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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娅·桑伯恩(Andrea Sanborn)是夸夸嘉夸(Kwakwaka’wakw)族人，自2002年起，担任乌密思塔文化中心(U’mista Cultural Centre)执行主任，其职责为全面保护夸夸嘉夸族的文化遗产。在过去的十年里，她是多项重要发展项目的主管，这些项目包括：在荷兰仿建一座夸夸嘉夸族村落；重建被焚毁的礼仪场所阿勒特湾大屋(Alert Bay Big House)；扩建乌密思塔文化中心。最近，她作为变脸面具索回案的主要交涉者，积极促成大英博物馆长期租借该面具。目前，面具陈列于乌密思塔文化中心。
本文追溯了夸夸嘉夸族变脸面具自1921年从原属地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的阿勒特湾，辗转至英国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最后于2005年重返阿勒特湾的过程。面具84年的离家史，对位于加拿大温哥华岛北部、历时数千年的夸夸嘉夸族文化造成了诸多影响。我们可以想象，变脸面具在脱离原先文化精神后所经受的悲痛。我们更能理解，在过去的数百年里，类似事件对世上其他文化的影响，并逐渐认识到，在所有文物复原、归还和返家之前，我们的文化灵魂仍将支离破碎。
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化
索回面具的过程基于我们文化的语言——夸夸嘉夸语(kwak'wala)。失去这一语言，我们就无法成为夸夸嘉夸族人。语言、文化仪式中的面具和礼服都是我们精神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要求其归还。只有那样，我们的文化才能再次完整；只有那样，我们祖先的灵魂才能安息。乌密思塔(意指“重要物品的归还”)文化中心为我们创造可能性，让我们能够继续重建民族文化和生活、做回完整的自己。如果文物不能得到复原和回归，我们就是残缺的；如果历史是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碎片，它就没有意义。我们应该讲述自己的故事，建构自己的历史。毕竟，它们是我们的历史故事，我们应该在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相互理解，友好地共享它们。现在，请让我们祖先的灵魂安息吧!
我们必须为子孙后代传承祖先的文化与历史信息。我们的故事从我们祖先的由来说起。地球上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起源故事，我们夸夸嘉夸族的每一个成员族也都有自己的“创世纪”。在夸古尔(Kwagu't)族看来，第一个除去面具现身成人的是海鸥。随后，太阳、灰熊和雷鸟也拿掉各自的面具，成为第一批人类。而在扎瓦达恩努克苏(Dzawada'enuxw)族人的眼里，他们的祖先是四匹狼，它们为了躲避大洪水爬到山顶。取下狼的面具后，它们变成三男一女回到了村子里。其他的祖先原型还有鲸、蝴蝶和老鹰，仅稍作例举，它们除去动物的面具和皮肤，成为我们成员族的第一批人类。
19世纪中叶，欧洲移民控制了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的雅力斯(Yalis)，即阿勒特湾，其后的数年里，夸夸嘉夸族传统的大屋(Big Houses)仍然遍布河岸。然而，随着政府和教会的介入，我们的生活不久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重大改变。1884年，我们冬节的文化仪式被禁。直到1951年，这条禁令才被悄无声息地从加拿大的法律条文中删去。我们的文化受到诸多限制，我们的子女被从家里赶到寄宿学校。我们被禁止使用自己的语言，如若孩子们触犯了这条禁令，他们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对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或其他地方)的原住民来说，这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我们想知道，你们是否像我们隔壁的传教士和政府代理人一样，来禁止我们跳舞和聚会。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干预我们的传统。