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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老罗!你还管不管你儿子?你瞧瞧他作文都写了些什么!”妈妈扔给爸爸一个作文本。
老罗打开作文本,读道:“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同桌孔萌萌,她有一个红扑扑的脸蛋,像苹果一样,脸上长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葡萄一样。她是我最爱的人,每天看见她,我都会觉得很开心,像吃了奶糖一样。我希望能天天看见她,于是我跟她说,长大后你嫁给我吧?孔萌萌就答应了……罗小苗!跑步过来,带一把笤帚!”老罗吼道。
“说!你最爱的人是谁?”老罗把笤帚架在罗小苗的屁股上。
罗小苗咬着牙说:“孔萌萌!”
“啪!”老罗接着问,“说!是谁?”
“是……罗大树……”罗小苗边抹眼泪边说。
“回答正确!”老罗帮罗小苗提上裤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知道你的作文为什么得零分吗?是因为你爱错了人。你才八岁,你爱的人应该是你的爸爸,而不是一个长得像水果糖的小女孩。明白了吧?现在给你十分钟,马上把作文重写一遍,我想你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写了。”他在罗小苗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吧!”
罗小苗端着一个小板凳,趴在饭桌上写作文。十分钟后,大功告成。老罗拿着作文本开始读:“我最爱的人是我的爸爸罗大树。他有一个黑漆漆的脸蛋,像火锅的锅底一样,脸上长着一个鼓囊囊的鼻子,像大蒜一样。他是我最爱的人,看见他我总会觉得很开心,尤其是他不打我的时候。他的名字叫大树,我的名字叫小苗,他养育我健康成长。很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他,总有一天,大树会变老的,而小苗一定会长成大树的。”
老罗边读边拍案叫绝:“写得真棒,这篇作文如果不得满分,告诉我,我一定去找你们老师算账。啧啧,真不错,尤其是最后一句,一下子升华了。但是,我为什么感觉不是个滋味呢?”
罗小苗拍拍老罗的肩膀,说:“你别不是个滋味,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他夺过作文本,塞进书包,“我上学去了,晚上见。”
02
上午是作文课,罗小苗想把那篇得零分的作文给孔萌萌看,打开作文本才发现,那一页已经被撕掉了。下午放学回家,罗小苗冲进爸爸妈妈的房间,想把那页作文找出来。他爬上爬下地找,最后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口沉甸甸的木箱。
木箱的铁箍上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罗大树。罗小苗暗想:“呸,比我们班写字最丑的朱蚯蚓写得还难看,难怪只能当铁匠。”他边想边打开木箱,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些很旧的东西。罗小苗认识的只有一把弹弓、一个陀螺、两根皮筋、一摞烟盒纸、一把玻璃球、五张贴画、一个沙包和一个非常破的变形金刚,其余的全都叫不出名字。此外,还有一本很旧的日记本,上面全是灰尘。
罗小苗把木箱搬出去,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躺在柳树下的凉席上,翻开了那本日记。罗小苗轻轻地读道:
“今天,我们去西大堰玩,西大堰的河里有很多蒲扇鱼。今天,我们班的牛果果把隔壁班朱细细的脑袋打破了。今天,我和一个叫小苗的小男孩批发了一箱冰棍,在镇上叫卖……”
读着读着,罗小苗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是在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因为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做,而且再过一个小时,爸爸就下班了,他必须赶紧把木箱放回去。“不能睡!不能睡!”罗小苗大喝一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一个鼻子长得像大头蒜一样的黑脸男孩正坐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03
“你不是又睡着了吧?嗨,你倒是说话呀,你说说,到底行不行?”大头蒜说。
“腾”的一声,罗小苗坐了起来:“什么行不行?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呀?”大头蒜“啪”地拍了一下罗小苗的后脑勺:“你再给我装?嗨,别废话了,肯定行,我们走吧!”说着,他抱起身边的木箱,要把它绑在一辆笨重的自行车的后座上。
罗小苗觉得这只木箱眼熟极了,他揉了揉脑袋,仔细想了想,急忙喊道:“喂,这只箱子怎么在你这里?你是从我家偷的吧?”大头蒜歪着脖子问:“偷的?你瞧我像是偷东西的人吗?这只箱子是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罗小苗说:“可是,我爸爸也有一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你瞧,铁箍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大头蒜冷笑一声:“你爸爸在他的箱子上刻着我的名字?有没有搞错,你爸爸是谁呀?”罗小苗高声叫道:“百树镇的铁匠罗大树!害怕了吧?”
