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视角下的“小布达拉宫”

　　站在避暑山庄最北山顶的宫墙上望到的对面山上的“小布达拉宫”，和站在“小布达拉宫”山门前望到的“小布达拉宫”，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居高临下眺望，高屋建瓴，“小布达拉宫”依山就势气势磅礴，它呈现的是全貌，无论是猛然一眼望过去，还是静静神儿细细地看，它的桥、广场、山门、碑亭、五塔门、琉璃牌坊、层层密布的白台、被白台簇围着的大红台，和大红台顶端拔耸而起的金顶崇阁，无一不在视界里。一堵宫墙圈围起一片山，建筑群在这片山的中部。它的总体风格，建筑组合方式，分布格局，能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以白与红为主色调的凝固的建筑旋律，任何人感受和体验到的都是强烈的震撼感，这种震撼感来自明知身处内地的河北承德，却满眼的藏区形态宗教建筑，而其建筑规模就是一面山，一面人文之山，从山脚到山巅，满覆着堡垒台阁如同铠甲一般的山，它太夺人眼目，太嵯峨雄宏，你不能不为它惊叹叫绝。而站在山门外的广场上迎山门面对“小布达拉宫”，山门则是一面山，它雄伟高拔出你绝对的渺小，你看不到山门后的那些建筑，什么都被山门屏蔽遮隐了，“小布达拉宫”成了山门后的谜。走进山门，视野开阔了一些，重檐歇山顶黄琉璃瓦的碑亭虽然也雄伟，但碑亭两侧的空间是开敞的。走过碑亭，有五塔门，还有琉璃牌坊，一层比一层高，视野一层比一层开阔，建在山坪上的大红台也崇崇然、巍巍然地在不远的前方肃然地迎候了。但你会发现，你不可能像站在避暑山庄北宫墙上那样把这里所有建筑一眼望透，不登到一定高度，你始终都是在仰视，生出敬畏之心，在庄严、宏大、神圣与神秘之感中一步步完成你的宫内旅程。建筑和装饰的细节魅力展示出来，建筑的白色色块变得疏离分散，再也感觉不到它们在整体分布上的强势，倒是那大红建筑格外醒目而突出，不仅集中，而且奇伟、宏大、巍峨，高与天齐，让年老体弱的人心生畏惧，怀疑自己是否有登临其上的能力。导游也敲着边鼓，告诉你到有经幡的红台上，什么年岁的人最好就不要再往上登了，会有多少多少级台阶在等着你，你得考虑身体状况是否吃得消，增厚了你望之生畏、望之生惧的心理，而当你克服掉这种心理，登到顶端才知道，“无限风光在险峰”，对承德布达拉宫来说，就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乾隆皇帝的心愿

　　山门内的碑亭，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它提供给我们的信息实在太多。就建筑形式来说，它是藏式建筑群落中的漢式建筑，它告诉我们，“小布达拉宫”不是清一色的藏式建筑群，以藏为主、藏汉结合才是它的特点。亭内三碑并立，都是巨碑，中间的那通最高最大，其上所刻文字，为乾隆皇帝亲撰，以满、汉、蒙、藏四种文字镌刻，是珍贵文物不必说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能从碑文中探知，乾隆为什么要在承德建布达拉宫。
　　正中那通碑，碑题为《普陀宗乘之庙碑记》。碑记中说了，（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是他的60大寿，而次年，即（乾隆）三十六年是他母亲80大寿。“小布达拉宫”为庆寿而建？乾隆没有这样说，他说的是，早已归顺的喀尔喀蒙古、青海的王公台吉和新归附的准噶尔四部的许多首领，在他和母亲的寿诞之期，都会乘车前来庆贺祝福。“念所以昭褒答示惠怀者，前期咨将作营构斯庙。”是想着如何褒奖、如何表示对他们的关怀才建这座庙的。建庙“昭褒答示惠怀者”，这理由说得通吗？是不是有点儿矫情？为庆寿建庙直说就是了，皇上嘛，谁还能说什么。早早就开始筹划准备了，“小布达拉宫”于乾隆三十二年三月开始建设，至乾隆三十六年八月“讫工”，共历四年零五个月。撰文时间是乾隆三十六年秋，而八月正是秋季，庙一完工，此碑记乾隆就写出来并镌刻于碑上把碑立于亭中了。不排除乾隆是为庆寿而大兴土木的，乾隆是个大孝子，母亲信佛，20年前，为母亲庆60大寿，他破了所发不再在北京建皇家园林的誓，建大报恩延寿寺和清漪园（颐和园前身）。母亲80大寿，自己也到60岁了，在陪都建寺庙是在情理之中。皇帝庆寿都是大动作、大排场的，但乾隆建的却是藏式的观音菩萨道场，是藏传佛教的瞻礼膜拜圣地，他在政治上的考量，就不容忽视了。围绕避暑山庄，在山庄正北建一座以黄教信仰为中心，统一思想，统一宗教文化，维护国家统一，相比之下，庆寿真的只是个由头。

