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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几天翻开了12岁那年敲在电脑上的日记,每一天的喜怒哀乐,顺着指尖的滑动从记忆里晕开又淡出。
我不是个喜欢记日记的人,屏幕上的日记跨度也不过短短一个月,我努力回想我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又处在什么样的境况中。
我本以为我已经忘却,但以前那些琐琐碎碎却意外地清晰,屏幕向下滚动,我翻着翻着,就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或者难过起来——
12岁的我觉得自己很孤独,可我那个时候有不少朋友;那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招老师喜欢,但事实上我小时候是个公认的乖孩子。
现在呢?我看着屏幕上稚嫩的话语,像是透过屏幕触碰到了12岁的自己,我和她面对面坐着。
“现在的你怎么样?”她笑着问我。
“怎么样?不太好啊小姑娘。”
[2]
14岁那年我查出了皮肤病,在医院待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离开学校很久,久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那个上课拿着教棍,不骂人就不甘心的班主任我都开始想念。
我恰好赶上了中考改革,不愿意留级,不愿意就那样遵医嘱,彻底脱离“正常人”的轨迹。
我时常哭,不,应该叫流泪。
泪水覆盖住母亲的叹息,医生的无奈,我一次次尝试着把脸面朝阳光,可医院的玻璃太厚了,光透不进来。
“欸,你有没有什么梦想?”我打断了不好的回忆,饶有兴趣地问12岁的自己。
屏幕那一侧的小姑娘愣了片刻,随即笑得很开心,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娇嫩,美丽:“我要当大明星,唱歌很好听的那种!”
12岁的她还只是个孩子,谁小时候没有过当大明星的梦想呢?那时候她还只是在家乡那座小城里,无忧无虑地成长,她还不知道两年后命运的指针会走向哪个方向。
“那是个很棒的梦想,有个梦想,总会让你在经历苦难的时候不那么难过。”
我真诚地感叹,但她露出了不解——12岁,还不太懂人生的苦难是什么。
“会比吃不到糖更难过吗?”她问,问得那样天真,是个被家人保护得很好的小孩儿。
那当然会啊,当我坠入医院的冰窟,没有了每天按时上课的任务,窒息的空白让我不停地在崩溃的边缘奔跑,我在和生命抢时间。
“那很可怕吗?”
怎么不怕呢?我在一片迷雾中晕头转向,找不到路,找不到出口,找不到自己。
“你想知道两年后的你,14岁的我,在想什么吗?”我又想起14岁的自己,比12岁那年坚强了一点点,成熟了一点点。
14岁,我万分痛恶身上的病魔,却又在一次次挣扎中无可奈何地落败,接着我开始麻木,开始无所谓,开始放弃。
但还好,我还是会在深夜中惊醒,然后扪心自问,真的甘心吗?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我除了纠结,没心思去想别的,我这短短14年的人世经历,好像支撑不了我所面临的事故了,一切都是那么艰难,那么不可抗拒。
[3]
“14岁的我,是羡慕你的。”我如是对12岁的自己说。
14岁的时候,看着手背上,手腕上,脚背上的淤青和针眼,伤心呢,还是愤怒呢?
又两年过去,16岁的我好像记不清了,也许还有过绝望?
几天前,已经回到学校的我,看到同桌在用小刀刮汗毛,我笑他,他是嫌长腿毛不好看。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恍惚记起,经历过问诊、住院、理疗的14岁,看着患处隐隐生长出的几根毛发,像是在荒蛮之地勉强破土而出的新芽,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我潸然泪下。
我原来一直没有绝望,在摸爬滚打中向前,终于发现了希望。
如果能和14岁的我再见一面,我大概会抱着她大哭一通,不再是落泪,是酣畅淋漓地发泄,我真的好感谢14岁的我坚强地熬过的一个又一个疗程,感谢她的付出和爬起来继续奔跑的勇气。
14岁的姑娘啊,你是我的信仰,是我的骑士,是我并肩作战的同盟。
多好啊,经历了坎坎坷坷,我还是撑到了16岁,我如今已经学会了在大雾里寻找方向,带着对光明的期盼,认真而坚定地在心底埋下种子:
“我要治病救人。”
“如果不能摆脱疾病。”
“那就让我用一生与它抗争。”
但覆盖这颗种子的,给它提供养料的,不是土壤,而是过去,我将会一生为之奋斗的梦想,植根于痛与乐交加的过去。
[4]
在无数个夜晚,我在一天的疲惫之后都忍不住回头看,看14岁的我,看12岁的我,看更久更远时候的自己。
我不知道我是否看懂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要看懂什么,我只知道,看到她们,我就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过去的我,在每一段時间里,都承载着那个时候的压力,我心疼每一个自己,也因此更不能辜负她们。
那么,现在我在做什么呢?在和病魔抗争,在和考试厮杀。我想要生命,也要梦想。
12岁的你,非常成功;14岁的她,功不可没;而16岁的我,将会成就未来。
“现在的我,很好,所以请过去的每一个我,以及将来的每一个我,都要比现在的我更好。”
编辑/王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