我们被告知，如若我们仍沿袭祖父和曾祖父的生活方式，他们将派军舰来。但是这些话在我们眼中算不了什么。这是白人的土地吗?我们得到的答案是：这是女王的土地。不!这是我的土地!神把这块地赠与我的祖父，并告诉他：“这将属于你。”当时，女王陛下身处何地呢?我的父亲是这土地的主人，他是一个伟大的酋长：现在，土地是我的。当你们的军舰开来，就让它毁了我们的房屋。你看到那边的树了吗?你看到那边的树林了吗?我们将会把它们砍下重建家园，像我们的先辈们那样继续生活。我们遵照部落的法令跳舞，我们随心所欲地摆开宴席。我们有没有要求白人“入乡随俗，像印第安人一样生活”?我们遵循严格的法令舞蹈，我们遵循严格的法令在亲朋近邻间分配财产。这些是好的法令。请白人遵守他们的法，而我们遵守我们的。那么，如果你现在是来禁止我们舞蹈的，请你走开!如果不是，欢迎你和我们一起跳舞!。
1921年，在偏远的岛村，丹·克兰默(Dan Cran—met)酋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冬节宴会。宴会遭到警察的突然袭击，我们的许多酋长和先辈被逮捕。冬节仪式是我们的文化之本，那些被捕的先辈，因发表演讲、跳舞、分发礼物和参与冬节仪式而受到指控。他们因为拒绝放弃文化活动并交出冬节仪式上的礼服，而被审判和监禁。在条件恶劣的监狱中，他们遭遇无礼对待，精神几近崩溃。仪式活动用的面具和礼服都被没收，它们被迫离乡背井很多年。其间，有些物品遗失，有些遭窃，还有些被出售，完全无视加拿大政府印第安事务部(Department of Indian Affairs)所要求的托管责任。由于我们的族人对外来的疾病不具有免疫力，我们的人口不断锐减。我们人数太少、力量太弱，以至于无力反击。
我的叔叔带我去教区礼堂，酋长们已聚集于此。奥当(Odan)拿起一件响器，说：“我们来和我们的生活道别了”；然后，他开始唱圣歌。所有的酋长都围着他们的礼服站成一圈，哭泣着，好像有人去世了一样。
正如我们文化中心的主席威廉·T.克兰默(William T.Cranmer)所说：“他们所做的，就是要阻止我们传承我们的文化。”
我们宗教仪式上的面具和礼服被放在别处陈列，而非用于我们的仪式，对我们来说，这是不正常的。物品充公后，我们族人只能通过公开展览看到它们，真是令人悲痛。在我们部落，面具和礼服都能够得到妥善保管，它们被一层层地包裹好，存放于珍宝盒中，以待下一次典礼时使用。然而，它们在充公后被陈列展出，即使印第安人事务官想看它们也得花钱买门票。仅仅是禁止过冬节，还不足以导致我们的文化财产被剥夺。随着时光流逝，声名狼藉的收藏者开始来到这里寻找“艺术”——他们称呼我们的仪式珍宝为艺术，而我们的语言里根本没有这个词。所有这些物品都只属于我们的文化，一种富有生命力的文化。举个例子，山姆·斯考(Sam Scow)酋长的民族服饰在阿勒特湾被盗，至今仍不知所踪。自1980年起，阿勒特湾的乌密思塔文化中心开始收藏被归还的文化瑰宝，即我们现在所知的冬节藏品(Potlatch Collection)。
冬节藏品的归还
有关文物归还的协商持续了很多年，终于促成了冬节藏品的归来。首先归还藏品的是位于渥太华的国家博物馆，之后是多伦多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Royal Ontario Museum)和纽约的隶属于史密森尼 学会的美洲印第安人国立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the American Indian)。我们仍在和其他博物馆讨论归还已确认为冬节藏品的文物，而且我们还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寻找属于该系列的其他文化珍品。关于这些文物中的大多数，我们确知其在冬节仪式中的作用以及被没收之时其合法的所有人。由于冬节长期遭禁，许多关于冬节的故事都失传了。不过，存放在别处的、由早期人类学家、语言学家、工程师、政府代理人和其他研究者所作的实地观察记录、研究报告和书面资料，都对文物归还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些记录很可能保存有重要信息，如夸夸嘉夸族的语言、名称和其他已被现代人遗忘的文化知识。但是这些信息不可能被全部记录下来，因为我们民族的故事主要通过口头传承。冬节仪式被禁期间，因为担心受罚，很多事情都无法与年轻人公开讨论，尤其政府和教会为了用外来文化同化我们，将孩子们从家里赶到了寄宿学校。
