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一样的爱与恨:在虐恋游戏中双双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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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1月26日凌晨,女大学生朱薇坠楼(曾用名:聂倩)身亡。案发后,她的男友郭闯被警方拘捕。他的供述令所有人惊骇万分:他从18岁与朱薇恋爱,后被朱薇“扣押”并“软禁”,并遭施虐,不堪忍受不得脱身,才酿成惨剧。同年9月底,河北省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郭闯死刑。本刊记者深入采访后,还原了这场惨案背后的爱恨情仇——
  网恋隔千里:想象越完美现实越挑剔
  郭闯,1992年生于湖北省利川市山区,父母均为农民。2010年夏,郭闯考取了武汉一所重点大学建筑工程技术专业,学费加生活费每年约两万元。为筹措费用,父亲外出打工。郭闯珍惜机会,学习刻苦。
  2011年情人节,郭闯去图书馆自习,校广播里正播放着歌曲《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张楚声嘶力竭的呐喊瞬间击中他的泪腺:自己是不是也该恋爱了?正独自伤神时,手机QQ响了,郭闯打开一看,是河北保定一位叫聂倩的大三女孩发来的漂流瓶。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笑靥如花,个人资料特别真诚,郭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加她。女孩发来视频请求。两人逐渐陷入网恋。2011年五一放假,聂倩从保定坐高铁来看郭闯,她比视频中更漂亮,对郭闯也很满意,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假期结束,聂倩回到保定,二人进入异地恋模式,爱得痛苦又甜蜜。郭闯因更注重学业,所以颇能忍受甚至很享受分离之苦,而聂倩感情更丰富细腻,隔着1千公里的爱恋却无处释放,爱得敏感又极端。
  2012年7月,大学毕业的聂倩又来武汉与郭闯约会。此时郭闯正值期末考试,聂倩自费住在校外宾馆等了数日。考试结束后,两人牵手走在校园里,这时女同学李燕走来,郭闯走过去与她说了半天考试情况,聂倩怀疑李燕是第三者,要跟她算账。郭闯生气地把她拖回宾馆,聂倩见自己大老远过来,郭闯对她态度恶劣,于是立马要走。郭闯也以分手威胁赌气先走了。
  聂倩直接向关山派出所报警,说郭闯偷了她的钱。警察弄清两人是恋爱闹矛盾,就批评两人小题大做。郭闯认为聂倩做事太极端了,于是郑重提出分手,坚决把聂倩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
  进入大三,功课繁重,郭闯在武昌某建筑工地实习期间,遇见了高中校友赵蕊。两人产生好感。但两人刚确定关系,聂倩就破解了郭闯和赵蕊的QQ,说郭闯是骗子,赵蕊让郭闯上一段感情结束干净后再谈下一段。郭闯打电话,让聂倩不要再纠缠了。聂倩说:“我们谈了一年零六个月,你花了我好几千块钱。欺骗了我的感情,得给我一个交代。”郭闯挂断电话。