大头蒜眼睛一瞪,愤怒地说:“我就叫罗大树!我怎么不知道百树镇上还有一个跟我重名的铁匠?哦,我明白了!呸,你爸爸太不要脸了,居然想改一个跟我一样的名字骗我的箱子!”
忽然间,罗小苗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这个男孩不仅鼻子长得像他的爸爸罗大树,说话的腔调也像,甚至连名字都一样;而且这只箱子显然比爸爸床底下的那只新一些。罗小苗看了看远处的小镇,镇上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这时,一个怪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连忙问:“大头蒜,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表,估计快十二点了吧。”大头蒜开始往自行车上绑箱子。罗小苗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年?”大头蒜歪着脖子想了想,“1984年。”
罗小苗吓得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不是吧?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穿越了?”
04
在通往小镇的土路上,两个人边走边聊。这个长着大头蒜鼻子的男孩罗大树比罗小苗大一岁,力气却比罗小苗大一倍,他有一双像铁锨一样的大手。罗大树是百树镇小学里有名的小霸王,他还在读三年级,但是已经打遍四年级无敌手了,只有五年级的几个武术队的队员能勉强和他打成平手。现在,小霸王罗大树准备去镇上卖冰棍。
“你为什么要卖冰棍呢?”罗小苗边走边仰慕地看着他。自从知道他是小时候的爸爸罗大树,罗小苗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太清楚罗大树手上的功力了。但是在惧怕之外,一种亲切感也油然而生,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这个九岁大的小爸爸是他唯一的亲人。
推着自行车的罗大树环顾一下四周,小声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我爸爸。”罗小苗点点头:“当然。”罗大树在他的肩膀上一拍:“好哥们!我就告诉你。其实,我是想挣一点钱,给冯弱弱买一个布娃娃。”
“啊?”罗小苗大惊失色。因为冯弱弱是罗小苗的妈妈。
“你啊什么啊?有意见吗?”罗大树警惕地盯着他。“不是,我是替你高兴。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是隔壁班的女生,有一天我在走廊里捡到了她的笔记本,于是跑进隔壁教室还给她,结果,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朝我微微一笑。天哪,从此我的心就属于她了,我爱她!所以我发誓,一定要给她买一个布娃娃。”
罗小苗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青蛙一样,爸爸妈妈居然是这样认识的!
“可是大哥,你才九岁,你爱的人应该是你的爸爸罗老槐,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朝你傻笑的小女孩。”罗小苗的嘴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罗大树不屑地说:“嘁,你懂什么?这是爱情!你不懂!”突然,罗大树停住自行车,盯着罗小苗问:“咦,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叫罗老槐?”还没等罗小苗回答,罗大树自言自语:“罗大树,罗小苗,嘿,你的名字真好玩。以后我要是和冯弱弱结婚生了儿子,一定也给他取名叫罗小苗!”
05
盛夏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百树镇。
罗大树和罗小苗去镇上的冰棍厂批发了一箱冰棍,开始沿街叫卖。罗大树推着自行车,罗小苗在后面扶着冰棍箱,两个人把百树镇的九条街道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流了差不多有一箱子的汗,终于把冰棍卖光了,赚了七块钱。
在河边的柳树底下,罗大树把钱摊开在草地上。
“首先,自行车是我的,所以我要先拿两块钱。”罗大树把两块钱拿过去。“然后,木箱是我的,所以我要再拿两块钱。”罗大树又拿过去两块钱。“然后,冰棍厂是我联系的,换句话说,情报是我获得的。看过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吧?我们的情报都是用命换来的,多不容易!所以我要再拿两块钱。”罗大树又拿了两块钱。“最后,冰棍是我们一起叫卖的,剩下的一块钱我们一人一半!喏,给你五毛。”罗大树把五毛钱递给罗小苗,顺便慈爱地拍拍他的后脑勺:“小苗,第一次赚钱了,高不高兴?”