在太平洋西北部沿海地区，收藏文物的活动可追溯至18世纪晚期。当时，收藏家、学者和公众对我们的珍宝了解甚少，但收藏家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搜罗它们。“加拿大原住民族”，过去常指即将绝迹的种族。就连我们祖先的遗骨，也被打着研究旗号的人从其最后的安息地挖走，并陈列于公共机构。这种麻木不仁的行为，为我们族人所不耻。20世纪90年代早期，纽约的美洲印第安人国立博物馆同意归还9件文物，将近十年后，该馆又归还了另外17件藏品。就变脸面具一案而言，在面具最初被没收后，印第安人事务官威廉·哈利迪(William Halliday)将其卖给了乔治·海伊(George Heye)，后者的藏品后来为美洲印第安人国立博物馆所有。1937年，该馆与哈利·比斯利(Harry Beasley)的克兰默博物馆(cranmore Mu-seum，位于英国肯特郡)互换藏品，变脸面具就是其中的一件。之后，面具又辗转到了伦敦的大英博物馆。
1997年，我和我们的主席威廉·T.克兰默一同前往大英博物馆，开始与对方接触，商谈归还夸夸嘉夸族变脸面具一事。之后我们一直与对方保持联系，并在2004年秋，由我与博物馆方面继续当面协商。大英博物馆藏品保管员乔纳森·金(Johnathan King)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他组织协调了多次会议、尽其所能提供信息，并在整个过程中发挥作用。8年里，加拿大、美国和英国的许多民众写信给大英博物馆保管委员会，对归还面具一事予以声援。渐渐地，我感觉协商事宜有了进展。我可以看到，包括我本人在内的双方态度缓和了下来，而且很多人对我们的诉求表示赞同。协商过程让我们了解到，只要我们提供足够的信息，人们便能理解我们内心深处对归还面具和礼服的渴望。
2003年11月，我们在乌密思塔文化中心庆祝一件冬节藏品的回归。这是件舞蹈时使用的头饰，在法国巴黎安德烈·布雷东(André Breton)的收藏中被发现。当布雷东的女儿奥贝·埃勒乌特(Aube Elleouet)女士得知头饰的来源后，她立即回应：“如果它属于夸夸嘉夸族，我们将把它物归原主。”我们举行了盛大的回归庆典，庆典上部落的长者和其他成员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这更坚定了我们索回1922年被没收珍宝的决心。我们与大英博物馆继续协商，终于在2005年11月1日——乌密思塔文化中心成立25年纪念日，重获我们民族的变脸面具。
文物归还，文化传承
为什么全世界有那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在关注文物的归还?因为归还我们的文物意味着尊重祖先的劳动成果。我们必须为子孙后代保护我们祖先的文化和历史。每个人都有权知道他属于哪里、拥有怎样的文化、有怎样的歌舞和传说值得赞美。乌密思塔文化中心的职责在于确保夸夸嘉夸族的所有文化遗产都能够传承下去。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的艺术家为我们的仪式和生活所必需，我们的祖先是我们的历史和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在记忆中尊重他们；这一切都是我们要求归还文物的重要因素。
如今，关于文物归还的讨论仍在全世界各种文化当中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我们能够更好地为索回文物做准备。教育是知识传承过程中的重要元素，借助计算机技术和网络，全世界人民都能够获得信息，并进而更好地了解世界。世界各地博物馆之间的关系也正日益得到改善。我们知道，所有的博物馆都受到管理政策与法令的约束。我们了解1963年通过了一项《大英博物馆法案》(the British Museum Act)，也知道保管委员会受其约束。但是，时间在变，事物也在变，事物可以被改变，而且有时是必须被改变。既然有关文物归还的协商已经展开，那么也该让博物馆重新审视一下约束它们行为的法律了，它们应该友好而积极地配合、推动文物归还的进程，使我们能够开展具有积极意义的对话，并让我们的文物回归、重获其精神和灵魂。我们希求走近我们的文化、我们的遗产，并拥有其有形和无形的两方面。目前，我们已和大英博物馆达成协议，后者以长期租借的形式将面具归还给我们，眼下这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一种形式。
我们的文化珍宝对我们很重要，它们必须回归家园。我们对于那些照看文物的博物馆心存感激，但是现在是时候让它们回家了。敞开心扉地积极对话，可以实现文物的归还。完整的文化史和文化珍宝已和我们分离得太久，现在我们必须把它们带回家、让它们安息。让我们一起携手实现此目标!