  2013年4月下旬一天,聂倩打电话给郭闯,说她到了郭闯老家,准备找郭闯爸妈谈谈。郭闯不信。很快,话筒里传来村小学门卫李大叔那浓重的乡音。郭闯是家族中的第一个重点大学学生,他知道如不及时阻止,结局可想而知。他当晚赶回家,赔尽好话。聂倩才说:“我暂时消气了,你把我送回保定,我保证不再缠你。”但到保定后,聂倩却扣押了郭闯的身份证,并将他关在宾馆里。郭闯逃走,身份证却被扣在聂倩手上。
  一周后,聂倩来电说:“现在只要想到你欺骗我的感情,我就啥事也做不了。如果你不让我消了这个火,我就再去你家闹。”聂倩说这话的目的是想挽回被动分手的自尊。如果郭闯诚心道歉,并利用地理距离冷处理,拖到聂感情变淡了,这段网恋就宣告结束了。
  但此时,大学课程全部结业、进入实习期的郭闯,考虑到自己对这段感情处理得草率,决定约聂倩当面解释。为免横生枝节,他将见面地点定在北京。北京是个适合恋人游玩的城市,他们到后去故宫和长城游玩,美好的景致让二人沉迷而忘记分手。5月4日,聂倩说她想通了,让郭闯把她送回保定,她就不缠他了。
  纠缠:施虐与受虐都不是爱情
  4日晚,郭闯陪聂倩到达保定,买了当晚回武汉的火车票。郭闯想取回身份证,聂倩答应。当晚,聂倩把他带到玉兰大街一居民小区内,取出一块丝巾说:“身份证放在我哥家,我得把你的眼蒙起来,不然你看见我走的方向,将来会到我哥家闹。”郭闯坚持解下丝巾。聂倩就说:“那我们就换个方法。”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瓶子,对着郭闯一阵狂喷。郭闯疼得睁不开眼睛。待他两眼恢复正常,此时距开车只有几分钟了。他气愤回头,却见聂倩泪水满脸。当晚,聂倩哭称她实在舍不得他。郭闯心软,答应再陪她几天。
  此后,聂倩藏起了郭闯的钱包、身份证和手机。见郭闯仍要走,她堵住房门,举起那瓶辣椒水,说:“你花我那么多钱,又骗了我的感情,我会让你走吗?如果你使用暴力离开,我马上打电话给我表哥告你抢钱,我表哥是警察,会马上把你抓起来。”郭闯心怯让步:“我再陪你一个月,但我要买部手机向家里报平安。”聂倩答:“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你;第二个条件不行。你就想法在这一个月里哄我消气吧。”
  6月初,聂倩才将自己的电话借给郭闯向家里报平安。父亲说郭闯表哥在武汉车祸去世了,让他赶紧回家。聂倩答应陪他回利川,但又提出两个条件:1.办完葬礼,郭闯必须跟她回保定;2.郭闯得写一张7000元欠条给她,郭闯回保定,她会把欠条还给他。郭闯如不听话,她就拿欠条去法院告他。郭闯只得答应。
  到利川后,聂倩住在火车站一家宾馆。郭闯办完葬礼后,她一再催他回去。惦记那张7000元的欠条,郭闯又跟她返回保定,想让聂倩把那张欠条还给他。
  聂倩气结,称这次是她陪郭闯回家,他必须留下来让她消气。欠条她暂时抵押作为债务。
  这次回利川,郭闯偷买了一部新手机,并跟女友赵蕊取得了联系。聂倩发现后,立刻把他的手机没收。
  7月初一天,聂倩正值生理期,郭闯仍吵着要走。聂倩顿时哭喊着要拨表哥的电话,让表哥把郭闯抓起来。郭闯吓坏了,就点烟解闷。聂倩更来气了:“你不知道我最恨抽烟吗?我姥爷就是因为抽烟不小心把自己给烧死的。”说完,她抢过烟盒,把香烟撕得粉碎。郭闯可怜巴巴地说:“只要你不闹,你想咋解气就咋解气吧。”聂倩就拿起那支正在燃烧中的香烟,在他胳膊上烫了40下。几天后,见郭闯的烫伤处发炎,她又抱住他大哭:“傻瓜,你咋就不晓得反抗呢?”   眼看积蓄越来越少,聂倩就提出要郭闯帮她创业,如创业成功,她就放他回去。怯懦的郭闯再次燃起回家的希望。两人联系上北京一品火锅店,但五万元加盟费很快把他们难住了。中秋节前一天,聂倩告诉郭闯:父母答应给她一笔创业资金,但又害怕她太年轻把握不住,只答应她结婚后或有了稳定的男友后,才肯给她。她让郭闯冒充其男友,先把这笔钱搞到手。为脱身,郭闯答应了。这年中秋节,按聂倩的排练,郭闯假称他毕业于石家庄铁道学院,现在一工地担任施工员。聂倩父母见他性格敦厚,对他甚为信任。但仍让他们再等等。当天,郭闯发现其父母并未叫聂倩本名,却叫她“朱薇”,忙问原因。聂倩解释,这是姥爷姓聂,小时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上学后就不用了。
