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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西省合阳县黄河西塬畔的东雷村,至今仍延传着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那就是有四百余年历史的“上锣鼓”。这种锣鼓在表演时情绪热烈,粗犷豪放,有着极强的舞蹈性和竞技性。民间把耍时带有浓烈的祭祀色彩,地方特色鲜明。每逢大年农闲期,东雷村的村民们总要在农历的正月十四至十六日比赛上锣鼓。东雷村是一个聚族而居的古村,马姓在村里占大部分,按当地习俗,正月初都要举行祭祖活动。年初一,进祠堂拜祖宗,称叔叫爷,辈份有序,可到了上锣鼓时,却以居住地域自然分成南北两社,各为其阵,瞪眉竖目,形同路人。
每年正月初五刚过,村里的小伙子便开始动员大家练起锣鼓,同时还要寻找领头人。若被推举的领头人不答应,便拿来锣鼓在其家门口狠敲,并轮流劝说,直到他答应为止。
庙会刚刚开始,村里按地盘分成两社,每社10个汉子,身着特制服装,头系毛巾,精神抖擞,充满着阳刚之气。而女子花杆队则是一种衬托,着装上也十分鲜艳,手持花杆击打相伴,刚柔相兼,极富特色。黄昏时分,两队的锣鼓开始响起,舒缓的节奏在向村民宣告:马上就要上锣鼓了,同时也在召唤没有到场的同伴。这种节奏缓慢的鼓点叫做“排锣”,听起来鼓点十分整齐,队员们舒身展气,充分酝酿情绪;接下来鼓点节奏加快,称为“流水”,花样变化也多,向对方挑战的意思十分明显,展露鼓手敲打水平也在这一部分;随着行云流水般加快的鼓点,队员相互配合的动作幅度加大,在女子花杆队的簇拥下,队员情绪逐渐高涨;再接下来进入“上鼓”阶段,只见鼓手骑马蹲裆,队员们一拥而上,一脚踩地,一脚踏鼓,锣棰在头的上方划弧,先击鼓,后击锣,鼓手和锣手错开击鼓,边敲边围鼓转圈,动作十分整齐,而饶钹手则把饶钹举过头顶来击,矫健有力。这时,大小鼓相互配合,正付鼓手轮番作战,鼓点节奏急促,气氛异常热烈,有如爆豆一般。围观的群众情绪受到感染,随着鼓点节奏吆喝齐喊,队员听到喊声更受鼓舞,敲得更加起劲。这时再看,舞者的身装已是大变模样,鼓手都是赤裸着上身,斜挎一串马铃,下身只穿一条短裤,虽是寒冬腊月,他们却个个汗流浃背。一手持小簸箕身穿羊毛背心装扮成匈奴模样的人给鼓手扇凉。
南北两社里都有几个装束奇特而又技艺精湛的人,有的赤背,有的身披小马夹头顶瓜帽,帽顶插一根羽毛;还有的戴顶娃娃的虎头帽,眼上戴着用核桃或鸡蛋挖个洞做成的“眼镜”。此般打扮是仿古而来,东雷人传说他们的祖先是由北方迁徙来此,上锣鼓是由祖辈那里传下的一种祭祀舞,就好比古代的傩舞。当场内场外群情激奋时,领头的人使个手势,鼓点随即变成“乱刮风”,锣、鼓、钹齐响,没有明显的节奏,有如风卷林涛,吼声汹涌,有似击岸海潮,浊浪排空。只听“吁”地一声尖利悠长的口哨响起,一个早有准备的强壮小伙猛地蹲下身,双手抓住大鼓上的铁环,扛上脊背,撒腿便跑,其他人在后紧随;另一社见状,同样扛鼓便跑。两社队员在村中大道上拼命追逐,你来我往,都想把自家的鼓摞到对方鼓上,对方怎肯相让,你争我夺难分上下。上锣鼓的名称就是由此得来的。暮色降临,天空明月高照,洒向村中一片银辉,竞技场上口哨声此起彼伏,马铃哗哗,喊声阵阵,你要敲我的锣,我想擂你的鼓,鼓椎飞舞,锣棰乱抡,仿佛使人进入了铁马金戈的古战场之中。争夺激烈时,围观的群众也手舞足蹈,牙关紧闭,挥舞双手为自己的队员鼓劲。就这样南北两社反复几次,闹到夜深,大家又整整齐齐地敲打一阵,好似乐章的尾曲,鼓棰渐缓,锣音渐轻,最后收锣息鼓,村民们也心满意足地回家入睡。
这样热闹的场景已经上演了400多年了,然而近年来却是每况愈下。据村民们介绍,上锣鼓目前在东雷村只是中年以上的人会打耍。究其原因,大部分年轻人不愿再过祖辈们那种脸对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纷纷外出学习和打工,村中没有多少年轻人肯花时间去学这门见不到收益的艺术,上锣鼓已步入暮年。随着国家西部大开发政策的实施,旅游业正在兴起,近几年春节都有一些外地游客来村里观看上锣鼓表演,所以老人们还愿意表演,但竞技性减弱,表演时间也没过去长。传统民间文化受到现代文明的冲击是必然之事,百姓的精神生活如今不再单一,新文化冲击旧传统在所难免。但我们也应看到,祖先留给我们的传统文化和民间文化正以令人堪忧的速度消亡着。不能让珍贵的民间文化随着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流逝而消亡,上锣鼓自古传承演绎至今已经极具民间艺术特色,然而何时我们才能重新看到那生气勃勃的喧闹场面,何日才能重闻那让人血脉沸腾的锣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