(张春美译)
本文追溯了夸夸嘉夸族变脸面具自1921年从原属地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的阿勒特湾，辗转至英国伦敦的大英博物馆，最后于2005年重返阿勒特湾的过程。面具84年的离家史，对位于加拿大温哥华岛北部、历时数千年的夸夸嘉夸族文化造成了诸多影响。我们可以想象，变脸面具在脱离原先文化精神后所经受的悲痛。我们更能理解，在过去的数百年里，类似事件对世上其他文化的影响，并逐渐认识到，在所有文物复原、归还和返家之前，我们的文化灵魂仍将支离破碎。
我们的历史，我们的文化
索回面具的过程基于我们文化的语言——夸夸嘉夸语(kwak'wala)。失去这一语言，我们就无法成为夸夸嘉夸族人。语言、文化仪式中的面具和礼服都是我们精神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要求其归还。只有那样，我们的文化才能再次完整；只有那样，我们祖先的灵魂才能安息。乌密思塔(意指“重要物品的归还”)文化中心为我们创造可能性，让我们能够继续重建民族文化和生活、做回完整的自己。如果文物不能得到复原和回归，我们就是残缺的；如果历史是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碎片，它就没有意义。我们应该讲述自己的故事，建构自己的历史。毕竟，它们是我们的历史故事，我们应该在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相互理解，友好地共享它们。现在，请让我们祖先的灵魂安息吧!
我们必须为子孙后代传承祖先的文化与历史信息。我们的故事从我们祖先的由来说起。地球上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起源故事，我们夸夸嘉夸族的每一个成员族也都有自己的“创世纪”。在夸古尔(Kwagu't)族看来，第一个除去面具现身成人的是海鸥。随后，太阳、灰熊和雷鸟也拿掉各自的面具，成为第一批人类。而在扎瓦达恩努克苏(Dzawada'enuxw)族人的眼里，他们的祖先是四匹狼，它们为了躲避大洪水爬到山顶。取下狼的面具后，它们变成三男一女回到了村子里。其他的祖先原型还有鲸、蝴蝶和老鹰，仅稍作例举，它们除去动物的面具和皮肤，成为我们成员族的第一批人类。
19世纪中叶，欧洲移民控制了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的雅力斯(Yalis)，即阿勒特湾，其后的数年里，夸夸嘉夸族传统的大屋(Big Houses)仍然遍布河岸。然而，随着政府和教会的介入，我们的生活不久就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重大改变。1884年，我们冬节的文化仪式被禁。直到1951年，这条禁令才被悄无声息地从加拿大的法律条文中删去。我们的文化受到诸多限制，我们的子女被从家里赶到寄宿学校。我们被禁止使用自己的语言，如若孩子们触犯了这条禁令，他们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对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或其他地方)的原住民来说，这是一段艰难的岁月。
我们想知道，你们是否像我们隔壁的传教士和政府代理人一样，来禁止我们跳舞和聚会。我们不需要任何人来干预我们的传统。我们被告知，如若我们仍沿袭祖父和曾祖父的生活方式，他们将派军舰来。但是这些话在我们眼中算不了什么。这是白人的土地吗?我们得到的答案是：这是女王的土地。不!这是我的土地!神把这块地赠与我的祖父，并告诉他：“这将属于你。”当时，女王陛下身处何地呢?我的父亲是这土地的主人，他是一个伟大的酋长：现在，土地是我的。当你们的军舰开来，就让它毁了我们的房屋。你看到那边的树了吗?你看到那边的树林了吗?我们将会把它们砍下重建家园，像我们的先辈们那样继续生活。我们遵照部落的法令跳舞，我们随心所欲地摆开宴席。我们有没有要求白人“入乡随俗，像印第安人一样生活”?我们遵循严格的法令舞蹈，我们遵循严格的法令在亲朋近邻间分配财产。这些是好的法令。请白人遵守他们的法，而我们遵守我们的。那么，如果你现在是来禁止我们舞蹈的，请你走开!如果不是，欢迎你和我们一起跳舞!。