　　阅读碑记时，您一定注意到，碑记的开篇，讲的不是别的，是普陀宗乘之庙的仿，仿在哪儿。还批驳了一种思想：究竟以哪儿为中心。乾隆也信佛，对佛教深有研究，对相关知识有考据的习惯，比较喜欢咬文嚼字。他说，“考之贝夹，普陀有三：一居额讷特珂克（印度），一居图伯特（西藏），一居南海（浙江）。”他说以为南海普陀山才是观音大士的道场是不对的，观音大士是从西方印度来的，由印度而西藏，而南海，这是人人皆知的常识。去印度太遥远，西藏的道场“都纲法式具备，为天人摄受之闳规、藩服皈依之总汇也哉！”总汇，就是中心的意思。“藩服皈依”四字用得极有深意，借朕60大寿、圣母皇太后80大寿之机，朕把“藩服皈依”的中心搬到承德来了。“从此这里就是各藩国的信仰和精神中心哦”这话虽没有明说，意思却已很到位了。宽敞的大殿，层层的高台，以及穷亭翼庑，全都严格按照佛教的制式修建。“夫（感叹词）群藩（国）信心回向”，他们都是尊崇普陀观音教化的，尤其是热河这个地方，是我皇祖圣祖仁皇帝抚远列服、岁时肆觐之区，年年来此朝见，近年西部边境各族又都归顺王朝，这就是我为什么在继皇祖建溥仁寺、溥善寺之后，在此地相继修建了安远、普乐这些寺庙的原因。今天，逢国大庆，普陀宗乘之庙落成。这是在继续皇祖“抚远列服”的大事业。有了这普陀宗乘之庙，于是乎就敲响宝铃，展示法轮，使北方的百鸟都能唱出佛的音乐，“一切国土善信，膜拜欢喜，以为得未曾有”，就连迁入俄罗斯已久的土尔扈特部也认为俄教不是黄教所属的宗教，放弃了放牧已久的额济勒河（伏尔加河）流域，数万人历时半年多，奔袭万里回归祖国。
　　推行怀柔政策，维护国家的统一、领土的完整、民族的团结是大国策，借助宗教，成了清代鼎盛期的一大特色。因此才有俗语中的“明修长城清修庙”之说。
　　土尔扈特回归祖国是重大的历史事件，乾隆除了在《普陀宗乘之庙碑记》中提及，还书了《土尔扈特全部归顺记》《优恤土尔扈特部众记》两文，刻碑立于《普陀宗乘之庙碑记》两侧，可见对抚远政策的重视程度如何之高。土尔扈特蒙古族在俄罗斯伏尔加河流域已生存了140多年了，首领率全族返回祖国出发时有16万人之多，抵达时只剩六七万了，在俄军的围追堵截中牺牲惨重，十分悲壮。

