚上，宋万泉等多名债主也都给戴任飞下了最后通牒，所有打进的电话几乎都是一个意思：赶快还钱，如果还不了钱我们活不了，你首先也别想活。个别人甚至威胁，若不还钱就要他全家人的性命。
　　骗局维持了6年，戏终于演到了落幕的时刻。6年来戴任飞到底给债主打了多少张欠条、欠债总额又是多少？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6月11日晚，戴任飞决定以死求解脱。午夜12时许，他冒着狂风暴雨将车子开到了无锡的太湖边，因为这里曾经留下他和韦丽的浪漫记忆。一想到马上就要结束生命，戴任飞百感交集，泪水成串似的往下掉。
　　“丽，我对不起你，为了你我一心想赚大钱，可最终却欠下了巨额债务。我的路走到头了，谢谢你给我的爱……”听着戴任飞打来的诀别电话，韦丽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随后便在电话里又哭又喊，她一边骂着戴任飞，一边要他千万别去死。
　　挂断韦丽的电话后，他又给母亲打电话。老夫妻俩从北京回到南京生活时间不长，对儿子的情况了解不多。一听他说欠了别人这么多钱，且要以死抽身，做母亲的又气又急。经母亲一个多小时的劝说，戴任飞冷静了下来，决定放弃轻生，回南京投案自首。6月12日上午8时许，戴任飞在母亲的陪同下，来到江苏省公安厅经侦总队投案自首，这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戴任飞投案自首的消息传出后，分布在南京、上海、杭州的16名直接债主纷纷到南京鼓楼公安分局及当地警方报案，报案被骗款总额高达3918.05万元。韦丽没有控告他，在配合完警方对戴任飞的调查后，她辞去了那份在别人看来可望而不可即的工作。
　　经警方及检察机关查实，6年来戴任飞共骗取了16名直接受害人的钱款本金2734万元，除去已兑付的960万元利息，余款被他填补了积累的窟窿及用于挥霍。值得一提的是，6年来戴任飞远远不止骗了16人，只是一些人见好就抽身，故警方未将这些人列入受骗对象。而戴任飞把支付抽身走人者的高额利息所形成的亏损，转嫁给了没有抽身或来不及抽身的投资者。
　　当初走投无路选择自首，而归案后戴任飞又害怕坐穿牢底，于是他开始寻求立功的机会。因为债主大多是身边人，他对其中一些人的借债资金来源产生怀疑，于是根据和这些人共事期间掌握的线索，他一口气向检察机关举报了几名债主。经检察机关逐一排查，目前已锁定了一名涉嫌挪用公款犯罪的间接债主。
　　2007年1月31日，南京市鼓楼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被告人戴任飞涉嫌巨额诈骗一案。站在被告人席上的戴任飞耷拉着脑袋，如实回答着公诉人的提问，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据悉，归案后的戴任飞已身无分文。
　　2月8日上午，法院公开开庭对戴任飞进行宣判，认定其有自首和立功情节，故以诈骗罪判决其有期徒刑12年，并处罚金人民币100万元；责令戴任飞退赔人民币1813.39万元，分别发还被害人。
　　本案主审法官张谦在接受采访时说：戴任飞由想发财到追求白领美女，不惜以骗来赌人生之路，其结果注定是一场悲剧。那些借出巨款给他的受害人，若不是贪图他的高息回报，也许根本不会落得今天这种结局。本案中受害人的教训，应当被更多的人所吸取。
　　(文中韦丽和罗姗姗为化名)
　　编辑：韩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