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润在小排糯米中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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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同城版友的相聚,他就坐在她的旁边,不像别人一样齐刷刷地低头饕餮美食。并不炎热的天气,汗珠却魔术般地屡屡出现在他的额头,还三番五次地去WC,拥挤的空间里,数次从她背后擦来擦去。她目不斜视地夹了一只醉虾放到他的盘子里,凑到他的脸旁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他低头说,对不起。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没想那只暧昧的大虾,竟然成全了一段姻缘。
  他清瘦得像一株冬天的柳树,叫人忍不住去心疼,只是神态漠然,像藏了无数的心事。后来她知道,他胃口不好,小的时候,父母只顾四处奔波,他的童年几乎就是在和油煎馒头的纠缠里度过的。20岁的他,终于在父母的眼泪里面搬离了家。童年的聚少离多,让他没有安定感,对父母的亲爱,早已经疏离许久。
  他的父母已经退休了,却从不见儿子回来的身影。她为他的固执难过。婚后,她偶尔会偷偷地带一些好吃的,去看望老人家。
  他不擅表达,亦从不表达。在他的印象里,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各为各的目标努力奋斗。为了赚钱,连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可以那样疏于照顾,夫妻又是什么?愿意,就搭伴过日子,不寂寞罢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更无法奢望什么。
  她每日做饭、洗衣,他每天自己挑衣服穿上,吃掉她精心做的早餐,多半是连招呼也不打便上班。她心里失落得很,却并不责备,只是接下来的早上,她特意站在门口,为他整理衣服,温柔一笑,走了吗?路上慢点骑,然后在他的面颊上一吻。晚上他回来,她接过他手上的包,依旧是一吻,你回来了?他完全没料到她的变化,心里不由自主地洋溢着一种叫温暖的东西。后来,他出门上班的时候,也养成了主动吻别的习惯,偶尔少了这程序,就像莱里少放了盐,一天就缺了滋味。
  某天,她偶尔翻药书,上边说,糯米味甘性温,可以补肺气、养胃津,疗治消渴、尿多、自汗等症。正对他的胃口啊,于是,她时常早早地跑到市场里,挑了最新鲜的肋排,清洗干净,斩成一寸的长度,放些盐、糖、酱油、料酒、姜末、醋、鸡精、香油在里面,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等待酸甜成辣的滋味慢慢浸入。糯米也已经淘洗干净,准备均匀地撒在小排上面把它包围,然后放在铺了一张白菜叶的瓷盘里,上锅慢慢地蒸,一个半小时。
  她希望,糯米甜软的温柔慢慢将他冰冷的胃口、冰冷的心包裹,使他温暖起来。每包裹一次,应该可以温暖许久。
  果然,她一块块、一粒粒,用爱和温柔的佐料做成的糯米小排,成了他最钟爱的美食。
  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压力也越来越大。后来,她的公司倒闭了,于是专心做家务,等待他。可他一下班,换了衣服,就开电脑,连线CS,乒乒乓乓地杀起来,留她一个人,戴着套袖围裙,辗转在闷热的厨房油烟里,翻着青椒土豆丝,流汗、流泪。
  她擦干眼泪,把青椒土豆丝端上饭桌,撅着嘴轻轻抱怨。他语气忽然硬了起来:你委屈,那我的委屈对谁说!
  她默默摘下绿色的围裙,无言地端上下一道莱:蒸笼里,是盛放在绿瓷盘里的糯米小排,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莹白的糯米散落在咖啡色的小排中间,闪耀着珍珠的光泽。
  她说,我知道,你的早点总不能从容地吃,午饭又是在单位用简陋的工作餐应付了事,为了给你一顿可心的晚餐,我准备了三个小时,又等了你整整一天,可你从不给我一句温柔的情话,或只是一个轻吻,好让我这一顿饭做得幸福温暖。
  她说,你多久没和我一起散步了?多久没在早晨上班前吻我了?多久不曾给过我一句温暖的话了?你不关心我了,是吗?
  我是为了养家。
  你为了养家就可以忽略妻子,那么当年你的父母不需要养家、供你衣食和上学的费用吗?
  微寒的冬夜里,一口甜黏的糯米,一口酥酥的小排,唇边甜甜黏黏的肉汁味道浸润了他的味蕾,逼得他眼眶潮湿了许久,旧日的一幕一幕温柔,一个像素一个像素涌上心头。他觉得这糯米的滋味,必须用一生一世去细细体会。
  他第一次主动把她拥在怀里说了一句结婚以来最“肉麻”的话,谢谢你的糯米小排,亲爱的,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菜。然后,又淡淡补了一句:也许,我应该回去看看他们。她舒心地微笑:只有对亲人充满爱,才更懂得珍惜和经营爱情。她的苦心,虽然经过辗转,他却终于明白。
  “遭遇”了糯米柔软的浸润,他的胃口渐渐好了起来,终于成了懂得珍惜细节、温润如玉的男人。他30岁生日那天,第一次和她一起去看望了父母。他说,温柔的糯米小排,是可以和她吃一生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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