  9月下旬,聂倩和郭闯搬到火车站附近亲戚家住。聂倩说亲戚把房子交给她托管。为省开支,她还将其中一间卧室,以每月600元租给90后女租客李嫣。聂倩害怕郭闯偷着跑,就把房门反锁着,钥匙由她掌控,郭闯渐渐习惯。见房中有不少外国小说,郭闯拿来阅读。他发现,每本小说的侧面都盖有红色印章“朱鸿钧”,最初他以为“朱鸿钧”就是房东。不久,发生了一件小插曲令他发现了真相。11月初一天,家中停电,两人下楼向一位老伯询问原因,老伯对聂倩说:“那就是你家的电费用完了,要你爸拿着电卡去交费就可以了。”郭闯上楼后劈头问聂倩:“既然这是你家房子,那些书籍肯定是你爸的,那些书籍上的印章却是‘朱鸿钧’,难道‘朱鸿钧’就是你爸?中秋节那天,你爸叫你‘朱薇’,难道你的名字是叫‘朱薇’,而不是叫‘聂倩’?”郭闯严密的逻辑推理,令聂倩尴尬承认。郭闯气愤地说:“我现在才知道你的真名字,你为何欺骗我呢?”朱薇不语。
  这年12月初,父母终于把五万元创业款给了他们。
  郭闯提出立刻创业。但朱薇却认为得先买一台车,先搞好外部形象,创业经费,她可以找父母再要。两人因此大吵一架。朱薇随后买了一台东风标致207二手轿车。在给车子过户时,郭闯终于见到她身份证上的信息:1986年生。他感觉被耍,简直气疯了!
  父母得知朱薇买车,就给她及时断奶。这两个在父母庇护下的年轻人,决定自己做饭省钱,却经常为省几块钱争吵不休。朱薇经常将郭闯的脸抓得不忍卒看。因有李嫣在,他在客厅也戴着大口罩。李嫣问他怎么了,郭闯谎称患了重感冒,心里却在滴血。
  毁灭:虐恋游戏双双通向死亡
  郭闯再次提出回家,朱薇跟他算了明细账:自郭闯4月底离汉,他们包宾馆,吃饭,去北京和利川的花费,再加上交往费,3万多元。另外,她和郭闯因恋爱闹纠纷,毕业一年半根本没心情找工作,按每月1500元计算,怎么算也损失近3万元。朱薇得出结论:“如果我不和你谈恋爱,就不可能有这么大损失。你必须帮我创业,给我赚够了六万元再走!”郭闯觉得朱薇说得也有道理,但他还是一名学生,拿出这笔钱简直难比登天。
  2014年春节很快要到了,全国务工人员纷纷回家乡与亲人团圆,郭闯恨不得插双翅膀马上飞回家。朱薇却让他整天陪她练习车技。眼前一圈圈永远没有尽头的弯道,令郭闯绝望极了,朱薇对他看管更加严厉。
  1月25日(农历腊月二十五)早上,李嫣收拾行李,要回家过年。朱薇让她走时把钥匙留下。起床后,朱薇打电话向李嫣要钥匙,李嫣称她把钥匙扔在客厅茶几上了。朱薇没找到,两人在电话中吵得不可开交,李嫣生气地挂断了电话。朱薇就对郭闯气愤地说:“她无情我就无义,我要去她老家闹,就说她偷了我的钥匙。”说着,她还把电话打到李嫣的公司,向其董事长梁中农告状说:李嫣偷走了她的钥匙、手提电脑和手机等贵重物品。但梁中农却以“此事和公司无关”挂了电话。郭闯见状便说:“不就是一把钥匙吗,重新换一把锁好了。”朱薇生气地说:“你知道换这把锁得多少钱吗?”郭闯也生气了:“就算她把钥匙还给你,你就不怕她偷着去配一把吗?”朱薇盯着郭闯,突然问:“也许李嫣真把钥匙放下了,你先看见钥匙,就把钥匙藏起来了。你是不是偷了钥匙,想找机会开门逃跑啊?”郭闯气得浑身发抖,两人越吵越凶。朱薇突然拿起一把剪刀,向郭闯的肚子扎来。长期积压在胸中的怨气勃然喷发,郭闯抢过剪刀,一拳把朱薇打倒在地,并骑在她的身上,用拳头猛击其太阳穴。随后,他不顾朱薇的哀求,用她脖上的围巾,拼命勒其脖颈,朱薇渐渐停止了挣扎。慌乱中,他把朱薇拖进卫生间洗了个澡,并换上一身干净衣服,26日凌晨4时,他把朱薇从五楼的窗口上推下,伪造她跳楼自杀的假象。随后,他打扫了现场。