罗小苗把他的五毛钱也放进罗大树的钱堆里,微笑着说:“我不要钱,你去买布娃娃吧,顺便帮我向冯弱弱问好。”
罗大树像观察外星人一样看了罗小苗很久,最后说:“我不会去见冯弱弱的。今天晚上我要偷偷爬进她家,把布娃娃放在她住的小屋门口。”说着,罗大树咂咂嘴,低声问:“喂,罗小苗,你说我能追上冯弱弱吗?”罗小苗说:“放心,肯定追得上。要不我和你打个赌吧,如果你追不上,我就不姓罗!”
几分钟后,罗小苗坐着罗大树的自行车,两个人一起去镇上最大的商店。罗大树看中了一个土黄色的牛仔娃娃,罗小苗心想,原来他的品位从小就这么差。
“九块钱!”店老板说。“七块卖不卖?”罗大树可怜兮兮地问。“七块只能买一只猫,你买那只猫吧!”店老板指着一只土黄色的玩具猫。罗大树摇摇头:“太丑了。”店老板不再理他,转头去整理货架上的商品。
突然,罗大树抱起牛仔娃娃,把手里的七块钱扔在柜台上,大喊一声:“跑!”飞快地冲出了店门。罗小苗立刻明白了,也跟着冲出门去,跳上自行车。两个人一口气骑出了十里地。
然后,他们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罗小苗说:“既然是抢,你为什么还要扔给他钱呢?”罗大树愣了一下,抬起手掌“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笨蛋!”罗小苗叹了口气:“真希望你将来的儿子不要像你这么笨。”
06
晚上到了,罗大树偷偷把罗小苗带回了家。
在院子里,罗大树指着堂屋里的一个男人说:“瞧,那就是我爸爸罗老槐。”那个背影真是像足了二十几年后的罗大树,尤其像的是,罗老槐的手里也抓着一把笤帚。
罗大树把罗小苗领进小南屋,让他躺在床上:“嘘,千万别让我爸爸发现,要不然,他一定会把你扔进河里去。”然后,他抓着牛仔娃娃朝冯弱弱家走去。
在黑暗中,罗小苗摸索着罗大树的床边小桌,桌上凌乱地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具:陀螺、弹弓、皮筋、贴画、烟盒纸、玻璃球、沙包、变形金刚,当然,还有一本日记。罗小苗帮罗大树把玩具整理了一下,装进了那只白天装冰棍的木箱里。在关上木箱盖的瞬间,他忽发奇想,于是掏出一把削笔刀,在木箱底的铁箍上小心地刻了三个字。
然后,他躺在床上,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罗小苗醒了,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凉席上。爸爸的那本日记摊开在旁边,上面写着:“今天,我和一个叫小苗的小男孩批发了一箱冰棍,在村里叫卖。我们赚了七块钱,我准备用这些钱做一件大事,这件事除了小苗,我谁都不告诉。但是,大事做完后我回家,发现我的好朋友小苗已经不见了。我很想念他,所以我决定,如果将来有了儿子,我一定给他取名叫罗小苗……”
罗小苗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打开箱子,果然在箱底发现了三个模糊的小字:罗小苗。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摩托车声。罗小苗飞快地爬起来,把木箱端进卧室,然后冲到门口,亲热地喊道:“爸爸,晚上好!”
晚饭的时候,铁匠罗大树终于讲完了今天铁匠铺里的新闻,接着,罗小苗微笑着转过头去,对妈妈说:“冯弱弱同学,你还记得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收到的一个牛仔娃娃吗?你知道它是谁送给你的吗?”
