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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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回来了吗?”我一起床就问太太。她摇摇头说:“沒回来。”接着改口:“野雁倒是回来不少,湖水也露出来了。” “回来没回来,一喊就知道了。”我看看温度计已经回升到一摄氏度,就打开后门大声叫:“啊啊!啊啊!啊啊!”后门右侧是餐厅的外墙,跟厨房和后门形成直角,我想那应该有喇叭的效果,当我在直角的尖上喊,声音会向外扩张传得特别远。 问题是我嘁了几十声,湖面上虽然有不少野雁,却没有一只转头,也没有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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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回来了吗?”我一起床就问太太。她摇摇头说:“沒回来。”接着改口:“野雁倒是回来不少,湖水也露出来了。”
“回来没回来,一喊就知道了。”我看看温度计已经回升到一摄氏度,就打开后门大声叫:“啊啊!啊啊!啊啊!”后门右侧是餐厅的外墙,跟厨房和后门形成直角,我想那应该有喇叭的效果,当我在直角的尖上喊,声音会向外扩张传得特别远。
问题是我嘁了几十声,湖面上虽然有不少野雁,却没有一只转头,也没有半声回应。我不太好意思再喊,怕邻居每天都听我鬼叫会觉得奇怪。但是他们知道又何妨,正可以宣告我有两只野雁的宠物,大家要善待它们。于是又连着喊了十几声。还是没回音,正要关门,隐隐约约听见远处有雁鸣,而且很像啊啊“呱啦呱啦”的叫声。“你听到了吗?有回音耶!”我问太太,她又笑说是我的想象,却边说边启动她的摄影机。“何必浪费电呢?电池快没了。”我叫她把机器关上。话才说完就见窗外两道黑影夹着雁鸣,从右侧湖面低空飞来降落在眼前的湖面上。那不正是我的啊啊吗?
我转身从厨房桌上拿起一个大面包,穿上雪靴扶着栏杆走下积着厚雪的台阶;再抄近路跳出露台,双脚一下子陷入至少五十厘米的雪堆。想必因为强风不断由湖上吹来,把粉雪全积在露台的矮墙边。我朝院子边缘走去,通往湖滨的台阶全掩在雪里成为白色的陡坡,啊啊两口子正朝着阶下的湖边游来。
我举着面包大叫:“啊啊!啊啊!来呀!”发现距湖边十尺的地方全结了冰,正怕它们上不来。却见啊啊游到浮冰的边缘,毫不犹豫地就踏上冰面。所幸冰够厚,没有陷落,接着啊啊在前呀呀在后,快步走上岸。这时候反而麻烦了,岸上是厚厚的积雪,尤其台阶雪积得更厚。只见啊啊吃力地在雪里扭,一边扭一边一级级地往上移动,突然它不扭了,可能因为整个身子都陷在雪中使不上力,我正为它操心,蓦地噗噗噗噗,它们两个竟奋力振翅腾空而起朝我迎面飞来,扑得我一脸雪花。
我赶紧退后,把面包分成小块扔到雪上。啊啊正好降落在旁边,却没立刻来吃,原来它在厚厚的雪里很难移动,必须不断扭动身躯,用胸口往前挤开雪,再伸长脖子捡食。平常它们不敢那么接近我,今天不知是否饿极了,一边发出嘶嘶嘶嘶的警戒声,一边向我靠近。我蹲下身,试着由远而近把面包从平常喂食的三尺,缩成两尺、一尺,甚至故意扔在脚边。它们起先害怕,嘶嘶地叫不敢过来,但是当我在距脚边半尺的地方再扔两块面包,它们大胆吃了之后,就进一步以很快的速度叼走我脚边的面包。其实“脚边”也不是脚边,因为双脚陷在深深的雪里,脚边等于腿边。我又把面包放在右膝盖上,看它们敢不敢更进一步。嘶嘶的声音更大,它们更矛盾了。但是呀呀显然很饿,居然看中我左手拿的大面包,作势要抢。我对它摇摇手,说:“NO!NO!不能没礼貌!”再扭动身子把右膝盖对着它,它还是不敢吃。我又移动,把膝盖对着啊啊,它盯着上面的面包,不敢。我加了两块在膝盖上,其中一块从前面滑下去,我再故意转头不看它,它犹豫再三,动了,先叼走滑下雪地的那块,再抬头以很快的速度抢走我膝盖上的。
太太在屋里为我们摄影,这画面真是太有意思了,一人二雁,窝在三四十厘米厚的雪里。啊啊只能露出半个身子,我则好像坐在白白的棉花堆里。说实话,它们陷在雪里非常冒险,我只要伸手,它们一定跑不掉,或许正因此,我过去从未见过野雁降落在厚雪地上。虽说“雪泥鸿爪”,野雁会在雪地留下脚印,但那雪必定是薄薄的雪。也只有薄薄的雪上能留下清晰的脚印。像现在,厚雪之上哪会有鸿爪?只有一个个熨斗形状的凹洞,尖尖的地方是它们的胸,钝钝一头是它们的腹部。
看呀呀非常饿,我今天特别多给它一点,啊啊似乎也有意让太太多吃些,直挺着脖子完全没有抢的意思。我猜它们快有宝宝了,为了下一代,丈夫确实该体贴些。
一个大大的面包喂光了,虽然它们好像还没饱,我却不得不摊摊手,说:“没了!”经过这么久的喂食,相信它们已经听得懂“没了”。我转身回屋,它们没跟,只见啊啊低着头往我踩过的脚印里掏,像在吃东西。“它们还在吃什么?”太太问。“掉在地上的面包渣吧!”我说。可是进到屋里半天,发现啊啊还在掏,细看,是在吃东西,嘴上还挂着长长的草叶。
啊啊居然从我雪地的脚印里,找到下面被掩盖的小草。
(选自台湾时报文化出版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啊啊——雁行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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