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喜欢美术，放了学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涂涂画画。当然了，画的无外乎一些小动物，荷叶下游弋的金鱼呀，一群黃绒绒的小鸭子呀，以及大红冠子的公鸡……自得其乐的同时，瞅准机会，我就在家人面前露一手，满足下我那膨胀的虚荣心。
　　后来，我听说隔壁小伙伴报了县城的美术班，就也吵着闹着让父母帮我报。那时候，我家里穷啊，一家人的担子都压在父亲身上，维持生计已属不易，哪里有闲钱去报辅导班。心愿落空，我大哭一场，发誓今后再也不画画。
　　不是我不想啊，是你们没有钱供。这个念头，我揣了好多年。
　　大四那年，和许多人一样，我挤在人才市场里递简历。学校招聘老师，我不喜欢。公司招聘营销人员，我不喜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我喜欢的，用人单位说需要美术功底，问我以前学过绘画吗？我只好讪笑着离开。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其实，当年的我之所以放弃绘画，能怨得了父母吗？这世上有多少自学成才的画家，还需要一一举例吗？说到底，我不过是为自己的懒惰找了一个借口罢了。而当年找的借口，终于成了如今的绊脚石，阻碍了我前行的路。悔之晚矣！
　　小区里有位老爷爷，和别人下棋的时候，最喜欢忆当年。他最常提起的，是这么一件事。
　　老爷爷小的时候，父母是开理发铺的，父亲负责剪，母亲负责洗，同时，手下还带了一帮徒弟。他不上课的日子里，父亲每每劝他跟着学一学理发，说技多不压身。他总是不耐烦地回应一声：“你是我爸，我什么时候学不行呢？”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他辍学了，父亲又来劝他学一学，万一哪天用上了呢。他不假思索地丢过去一句：“等你的徒弟都学会了，我再学也不迟。”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父母老去、死去，他自己也做了爷爷，理发的手艺就这么失传了。
　　每次讲到这里，老爷爷总要顿一顿，沮丧地叹口气。
　　现在，即便他的小孙子需要理个光头，他也胜任不了了，推子一拿在手上就抖，只好去附近的铺子理发。对了，他说的这个铺子，店主就是他父亲的徒弟。
　　店主每次都热情满满，看到他就喊大哥，忙着端茶倒水。可他呢，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字：窘。
　　老爷爷说，每次看到店主，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全身的伤疤都无处遮掩。当年的事瞬间浮现在眼前，下一秒似乎就有人学着自己的样子说：“你是我爸，我什么时候学不行呢？”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时间和机会，不要做的事情总找得出借口。”我深以为然。
　　我们小时候都学过凿壁偷光的故事。西汉匡衡，幼时家贫，连蜡烛都点不起，为了读书，在墙壁上凿洞，引来邻居家的光亮，终成一代文学家。
　　那些本该做的事，你还有什么借口继续拖延呢？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迎难而上，路越走越宽；知难而退，路势必越走越窄。
　　你现在找的每一个借口，都会阻碍前行的路。何必等到穷途末路了，才悔不当初。
　　（天问 摘自《对得起时间，对得起自己》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图/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