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砰”一声自身后紧闭，狂跳的心突然打乱节奏，像一块石头落了地，更像一首歌平添一个戛然而止的停顿。眼睛来不及适应一室的明暗，它来了，若有若无地撩拨。是它，无数次青烟缭绕明明灭灭的Peel menthol orange，你喜欢叫它“橘子”，此刻正静静偎在书架边，和它做伴的是桑比的绘本《安逸、宁静和享乐》。
　　我拿起你这盒“橘子”中的一支烟，在心里数一数，还有8支，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已经抽了12支，是一天抽的吗，还是好几天，好几个星期。黄昏的光线一点一点在脚边暗淡下去，空气中弥漫起熟悉的味道，酸酸涩涩，像一声一声地叹息，拖着长长的回声。
　　我把那支编号13的香烟叨在手指间，用左手还是右手呢？我有点拿不定主意，享受Peel menthol orange，亲近一番绕指柔，我想还是右手吧，让它如一朵旋转的百合缓缓升起，去感觉任何有感觉的东西，展开食指和中指，一起拥有它。
　　是深切点拥有它，还是指梢轻轻掠过？我又踌蹰了，那时候的眼锋总会顾左右而言它。
　　我看了它太久。让我好好地想一想。
　　我总是喜欢看你做的每一个动作，我总是喜欢你说的每一个故事，不管是第一次听到还是已经听过无数遍，我还总是喜欢假装被你欺负，甚至你说谎、无赖，我总是喜欢串结起你的每一件事，宿命般地，也串结起自己的今生往世。
　　爱一个人，就是莫名其妙回味她的每一个表情，微笑，疲惫，吃饭的样子，就会无可救药地模仿和收藏她的兴趣爱好，她起床的动作，她的情绪，口头禅，还有以后的日子里一段一段空白。刻意也好，天意也好，我无法在乎，我失去了在乎的权利。
　　可是，我要如何才能模仿出你抽烟时的表情和样子，抽烟时的喜怒哀乐？我抓每一个你抽烟时的画面，它们却消失在空气里无迹可寻，我什么也抓不到，我抓到的只是自己内心的焦虑。原来你在我面前抽烟时，我想不起来你，现在想起了，你已不在我面前抽烟。
　　我想象着点燃了它，心跳的节奏又一次被打乱，冲动一拨一拨涌来，像滚烫的岩浆灼伤皮肤，像酷暑里浮躁的热风让人透不过气，如果不是“橘子”的香味，那头灰色的野兽终将破栏而出。是“橘子”，改变了血液的流速，呼吸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平静些了。
　　 Peel menthol orange，你的“橘子”，它可以镇定心情，再后来，它可以成为一种依赖，再后来，它可以变成一种习惯。
　　手指尖的“橘子”乖巧得让人心疼，我叼着它想象你的样子，知道有一天，它会成为我镇定压抑、浮躁、蠢动、滚烫的试验和灵药。
　　我放不下它了，余味袅袅里蓄起了另一种成分，咸咸的，是冬季的海洋，冰凉刺骨。
　　对不起，我拿走了你的这盒“橘子”，对不起，是我偷了你的8支Peel menthol orange。
　　原谅我，用如此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对你，原谅我，用如此不磊落的方式爱你。
　　我也真的想要给你最大的快乐的。
　　无数次冲出栅栏的那头灰色野兽，此刻在心里，静静地安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