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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吴世友蓦然回首才发现,原来自己收藏的民间油灯已蔚为大观。数十年的光阴,500余盏横跨汉、唐、宋、元、明、清直至民国的古灯,让他的居所也因此染上一层深沉古拙的历史韵味。这无疑是令人欣喜的,但他所喜的并非这批藏灯的商业价值,而是这些斑驳的油灯所散发出的历史文化的厚重与沧桑。
起于梦想的收藏
每一个走进吴世友家中的客人,都会惊讶于此舍浓厚的古风古韵。客厅里博古架上精心供养着五花八门造型各异的古灯,其种类之繁多,让人生出走进博物馆的错觉。一提起这些藏品,吴世友就来了兴致,关于老灯具收藏的话匣子,打开了就滔滔不绝……
之所以爱上收藏以油灯为主的老灯具,源于吴世友少年时在农村准备高考的特殊经历。那是1977年,在农村简陋小屋里,梦想成为一名画家的吴世友每晚都在昏暗的油灯下复习功课、练习作画。“在农村待过的人都知道,灰墙土瓦房里,一盏油灯的光亮是多么有限。为了让灯火同时照亮画纸与临摹物,我得绞尽脑汁,想很多办法借光,甚至动手改装油灯。”当年的艰苦,吴世友至今记忆犹新。也正是从那时起,吴世友与油灯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命运却和吴世友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花费了如此多的精力准备报考四川美术学院,结果却阴差阳错地被医学院录取了。最终,吴世友成为了一名拿手术刀的医生。但这次高考经历,却为他打下了深厚的美术基础,也为他培养出良好的艺术鉴赏力,同时他也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医学院就读期间,吴世友就喜欢泡在旧货市场,在青花古瓷堆里度过无数光阴。
1987年某天,刚刚成为医生不久的吴世友无意中在收藏品市场看到一盏漂亮的宋代绿釉高足灯。当他被灯座上岁月留下的玳瑁色光斑所打动时,潜藏心中多年的油灯情结瞬间被激发。花10元钱买下这盏灯,吴世友对老灯具收藏的痴迷就此开始。
缘里寻灯千百度
对吴世友而言,收藏油灯最有趣的就是搜灯、寻灯、购灯的过程。在藏灯之初,每个月工资不到100元的他,常常将近半收入花费在各地的收藏品市场,甚至有一次为了一盏灯花了近两个月的工资。心痛归心痛,但吴世友却一点不后悔,因为在他看来收藏是讲缘分的,很多好东西一旦错过,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起“缘分”,吴世友感触颇深。身为一名医生,吴世友常常接触到很多来自偏远农村的病人。有一次,一名来自库区的病人为了感谢他,在打听到他有收藏老灯具的爱好之后,回家发动亲戚朋友找出数十盏废弃的油灯特意送给吴世友。这些残灯中,就有不少吴世友爱不释手的珍品,同时也让吴世友对“缘”这个字深信不疑。
除了通过病人的帮助收集油灯,爱旅游的吴世友还经常四处淘灯。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四下打听哪里有特色的古灯。对吴世友而言,在陌生的地方寻到心仪的藏品,同样也是一种“缘”。而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全国各地的旅行中,他的收获越来越多。
例如有一次去荣昌,偶然见到某户人家有一盏“怪灯”,主人见他喜欢,竟大方地送给了他。后来经过考证,这竟然是一盏宋代“巡城灯”,这么一件好东西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着实让吴世友兴奋了好长时间。当然,也有失之交臂的时候。当初吴世友曾收到一盏“持荷童子灯座”,初时以为是仿品,后来失手摔碎后才偶然得知,那竟是晚唐邛崃窖的真品,让他懊悔不已。
灯与史的对话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数十年,吴世友的家中藏灯已超过500盏,从春秋时期的灰陶灯到建国初年的民间灯台,种类繁多,形态各异。于是,他把家中的藏灯分了很多类别,比如按照区域划分为堂屋用灯、起居用灯、厨房用灯等,又或按材质分为陶、瓷、铜、锡、石头与竹木。
在吴世友的藏品中,绝大部分属民间灯具,尤其是民间的青花陶瓷灯台最多。在他看来,那些灯台上的民间绘画,笔触拙朴,精练抽象、生动粗犷的画风里,浓缩着历史与民俗的深厚底蕴,千百年前的民间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民用灯具虽然身份不高贵,但正因如此,它往往反映了一个时代、一个行业的特点或是一些中国人点滴小智慧。”
因为收藏,吴世友特地查阅了不少灯文化方面的书籍,这使得他对中国的灯文化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如今一谈起古灯,吴世友便滔滔不绝,其博学堪比专家学者。在他的口中,每一盏灯都是一段历史,真实反映出当时的人文状态。例如唐代以前的灯往往身材矮小,其原因就在于当时座椅还没有登上历史舞台,人们还习惯于席地而坐,因此灯座不需太高;又比如崇尚素雅的宋代,灯具往往以单色、朴素为特点;而清代的灯具则恰恰相反,处处展现出色彩鲜明亮丽、设计复杂多变的特点。
除此之外,小小的一盏灯还是古代国人的智慧表现。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省油灯,我们耳熟能详的俚语“不是省油灯”就是因此而来。要知道古代的省油灯科技含量可不低,通过在灯台的夹层中加水,以控制油温,降低油料挥发速度,能省油25%~30%,堪称古代世界环保节能之典范。
20多年的收藏生涯弹指便过,如今吴世友的藏灯早已身价百倍。不久前,就有一位外地富商看上了他那件“元末青花跪人执盘烛台”,甚至为这件他20年前用100元买来的烛台开出了40万元的天价。但吴世友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对他而言,每一盏藏灯都是一段故事,每一次把玩藏灯都是一次与历史的对话,所以他的灯,是非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