碉房与盲窗之谜

　　近距离的藏式建筑观赏是从山门开始的。山门是重台城楼，下为墩台，上为殿宇。我感覺殿宇是汉式的单檐庑殿顶，汉藏结合。藏式墩台长方形，面南，略有收分，正面上设6个盲窗，墩台两侧各设一个盲窗。墩台开有三座拱门，入内过碑亭后是五塔门。五塔门是纯藏式建筑，五塔在白台顶上，横向排列，为5种颜色的喇嘛塔，从东往西说，分别是黑塔、白塔、黄塔、绿塔、红塔，代表黑教、白教、黄教、花教、红教5个教派。黄教（格鲁派）为清代国教，所以黄塔居中。五塔的各塔之色并非纯一之色，主色中装饰部位又有别种色，阳光下五彩缤纷，是庄严的绚丽范本。塔的造型也并不一样，塔座、塔身、塔刹各有其姿，有一种造型美，塔身上的装饰图案也是有差别的，有的是金刚杵，有的是法轮，有的是宝贝，有的是宝剑，有的是莲花。塔也分别代表五尊佛。白台高大，三排盲窗，三座拱门，月台左右分卧石雕大象，在阳光披拂中与五塔门一样闪烁着一层薄薄的金黄色。过五塔下的拱门，就等于向佛顶礼膜拜了。再向北上，过七楼三间琉璃牌坊，山台上建有20余座类型不一、高低不等的白台。白台外观是碉房形式，开有梯形盲窗，它往往就是一堵墙，内部有实心的，有的有院落和建筑。大部分都进不去，门关着，不知其内是实心还是院落。看台顶，丰富多彩，有的是五座白色的喇嘛塔，有的是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塔，有的则是汉式的阁楼、钟楼，有的红墙殿宇还很高大，呈现的建筑美赏心悦目。山台是有高有低的，白台有的在矮山包下，有的在边际有坡的山台上，秋色的树木掩映中，白台之白便格外生动耀眼。看到中罡子殿的解说牌，知道位居琉璃牌坊之北的白台西北角的台上殿宇为罡子殿。西罡子殿，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它是个长方小院，院内建筑为曲尺形，北房为碉房式二层小楼，门窗样式却觉得是汉式，红红绿绿的感觉。这是我唯一进去的白台内的罡子殿。
　　大红台在清王朝时代，“凡蒙古扎萨克等来瞻礼者，王以下、头等台吉以上及喇嘛等”才“准其登红台礼拜，其余有官职的，许在琉璃牌坊瞻仰。余概不准入庙门。入庙门者，不得由中路行，俱令进左右掖门以昭虔诚。”这是山门外的下马碑上明确写着的。皇家寺庙，等级森严之极。现在，连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只要父母不惧其高其陡，都可以登大红台一览锦绣。大红台总高43米，它坐落在高侣米的白台台基上，自身高25米，外看是6层，下3层是实心台基，之内上3层是回字形群楼。这是“小布达拉宫”普陀宗乘之庙的主体建筑，雄伟壮观到惊心动魄。正面正中自上而下有6个琉璃佛龛，每龛各供一尊无量寿佛，而上端的女儿墙则用99个黄琉璃瓦佛龛装饰，龛龛供无量寿佛。寓意明显，6龛6佛是为乾隆祝寿，99龛99佛不仅是祝乾隆母亲80大寿，还有祝她活得天长地久的意思。99，久久啊！又何尝不是祝乾隆呢！ 　　我发现登台并不困难，也不觉吃力，登楼登惯了的缘故吧。万法归一殿在3层回形廊围起的庭院正中，高出3层带廊群楼，平面为正方形，四周亦有回廊，重檐四角攒尖顶，殿顶全部采用鎏金鱼鳞状铜瓦，金碧辉煌。不入群楼，这等壮观的风景便错过了。入了群楼，不登到顶层，错过的壮美之景更多，万法归一殿也不会看完整。群楼顶上有四座小亭殿。说小，只是比较而言，与万法归一殿比，还有殿能显其大吗？大红台东侧有东群楼，平面呈凹字形，中央有御座楼，御座楼下层的抱厦为戏台，半围御座楼的群楼是帝后与妃子们看戏的地方。

　　大红台也是遍饰盲窗的。盲窗就是有窗的外形无窗实质的装饰性窗，藏式碉房建筑为什么用盲窗，这对一般游客来说不能不是个谜。

TIPS

　　·普陀宗乘之庙（小布达拉宫）景点地址：避暑山庄北，狮子沟北侧公交：12路、118路普陀宗乘之庙站下
　　开放时间：8：00-17：00
　　门票：与班弹行宫联票，淡季（11月1日-3月31日）60元;旺季（4月1日-10月31日）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