1921年，在偏远的岛村，丹·克兰默(Dan Cran—met)酋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冬节宴会。宴会遭到警察的突然袭击，我们的许多酋长和先辈被逮捕。冬节仪式是我们的文化之本，那些被捕的先辈，因发表演讲、跳舞、分发礼物和参与冬节仪式而受到指控。他们因为拒绝放弃文化活动并交出冬节仪式上的礼服，而被审判和监禁。在条件恶劣的监狱中，他们遭遇无礼对待，精神几近崩溃。仪式活动用的面具和礼服都被没收，它们被迫离乡背井很多年。其间，有些物品遗失，有些遭窃，还有些被出售，完全无视加拿大政府印第安事务部(Department of Indian Affairs)所要求的托管责任。由于我们的族人对外来的疾病不具有免疫力，我们的人口不断锐减。我们人数太少、力量太弱，以至于无力反击。
我的叔叔带我去教区礼堂，酋长们已聚集于此。奥当(Odan)拿起一件响器，说：“我们来和我们的生活道别了”；然后，他开始唱圣歌。所有的酋长都围着他们的礼服站成一圈，哭泣着，好像有人去世了一样。
正如我们文化中心的主席威廉·T.克兰默(William T.Cranmer)所说：“他们所做的，就是要阻止我们传承我们的文化。”
我们宗教仪式上的面具和礼服被放在别处陈列，而非用于我们的仪式，对我们来说，这是不正常的。物品充公后，我们族人只能通过公开展览看到它们，真是令人悲痛。在我们部落，面具和礼服都能够得到妥善保管，它们被一层层地包裹好，存放于珍宝盒中，以待下一次典礼时使用。然而，它们在充公后被陈列展出，即使印第安人事务官想看它们也得花钱买门票。仅仅是禁止过冬节，还不足以导致我们的文化财产被剥夺。随着时光流逝，声名狼藉的收藏者开始来到这里寻找“艺术”——他们称呼我们的仪式珍宝为艺术，而我们的语言里根本没有这个词。所有这些物品都只属于我们的文化，一种富有生命力的文化。举个例子，山姆·斯考(Sam Scow)酋长的民族服饰在阿勒特湾被盗，至今仍不知所踪。自1980年起，阿勒特湾的乌密思塔文化中心开始收藏被归还的文化瑰宝，即我们现在所知的冬节藏品(Potlatch Collection)。
冬节藏品的归还
有关文物归还的协商持续了很多年，终于促成了冬节藏品的归来。首先归还藏品的是位于渥太华的国家博物馆，之后是多伦多的皇家安大略博物馆(Royal Ontario Museum)和纽约的隶属于史密森尼 学会的美洲印第安人国立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the American Indian)。我们仍在和其他博物馆讨论归还已确认为冬节藏品的文物，而且我们还在全世界范围内不断寻找属于该系列的其他文化珍品。关于这些文物中的大多数，我们确知其在冬节仪式中的作用以及被没收之时其合法的所有人。由于冬节长期遭禁，许多关于冬节的故事都失传了。不过，存放在别处的、由早期人类学家、语言学家、工程师、政府代理人和其他研究者所作的实地观察记录、研究报告和书面资料，都对文物归还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些记录很可能保存有重要信息，如夸夸嘉夸族的语言、名称和其他已被现代人遗忘的文化知识。但是这些信息不可能被全部记录下来，因为我们民族的故事主要通过口头传承。冬节仪式被禁期间，因为担心受罚，很多事情都无法与年轻人公开讨论，尤其政府和教会为了用外来文化同化我们，将孩子们从家里赶到了寄宿学校。
在太平洋西北部沿海地区，收藏文物的活动可追溯至18世纪晚期。当时，收藏家、学者和公众对我们的珍宝了解甚少，但收藏家却在以惊人的速度搜罗它们。“加拿大原住民族”，过去常指即将绝迹的种族。就连我们祖先的遗骨，也被打着研究旗号的人从其最后的安息地挖走，并陈列于公共机构。这种麻木不仁的行为，为我们族人所不耻。20世纪90年代早期，纽约的美洲印第安人国立博物馆同意归还9件文物，将近十年后，该馆又归还了另外17件藏品。就变脸面具一案而言，在面具最初被没收后，印第安人事务官威廉·哈利迪(William Halliday)将其卖给了乔治·海伊(George Heye)，后者的藏品后来为美洲印第安人国立博物馆所有。1937年，该馆与哈利·比斯利(Harry Beasley)的克兰默博物馆(cranmore Mu-seum，位于英国肯特郡)互换藏品，变脸面具就是其中的一件。之后，面具又辗转到了伦敦的大英博物馆。
