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是我】
冷林是一位著名的评论家、策展人和中国当代艺术研究者;冷林是拍卖行的经理,策划了改革开放以来最早的两场“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会;冷林是北京公社主持人、是著名艺术家张晓刚等人的经纪人,是佩斯画廊在北京的空间佩斯北京的总裁以及纽约Pace Wildenstein总监;冷林是艺术小组“政纯办”的五位成员之一……这就是冷林,有着众多的身份、一个人几乎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艺术圈。但身份不过一件外套,对于冷林其实并不重要。他只是在通过变化保持自己。
冷林1965年生于北京,1993年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获硕士学位。做过《文艺研究》的编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搞过研究。艺术家赵半狄、方力钧、刘小东都是冷林在美院时期的前后届同学,那时的冷林已经开始以艺术评论家的身份和当代艺术纠缠在了一起,他和艺术家朋友们一起经历了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从理想主义到市场经济的种种转变,见证了中国当代艺术发展和壮大,这是他常说的“我和艺术家们一直有着一种特殊的关系”的来由。1994年开始,冷林陆续为马六明、张洹、宋东等当时并不受人关注的艺术家撰写评论文章,“刺猬”和“狐狸”们整日混在一起,他以艺术评论家的身份和当代艺术开始了亲密的关系 。近距离地接触和参与当代艺术的经验是冷林后来演译诸多身份的基础,也为他积累了丰富的人脉。
1995年,冷林出任新成立的“中商盛佳”拍卖行的副总经理,他联合冯博一、高岭、李旭等人分别于1996年和1997年策划了“现实:今天与明天”和“中国之梦”当代艺术展,展后由“中贸盛佳”举行了改革开放以来最早的两场“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会。冷林目前是艺术家张晓刚的经纪人,这并不是在冷林担任佩斯北京总裁之后才建立的关系。张晓刚的作品在那一年就被冷林放在拍卖会的目录封面上。当时张晓刚的作品并没有后来那么炙手可热,而后来他在中国当代艺术的表现让大家有目共睹。
1998年,冷林策划了包含了二十多位中国年轻艺术家作品的展览“是我!——90年代艺术发展的一个侧面”,在对90年代中国艺术的理论概括与分析中创建性提出了“是我”的概念,他概括了艺术家将自我形象作为画面呈现的主要图式的创作现象,分析总结了他们的文化背景。展览计划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太庙大殿展出,一切工作都准备就绪,却在展览开幕前因突发而来的“手续不全”的原因而停办。虽然并没有开幕,但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展览的重要性,方力钧、曾梵志等众多知名艺术家都把这个展览写进了自己的简历。他在为这个展览而产生的那篇重要的文章“是我——90年代中国艺术新趋向”中预言“中国现代艺术‘是我’立场的确立”历史性地扫除了一切障碍,为建立一种新的、有效的文化自主开辟了一条道路。
【是他】
2000年,冷林去了德国 。那是一段重要而特殊的经历。在陌生的国度学习、汲取;零距离地接触西方当代艺术大师;和本地人竞争同一个工作机会,杨福东和张洹的首次展览就是冷林在柏林参与策划的。
2002年年底,冷林回到北京。他不仅带回了在艺术论坛上独到犀利的发言,也带回了海外资源对他强大的资金支持 。在他离开的两年里,中国的当代艺术市场已经迅速崛起并发展壮大起来。2004年,冷林在位于北京机场路草场地附近的“东区”创办了北京公社,之后他把空间转移到了艺术氛围更加活跃的798艺术区。他希望北京公社是一种介于博物馆和画廊之间的新空间,既不同于传统的博物馆,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画廊。他也尝试通过对现在中国当代艺术的思考,用自己独特的经验和判断建立起一个推动当代艺术的新模式 。前来观看展览的观众不仅记得那个永远关得紧紧的灰色大铁门(那真的不是闲逛和纳凉的合适去处),也对那些酷酷的展览流连忘返。冷林认为自己错过了中国当代艺术共同起步的机会,是被迫做老板的。因为他评价自己不善于宣传,也不会刻意去营销,只是想让展览本身慢慢变得有力并产生价值,但其实在当年“中贸盛佳”举行拍卖会上,冷林就已经在“广州双年展”的基础上将收藏的方式往前推进了一步。关于经营,冷林自有一套方法,但这套方法只适合他,适合这个拥有丰富的市场经验、在西方生活的经验、在世界级画廊工作的经验、在芝加哥大学教书的经验的他。
张晓刚在北京公社的个展“Home——张晓刚”准备了一年的时间。很难想象在当代艺术奔忙的脚底下绊蒜的2006年还会有其他人这样做。但在那个展览上,张晓刚第一次从他的“大家庭”中突破出来,来到更加场景化的领域,走向了“家庭”的外围。张晓刚说,“我从冷林身上学到的,更多是一种知识性的把握。我们互相误读、互相提升”。冷林在众多的身份中更多的是被认定为一个学者。他的空间里展览不多,因为他准备一个展览真的需要太长的时间,太多的时间都花在和艺术家在一起无休止的讨论上,他只想通过展览表现他对世界的认识,通过这些展览为未来创造更直观的东西。他在工作的时候有一种使命感,这令他对自己的要求更加苛刻。可是冷林的每一个展览都让人印象深刻,那个“只有一面墙”的展览,不仅去了澳大利亚的博物馆,还在德国南部的一个当代美术馆里展出。从一个画廊的展览到美术馆去做巡展,全世界找不到第二家,但是冷林做到了。
