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记(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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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间燕
  在乡下,它是唯一没被驯化的家鸟
  它乐于与人共栖于一片瓦檐之下
  从稻田里啄回软泥,从苇丛间衔来芦絮
  垒砌与铺垫出一个温暖的泥巢
  它从不像乡野的麻雀一样,与地坪里的鸡鸭
  争食
  也无需与猫狗抢道
  它从朝向春天打开的窗子进进出出
  一会儿攀在泥巢狭长的入口,一会儿停在老
   屋门前的电线杆上
  黑色的身影,缭绕出一团吉祥
  母亲年年在堂屋的梁下悬一片青瓦
  燕子年年就着瓦片修补被顽童偷偷捣毁的泥巢
  只有母亲识得旧时的燕子
  她和燕子各自忙碌
  梁间很快就可以瞥见嗷嗷待哺的乳燕
  张开嫩黄的牙口。母亲膝下的三个儿女
  也在不知不觉中羽翼丰满
  燕去燕归,许多年月过去
  老屋换成新房,燕子却不见归来
  我的一个名叫燕子的妹妹
  也在去年秋天的一场车祸中,去了不知名的
  远方
  人间四月,桃花开尽,每一瓣嫣红
  都奔跑成淋漓的雨水与绵延的绿
  我会带着爱人和孩子到妹妹的坟前
  扫墓、燃烛,然后用一小盏南风
  喊她回家,让她在白发苍苍的父母身边
  做回一只在梁间忙碌穿梭的燕子
  河流记
  总要以倒叙的方式
  我们才得以认识一条河流
  籍籍无名或声名显赫,磅礴纵横或娟秀文静
  它们曾有的温润与澄澈、清凉与浑浊
  都嵌入了每一枚圆形的卵石
  平躺在古老的河床之上
  我们总要在浪涛散尽的时刻
  才能听到历史里的那些回声
  我们总要在河流消逝的地方
  才能指出它业已湮灭的足迹和出发的源头
  如同缘着蝶翅找到废墟中的花朵
  沿着灰烬看见火焰金色的手指
  我们总要在沙砾扬起成灰的时刻
  才能停止幻想,张开夜的旗帜
  把双膝跪倒于渐次冷却的尘埃
  一条河流,收集所有的泪水
  让一盏灯火回到枯草的体内
  让一盏春风蜿蜒出崭新的风景
  它的痛楚、战栗、挣扎与喘息
  它的激越、奔腾、迂回与啸叫
  如隔世的鼓點
  正骤雨般敲在紧绷的羊皮之上
  而这一切缅怀与显现
  只是一种无用的复制或修补
  一条河流,在途经我们的时刻
  已带走它的全部
  缘木求鱼,我们能够追回的只是我们自身丧
   失的那一小部分
  黑色水流之上低垂的光阴与过于茂盛的芳草
  暮色与日光互相渗透时被惊起的翅膀
  独木成舟、山洪乍泄时的犹疑与决绝
  一条河把无限空茫的时光留在身后
  一条河把开阔与逼仄的命运留给追随者的脚步
  在庞大的水系族谱里
  一条河只是一根纤细的琴弦
  一根可以随意拉伸或折断的神经
  在一条河的褶皱与背影里
  我只是一株褐色干枯的苔藓
  一块依附于血肉丰盈的母体恣意生长的
   可耻的胎记
  至今犹带着一粒盐的全部洁白与感恩
  以顺叙的方式开始流淌
  在尘世里暂且倾听自由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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