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也会成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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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根本成不了我妈
  结婚的时候,婆婆握着我的手向众人炫:我们家可不拿小颖当儿媳妇,过了门她就是我闺女!我感动得泪水涟涟,庆幸自己又多了一个妈!
  结婚三个月,我怀孕了,恰在此时,已经想了三年孩子的小姑也得知有“喜”了,全家人笑逐颜开,尤其是她婆婆动情地感叹:小颖呀,你就是咱家的福星了,我大孙子这一来还给带了一个外孙儿!拍着我的手婆婆郑重地承诺:颖啊!你放心,别看你们俩一起怀孕,妈可不糊涂,你肚子里这是我正宗的大孙子,嘉瑞怀的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妈只能对你比她还要好!
  小姑被早孕反应折腾得翻江倒海,其实我也很难受,可是我是嫂子,总是要隐忍一些的,否则这屋一个在哼哼,那屋一个在唧唧,那日子还怎么过?噢,忘记了说,自打小姑怀孕后就搬回了娘家了,婆婆说这样便于照顾!
  两碗鸡蛋羹,每人一碗,两条蒸鲫鱼,一人一条,婆婆总是在刻意展示着她的公正,生怕有所不周让人猜想她偏向了谁。但小姑是一闻到鱼腥味就吐,我虽然没什么食欲,吃东西倒不呕不吐的,这件事让小姑好生羡慕。
  可是看到小姑腻在婆婆身边撒娇的样子,我也好生羡慕,所以跟婆婆商量打算十一长假回娘家看我妈,老公也向婆婆承诺,他慢点开,回去住两天就回。但婆婆态度坚决,说我现在是怀孕的关键时刻,往返颠簸五个多小时,万一流产怎么办,她不允!我求救地望着那斜倚在婆婆床沿的小姑,希望她给我份力量,结果小姑只是轻轻地叹息:嫂子,咱妈照顾你,你能说出个不来吗?非回去干嘛,你说这么远,这万一路上出点事咋办?
  老公看到这2:1的情形立马成了和事佬:颖啊!妈和小妹说的也对,咱以后抱孩子回去,那老人多开心呀!这长假你想干嘛就干嘛,我随时听从你的调遣!
  这种境况,如果我若再坚持就成了执拗不懂事了,只好作罢。“但我就想见我的妈!这要求高吗?凭什么嘉瑞可以整天跟她妈在一起,我只想呆两天都不行?”说着说着我竟委屈地掉下了泪,逼得老公坚决地表态:“我这就去乡下把妈接来!”
  结果,妈是来了,住就成了问题,最终只能是老公睡沙发,但我终于可以像小姑一样可以睡在自己妈妈的身边嘻笑起腻了……
  我开心快乐,两个老人也惺惺相惜,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生活很美好!但因为老公夜里着凉感冒了,这样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老公一向身体倍棒,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高烧不退,咳嗽不止,婆婆要照顾两个孕妇,還得照顾老公,最为关键的是我妈妈只能跟着干着急,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是身心疲惫吧,婆婆的眩晕症犯了,这种情况,我只好打车将妈妈送回了老家,免得她总因为是自己的到来招惹了这般的麻烦而内疚!
  没想我一回来小姑就跟我撂脸子不说话,她认为妈妈跟哥哥的病都是我“作”出来的!如若我妈不来,家里自是一片太平!
  “凭什么她回娘家可以趾高气扬,而我只想见我妈一面就成了罪人?她埋怨我妈的到来才让你睡沙发感冒,怎么不想想如果她不回来,家里是有地方住一个人的!”