妈妈惊奇地盯着罗小苗,罗小苗朝爸爸眨了眨眼睛,爸爸正在啃一只猪蹄,突然噎住了,瞪大眼睛盯着盘子。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的挂钟急匆匆奔跑的声音。
杨兴文摘自《读友》 编辑/阿明
“老罗!你还管不管你儿子?你瞧瞧他作文都写了些什么!”妈妈扔给爸爸一个作文本。
老罗打开作文本,读道:“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同桌孔萌萌,她有一个红扑扑的脸蛋,像苹果一样,脸上长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葡萄一样。她是我最爱的人,每天看见她,我都会觉得很开心,像吃了奶糖一样。我希望能天天看见她,于是我跟她说,长大后你嫁给我吧?孔萌萌就答应了……罗小苗!跑步过来,带一把笤帚!”老罗吼道。
“说!你最爱的人是谁?”老罗把笤帚架在罗小苗的屁股上。
罗小苗咬着牙说:“孔萌萌!”
“啪!”老罗接着问,“说!是谁?”
“是……罗大树……”罗小苗边抹眼泪边说。
“回答正确!”老罗帮罗小苗提上裤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知道你的作文为什么得零分吗?是因为你爱错了人。你才八岁,你爱的人应该是你的爸爸,而不是一个长得像水果糖的小女孩。明白了吧?现在给你十分钟,马上把作文重写一遍,我想你一定知道应该怎么写了。”他在罗小苗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吧!”
罗小苗端着一个小板凳,趴在饭桌上写作文。十分钟后,大功告成。老罗拿着作文本开始读:“我最爱的人是我的爸爸罗大树。他有一个黑漆漆的脸蛋,像火锅的锅底一样,脸上长着一个鼓囊囊的鼻子,像大蒜一样。他是我最爱的人,看见他我总会觉得很开心,尤其是他不打我的时候。他的名字叫大树,我的名字叫小苗,他养育我健康成长。很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他,总有一天,大树会变老的,而小苗一定会长成大树的。”
老罗边读边拍案叫绝:“写得真棒,这篇作文如果不得满分,告诉我,我一定去找你们老师算账。啧啧,真不错,尤其是最后一句,一下子升华了。但是,我为什么感觉不是个滋味呢?”
罗小苗拍拍老罗的肩膀,说:“你别不是个滋味,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他夺过作文本,塞进书包,“我上学去了,晚上见。”
02
上午是作文课,罗小苗想把那篇得零分的作文给孔萌萌看,打开作文本才发现,那一页已经被撕掉了。下午放学回家,罗小苗冲进爸爸妈妈的房间,想把那页作文找出来。他爬上爬下地找,最后从床底下拖出了一口沉甸甸的木箱。
木箱的铁箍上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罗大树。罗小苗暗想:“呸,比我们班写字最丑的朱蚯蚓写得还难看,难怪只能当铁匠。”他边想边打开木箱,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些很旧的东西。罗小苗认识的只有一把弹弓、一个陀螺、两根皮筋、一摞烟盒纸、一把玻璃球、五张贴画、一个沙包和一个非常破的变形金刚,其余的全都叫不出名字。此外,还有一本很旧的日记本,上面全是灰尘。
罗小苗把木箱搬出去,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躺在柳树下的凉席上,翻开了那本日记。罗小苗轻轻地读道:
“今天,我们去西大堰玩,西大堰的河里有很多蒲扇鱼。今天,我们班的牛果果把隔壁班朱细细的脑袋打破了。今天,我和一个叫小苗的小男孩批发了一箱冰棍,在镇上叫卖……”
读着读着,罗小苗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是在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因为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做,而且再过一个小时,爸爸就下班了,他必须赶紧把木箱放回去。“不能睡!不能睡!”罗小苗大喝一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一个鼻子长得像大头蒜一样的黑脸男孩正坐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
03
“你不是又睡着了吧?嗨,你倒是说话呀,你说说,到底行不行?”大头蒜说。
“腾”的一声,罗小苗坐了起来:“什么行不行?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呀?”大头蒜“啪”地拍了一下罗小苗的后脑勺:“你再给我装?嗨,别废话了,肯定行,我们走吧!”说着,他抱起身边的木箱,要把它绑在一辆笨重的自行车的后座上。
罗小苗觉得这只木箱眼熟极了,他揉了揉脑袋,仔细想了想,急忙喊道:“喂,这只箱子怎么在你这里?你是从我家偷的吧?”大头蒜歪着脖子问:“偷的?你瞧我像是偷东西的人吗?这只箱子是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罗小苗说:“可是,我爸爸也有一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你瞧,铁箍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大头蒜冷笑一声:“你爸爸在他的箱子上刻着我的名字?有没有搞错,你爸爸是谁呀?”罗小苗高声叫道:“百树镇的铁匠罗大树!害怕了吧?”