  26日早6时许,有居民早起,发现楼下朱薇的尸体,报警。保定市北市区西关派出所民警赶到。很快,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符合机械性窒息合并高坠死亡,而侦查员勘查现场时发现,门锁完好,并有郭闯的鞋印,遂将郭闯控制。郭闯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在外实习的郭闯竟在千里之外杀了人!消息传来,郭闯的父母、高中和大学老师及同学都无法置信。
  女儿的惨死,令朱鸿钧夫妇崩溃。警方经多方调查才弄清朱薇的身世:朱薇的父亲朱鸿钧是保定一所大学的退休教授,母亲却是个农民。朱薇还有个哥哥。因是超生,朱薇出生后,被托付给乡下的姥姥和姥爷抚养。小学快毕业时,父母才把她接到保定。因和父母聚少离多,缺乏安全感的她性格急躁。大学期间,朱薇恋爱失败,更加重了挫败感。因此与郭闯网恋时,为免受伤害,她虚构了姓名和年龄。此后郭闯提出分手,并有了新女友。用情太深的朱薇,就把郭闯诱到保定,“软禁”起来,想以此拆散他和女友的关系。果然半年后,赵蕊因与郭闯无法联系,另有了男友。
  郭闯的供述中有可能涉及朱薇的表哥滥用职权的内容,保定警方传讯了朱薇的表哥段彪。段彪确实是位警察,但他听到郭闯的供述内容后,坚决否认。
  此案的导火线是那把钥匙,那把钥匙到底去了哪呢?警方传讯了李嫣,李嫣交代:“因与聂倩有矛盾,我当天故意把钥匙装走了,想气气聂倩。我上火车后,聂倩打电话找我要钥匙,我就在手机上把她拉黑了。年后回保定,我把钥匙扔进小区的垃圾桶里了。”
  由于郭闯此时正处于实习期,2014年5月才毕业答辩,因此学校对其行为并不知情。
  2014年9月底,保定市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郭闯死刑。郭闯不服,聘请了以佘祥林冤案的辩护而闻名国内刑辩界的全国著名刑辩专家,北京万博律师事务所主任褚中喜担任其二审辩护人。2014年12月初,此案二审在河北省高院开庭,褚中喜律师提出以下辩护观点:1.被害人经常纠缠上诉人,对其进行精神及人身控制,案发前用剪刀扎上诉人才引发本案,被害人对本案的发生有明显过错;2.上诉人的软弱是血案发生的诱因;3、上诉人的行为符合自首构成要件,且上诉人阳光上进,系初犯、偶犯。而在写给二审法官的申诉信中,郭闯极其困惑地写道:“我并不是贪财好色之人,虽然和朱薇一直住在一个房间里,但我从未碰过她的身体。我是个有生理需求的男人,只是我不想因破坏朱薇的身体而惹来麻烦,我必须对我的行为负责。因此直到遇害时,朱薇仍是个处女。但谁知最后仍造成了如此悲剧呢。”目前,二审尚未宣判。
  (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图片,请扫描本刊封面上的知音公众号二维码,关注后回复“郭闯”。)(除了律师和犯罪嫌疑人外,其余均为化名)
  编辑/刘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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