2008年是北京发生许多大事的一年。冷林的一件大事也在这一年发生,这距离他策划的“是我”展览已有10年了。名列世界知名画廊前茅的纽约佩斯画廊(Pace Wildenstein Gallery)的第一个分支机构佩斯北京(Pace Beijing)落户北京798艺术区,成为798最大的画廊之一,冷林也在这一年成为佩斯北京总裁。这个据说花费2000万美元投资,占地3000平方米的佩斯北京一开幕就引起了当代艺术界的注目,被誉为是“一个本土操盘手与一个国际艺术大鳄的联手”。
佩斯北京不是国际画廊第一个在中国开设分支机构的画廊,但是它绝对是最重要的一个,因为佩斯画廊这个具有国际声望的顶级画廊知名度太高了。在美国,佩斯画廊就因为规模庞大,员工众多,代理多位世界级的现当代艺术家,被称为“帝国画廊”。应该是近年来中国当代艺术在国际市场上持续走强吸引佩斯画廊决定来到北京办展。这一年,中国已经成为美国和英国之后全球第三大艺术市场。
2008年8月2日,佩斯北京的开幕首展“遭遇(Encounter)”一亮相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喝彩。观众们在那一天遭遇了美国艺术国家奖章获得者Chuck Close、亚洲知名艺术家村上隆、张洹、张晓刚、方力钧等作品的集体袭击,这是一场真正的视觉盛宴。而选择冷林作为画廊主持的理由也成为大家八卦了几个月的话题。冷林的解释是:“佩斯画廊在寻找中国最出色的艺术家,而我在为中国最出色的艺术家寻找最出色的画廊,这样就使得我们撞在一起了。”不管这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刺猬的回答,我们已经在冷林为佩斯北京策划的每一个出色的展览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对我而言,挑战就是如何使西方艺术在中国发挥作用。‘遭遇’使得中国艺术和西方艺术面对面,共同展出它们而不是将西方艺术分隔开。但是如何将这类展览做出一点新意、而不仅仅是共同展出一些不同的代表性作品呢?这就是我的工作。”
【是他们】
遭遇(Encounter)展用的是肖像题材。张晓刚、方力钧、祁志龙、岳敏君等多位中国当代艺术家第一次在国际上取得成就都是从肖像开始的,通过面孔能最直接最敏感地反映和记录社会的变化。冷林和他们艺术小组“政纯办”也创造了一个叫做“政先生”的面孔。奥斯卡·王尔德说:面孔是一个人的传记。“政纯办”的这副面孔,记录了一个小小的集体。
“政纯办”(全称为政治纯形式办公室)是一个艺术小组,是由艺术家洪浩、萧昱、宋冬、刘建华以及冷林共同组成的。他们定期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并把这些过程记录下来,成为了“政纯办”的作品。“政先生”的面孔就来自这五位成员,他综合了五个人的五官,却失去了生动的个性,他有着我们非常熟悉的行政表情,淡然、疏离,不流露任何情绪,普通得只要转过头去就不会再记得任何信息,只记得那个标准照的样式和那件白衬衫。我怀疑那肯定是冷林的,因为五个人中只有他每日身着名牌西服衬衫,时刻都是一派艺术家中难得一见的职业范儿,而其他几位,估计连这样的行头都不一定有。
冷林一直都有当艺术家的愿望,做艺术家对于他来说是一件特别诱人的事情,他曾经在一段访谈中说:“我一直梦想做艺术家,我也愿意参与到艺术家当中的一些讨论、分析,用艺术家的方式来看待今天艺术发生的一些变化,而不仅仅从一个批评家、策展人、画廊主角度,艺术家角度也非常重要,所以我也在能挤出足够的时间里面,愿意投身在这个领域里面。”其实,1998年最初做“是我”这个展览的时候,冷林就把前言也做成作品,那是他第一次试图尝试,用艺术的形式去表现。
冷林很享受做艺术家的身份,更珍惜这几个非常忙碌的朋友难得聚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他们甚至在今日美术馆参加活动的一点点间隙为 “政纯办” 庆祝生日,停车场的马路边几个大男生手捧着一个小小的蛋糕,我想这种身在集体中的感觉是冷林参与这个小组最看中的吧。
他们也许是惟一把吃喝玩乐当作艺术形式的艺术家们,他们一直强调“内部没有讨论”,当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并不探讨关于艺术,因为除了冷林,其他人都是非常成功的艺术家;也没有人质疑他们要因此成名,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在这件事情上沽名钓誉,你们,你们到底要搞哪样?
大家对他们吃喝玩乐的态度非常不谅解,对冷林那篇充满学术范儿的关于“政纯办”的文章《我们的自述》更加恼火。尽管面对无数不解无数质疑,冷林依然乐在其中,不仅为“政纯办”做起了展览,还不停地到处去展;不仅为“政纯办”出了书,还是厚厚一大本书,记录了他们吃喝玩乐的行为和聊天泡澡的照片。大家太疑惑“政纯办”存在的意义以及是否具有建设性了, 并非因为他们只有形式而看不到内容,是因为所有人都对一件事情存在的意义太在乎了。别再拿意义吓唬人了,“有意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一定要说“没有意义也是一种意义”这种欠揍的话,谁也拿你没有办法。
冷林最想表达的是他所说的集体主义美学。集体——他们,这帮生于上世纪60 年代的家伙,在那个宣扬集体主义的时代并没有受到伤害,“集体”在他们的记忆里只有美好的力量。 他们没有刻意把作品做得像日常生活一样,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几只忙碌的“狐狸”和“刺猬”在一起简单愉快地享受着短暂的集体主义的生活,这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