  我正在指责小姑时,没想到隔墙有耳,婆婆竟推门进来了,她哀伤地感叹:小颖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妹夫在外进修不在家,你让她跟婆婆一个人怎么住?等你妹夫寒假回来她就走,就这么几个月你就容不下她吗?颖啊!你说你们俩一起怀孕,妈偏向过她吗?要是有一条鱼,妈保证都是放你盘子里的……
  婆婆拖着虚弱的身体一脸落寞的踱了出去,不给我说一个字的机会……老公仿佛被点悟到了什么似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我气得除了哭再找不到可以发泄的途径……
  我也永远成不了她女儿
  我跟小姑在相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分别生了一男一女,婆婆很高兴地得了一个大孙子。
  可是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抚养一个孩子要付出这般的艰辛,每天熬夜是我最困难的事,所以夜里的事情基本都是婆婆在承担,而且婆婆总能在孩子哭声未响起之前,就知晓他的要求,喂奶、换尿布、盖被子……
  这一个月里婆婆忙得脚不沾地,而且还要趁我跟孩子都睡觉的时候,跑到小姑那里瞅一眼,因为小姑的女儿身体很弱,没满月就得了肺炎,这让她好生上火……
  我这边劳身,小姑那边劳心,六十多岁的老人终于不堪重荷,在我满月酒的那天晚上,婆婆突发脑溢血倒下去了……
  医院里,正当医生跟我们家属交流情况时,没想到,月子里的小姑竟拖着虚弱的身子跑来了,握着医生的手没等说出话,就瘫了下去……
  夜半时分,医生说老人的病情仍处在危险期,医生们已尽力,至于状况如何,要看她老人家的造化!老公让我抱着孩子先回,但小姑执意不肯,昏黄的病房中看到小姑蜷缩地蹲在婆婆的床前,她甚至都不敢眨一下眼,扔下不满月的女儿任奶奶照料……那一刻,我突然深刻地感悟到:她们之间的那份血脉亲情,是我化成水也溶不进去的!也理解了为什么婆婆不放心自己的女儿由她婆婆照料而非要接回家自己看护,更理解了这次婆婆患病,小姑为什么没纠结是因为照料我的孩子才累坏的……因为我们也都身为人母了,知道了做母亲对自己儿女的那份爱是可以超越生命的!我曾经抱怨,婆婆并未拿我当闺女待,今天才懂,原来我也永远都不成了她的女儿!
  多年以后,我会成为她
  婆婆出院后,恢复得不错,但是走路要一拽一拽的,而且语言也不清晰,小姑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妈,实在跑不过来,跟我商量想把婆婆接回她那里住!
  婆婆无语,因为她实在无法权衡,若去了,是给自己的女儿添麻烦;若不去,与其说是给我添麻烦不如说是在给自己的儿子添麻烦……人老了,没有能力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强词夺理说有一条鱼都放我盘子里的老太太了,她眼神里浸着的无助一波一波在向外漾,仿佛马上就能溢出来……
  我说我坚决不同意,否则当儿子不养妈的这个话把,嘉瑞,你在自己婆婆那都扛不起,而且,妈现在也能自理,不用我们劳什么心,就算她瘫痪在床,大不了雇个保姆,哪有好好的时候要在儿子家效劳,有病了就推出去的理儿?
  听着我的一席话,婆婆感动得哭哭啼啼地啰嗦了几句话,我们也没听清,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很欣慰……
  但是我的孩子只能送回乡下由我母亲带了,因为我的产假要到期了,我实在是没有精力既上班又要带孩子,而且还要打理一个半身不遂病人的吃喝拉撒……
  一听到大孙子要送走,婆婆那刚刚有了笑意的脸再度抽皱了起来,她实在是很想每天都能看到大孙子……
  最终还是老公聪明,想出个折中的好办法,小姑再次搬了回来住,家呢又雇了一个保姆,身份比较特殊,就是嘉瑞的婆婆,这样,她既可以照看自己的孙子,还可以帮忙带一下我们的孩子,晚上她带孩子回去睡,反正都在一个小区,也比较方便,当初我也就是计较小姑跟我们住一个小区,婆婆还不放心非要扯到自己身边,现在看,这个曾经让我纠结的理由现在我是多么感恩的呀!
  这样,白天我们都不用惦念家里的孩子是否被照看得精心,晚上呢一家人都回来,小姑还可以帮我照看婆婆做家务。我的那份私心呢,也得到了满足,因为我内心是不愿意把孩子送给我母亲带的,毕竟,她也是别人的婆婆呀,要在儿子家带一个姑娘的孩子,我也怕她的儿媳给她脸色看……
  这就是人生吧,都有很多的轮回和位置的替换。的确,婆婆不能像自己母亲那样成为我的妈,我也不可能像嘉瑞那样成为她的闺女,但是我知道,多年以后,我一定会成为她,所以我一定要善待她,因为她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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