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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卢布尔雅那时已是半夜。暴雨中的城市街道空无一人,路灯被一条钢索拽着,钢索固定在两侧老房子顶上,就这么一排悬在古朴的街道上。
跟着导航,我一路拖着湿透的身体七拐八拐,寒冷让我有些恍惚。忽然间,我被隆隆水声震醒,抬头一看,一头发着绿光的怪兽展着两翼,正狰狞地张大嘴,朝我嘶吼。
“啊!”我惊叫一声,眼泪都顺势涌出了。定神再看,哪有什么怪兽,这是一尊昂首挺胸的巨龙。青铜龙身在灯管下闪着幽幽的绿色光芒,它骄傲地蹲坐在我面前的桥头。龙桥,我不禁苦笑,来之前做功课满心期待,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相遇。
过了桥又走了一会儿才赶到旅店,我来到大厅前,跟值班的老人抱怨:“我刚刚看到了一条龙。”
“龙宝宝”出生后,眼睛会慢慢被皮肤覆盖住,直到完全萎缩,仅保留一点感光体。
“噢,它们总是在暴雨时出现。”她抬起头,推了下眼镜,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和蔼可亲。
“恐怖巨龙的后代”
龙,可以说是斯洛文尼亚的图腾,至少在这个浪漫国家的首都,随处可见。城市广场上的雕塑,临街商店的招贴画,汽车牌照,大街小巷售卖的纪念品,甚至本地足球俱乐部,都是以龙作为吉祥标志。
卢布尔雅那人认为,他们的城市建立在龙的领地上。
故事要从希腊神话金羊毛(Golden Fleece)说起:希腊神话英雄杰森偷走了国王埃伊特斯的金羊毛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希腊,而是与他的同伴一起逃到了黑海。他们穿越黑海,沿着多瑙河一直向上走,通过萨瓦河、卢布尔雅那河,最终航行到卢布尔雅那,并在那里拆船,计划将其从陆上运输到亚得里亚海沿岸,然后重建船只并起航返回希腊。
然而,卢布尔雅那附近沼泽地中,住着一条龙。它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袭击了杰森的营地,并抓了船员做晚餐。杰森只得继续战斗,在美狄亚的帮助下,击败并杀死了这只怪物。
斯洛文尼亚人对这段战斗的描述极为夸张:杰森用计锁住巨龙的嘴,这怪兽弯曲脖子痉挛着尖叫,直到一声巨响,龙的腹部崩出火球,其尸体在火焰中爆炸,照亮了卢布尔雅那的夜空。
“是的,这就是斯洛文尼亚的第一个烟火表演。”讲故事的大叔喝了口啤酒,笑得十分夸张。
从一只杀人的怪兽,到后来强大的城市守卫者,龙逐渐成为了力量、勇气和智慧的象征。
1900年,建筑师乔治·扎尼诺维奇为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大桥做设计时,他原想将带翅膀的狮子雕像装饰在桥的两端。然而,在最终设计中,狮子被巨龙雕像取代,这就是龙桥。如今,龙桥已成为卢布尔雅那市最著名的景点。
在斯洛文尼亚的典籍中,龙并非都是以神话的形式出现。早在中世纪,当地就曾发现一种神奇的生物,它们长得像小蛇,长约25~30厘米,皮肤苍白,近乎透明,头上有着异乎寻常的红色簇状毛,没有眼睛。短小的四肢上一共长了10个脚趾,前脚各三趾,后脚各两趾。人们认为它们是“恐怖巨龙的后代”,所以一直称它们为“龙宝宝”。
这种神奇的动物叫洞螈(Olm或Proteus),只分布在阿尔卑斯山南部和巴尔干半岛的喀斯特地貌区。这里丰富的地下溶洞、地下暗河,是它们的王国。
虽然是一种两栖动物,洞螈却完全水生水长。它们已经完全适应了地下的黑暗生活,因为身体缺少色素,所以才会有这种近乎乳白色的皮肤。黑暗中,双眼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因此“龙宝宝”出生后,眼睛会慢慢被皮肤覆盖住,直到完全萎缩,仅保留一点感光体。头上的两簇红色其实是它们的外部腮,与一般的两栖动物不同,这是它们主要的呼吸器官。
眼睛虽然退化,洞螈却在漫长的岁月中进化出了更神奇的本领。其嗅觉极其灵敏,可以感知水中的有机化合物,能借此判断猎物的情况。其耳朵也能非常精确地记录水中每次微弱的震动。
依靠着灵敏的感受器官,洞螈成为了地下洞穴中的王者,捕猎洞穴中不算丰富的猎物—主要是一些小虾、蜗牛或不慎落入洞穴的昆虫。喀斯特溶洞中的水很清,常年不见光使这里几乎成为了生命禁区,洞螈难得饱餐一顿,因此它们每吃过一顿,就将能量存储在体内;当食物不足时,就降低自己的新陈代谢率,严重时甚至可以消耗自身的组织求生。这使得它们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也能堅持至少10年的时间。因为新陈代谢缓慢,它们拥有极长的寿命,研究表明它可以生存到百年以上。
走进波斯托伊纳溶洞
查尔斯·达尔文曾在《物种起源》中提到过洞螈,把它作为“适者生存”的典型。斯洛文尼亚人深深地为这种神奇的生物骄傲,不仅为它们建立了专门的研究所,甚至将其形象放到了自己的硬币上(使用欧元以前)。
来自同样以龙为图腾的国家,我对这种短小凶悍的捕猎者产生了浓厚兴趣,甚至觉得他们所讲的“龙宝宝”,更像我们的龙。于是,我收拾行装,向洞穴分布的喀斯特高原进发。
波斯托伊纳位于卢布尔雅那西南方50公里左右,是一个平和的小镇。我抵达时,镇中心的铁托广场上刚刚结束一场音乐会,人们在路旁咖啡厅悠然地喝着咖啡,很难想象,在这小镇下藏着惊人的美丽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