1997年，我和我们的主席威廉·T.克兰默一同前往大英博物馆，开始与对方接触，商谈归还夸夸嘉夸族变脸面具一事。之后我们一直与对方保持联系，并在2004年秋，由我与博物馆方面继续当面协商。大英博物馆藏品保管员乔纳森·金(Johnathan King)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他组织协调了多次会议、尽其所能提供信息，并在整个过程中发挥作用。8年里，加拿大、美国和英国的许多民众写信给大英博物馆保管委员会，对归还面具一事予以声援。渐渐地，我感觉协商事宜有了进展。我可以看到，包括我本人在内的双方态度缓和了下来，而且很多人对我们的诉求表示赞同。协商过程让我们了解到，只要我们提供足够的信息，人们便能理解我们内心深处对归还面具和礼服的渴望。
2003年11月，我们在乌密思塔文化中心庆祝一件冬节藏品的回归。这是件舞蹈时使用的头饰，在法国巴黎安德烈·布雷东(André Breton)的收藏中被发现。当布雷东的女儿奥贝·埃勒乌特(Aube Elleouet)女士得知头饰的来源后，她立即回应：“如果它属于夸夸嘉夸族，我们将把它物归原主。”我们举行了盛大的回归庆典，庆典上部落的长者和其他成员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这更坚定了我们索回1922年被没收珍宝的决心。我们与大英博物馆继续协商，终于在2005年11月1日——乌密思塔文化中心成立25年纪念日，重获我们民族的变脸面具。
文物归还，文化传承
为什么全世界有那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在关注文物的归还?因为归还我们的文物意味着尊重祖先的劳动成果。我们必须为子孙后代保护我们祖先的文化和历史。每个人都有权知道他属于哪里、拥有怎样的文化、有怎样的歌舞和传说值得赞美。乌密思塔文化中心的职责在于确保夸夸嘉夸族的所有文化遗产都能够传承下去。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的艺术家为我们的仪式和生活所必需，我们的祖先是我们的历史和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必须在记忆中尊重他们；这一切都是我们要求归还文物的重要因素。
如今，关于文物归还的讨论仍在全世界各种文化当中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我们能够更好地为索回文物做准备。教育是知识传承过程中的重要元素，借助计算机技术和网络，全世界人民都能够获得信息，并进而更好地了解世界。世界各地博物馆之间的关系也正日益得到改善。我们知道，所有的博物馆都受到管理政策与法令的约束。我们了解1963年通过了一项《大英博物馆法案》(the British Museum Act)，也知道保管委员会受其约束。但是，时间在变，事物也在变，事物可以被改变，而且有时是必须被改变。既然有关文物归还的协商已经展开，那么也该让博物馆重新审视一下约束它们行为的法律了，它们应该友好而积极地配合、推动文物归还的进程，使我们能够开展具有积极意义的对话，并让我们的文物回归、重获其精神和灵魂。我们希求走近我们的文化、我们的遗产，并拥有其有形和无形的两方面。目前，我们已和大英博物馆达成协议，后者以长期租借的形式将面具归还给我们，眼下这是我们能够接受的一种形式。
我们的文化珍宝对我们很重要，它们必须回归家园。我们对于那些照看文物的博物馆心存感激，但是现在是时候让它们回家了。敞开心扉地积极对话，可以实现文物的归还。完整的文化史和文化珍宝已和我们分离得太久，现在我们必须把它们带回家、让它们安息。让我们一起携手实现此目标!
(张春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