大头蒜眼睛一瞪,愤怒地说:“我就叫罗大树!我怎么不知道百树镇上还有一个跟我重名的铁匠?哦,我明白了!呸,你爸爸太不要脸了,居然想改一个跟我一样的名字骗我的箱子!”
忽然间,罗小苗觉得这件事很奇怪,这个男孩不仅鼻子长得像他的爸爸罗大树,说话的腔调也像,甚至连名字都一样;而且这只箱子显然比爸爸床底下的那只新一些。罗小苗看了看远处的小镇,镇上几乎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这时,一个怪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连忙问:“大头蒜,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表,估计快十二点了吧。”大头蒜开始往自行车上绑箱子。罗小苗说:“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一年?”“哪一年?”大头蒜歪着脖子想了想,“1984年。”
罗小苗吓得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不是吧?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穿越了?”
04
在通往小镇的土路上,两个人边走边聊。这个长着大头蒜鼻子的男孩罗大树比罗小苗大一岁,力气却比罗小苗大一倍,他有一双像铁锨一样的大手。罗大树是百树镇小学里有名的小霸王,他还在读三年级,但是已经打遍四年级无敌手了,只有五年级的几个武术队的队员能勉强和他打成平手。现在,小霸王罗大树准备去镇上卖冰棍。
“你为什么要卖冰棍呢?”罗小苗边走边仰慕地看着他。自从知道他是小时候的爸爸罗大树,罗小苗就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太清楚罗大树手上的功力了。但是在惧怕之外,一种亲切感也油然而生,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这个九岁大的小爸爸是他唯一的亲人。
推着自行车的罗大树环顾一下四周,小声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我爸爸。”罗小苗点点头:“当然。”罗大树在他的肩膀上一拍:“好哥们!我就告诉你。其实,我是想挣一点钱,给冯弱弱买一个布娃娃。”
“啊?”罗小苗大惊失色。因为冯弱弱是罗小苗的妈妈。
“你啊什么啊?有意见吗?”罗大树警惕地盯着他。“不是,我是替你高兴。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是隔壁班的女生,有一天我在走廊里捡到了她的笔记本,于是跑进隔壁教室还给她,结果,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居然朝我微微一笑。天哪,从此我的心就属于她了,我爱她!所以我发誓,一定要给她买一个布娃娃。”
罗小苗听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青蛙一样,爸爸妈妈居然是这样认识的!
“可是大哥,你才九岁,你爱的人应该是你的爸爸罗老槐,而不是一个莫名其妙朝你傻笑的小女孩。”罗小苗的嘴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罗大树不屑地说:“嘁,你懂什么?这是爱情!你不懂!”突然,罗大树停住自行车,盯着罗小苗问:“咦,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叫罗老槐?”还没等罗小苗回答,罗大树自言自语:“罗大树,罗小苗,嘿,你的名字真好玩。以后我要是和冯弱弱结婚生了儿子,一定也给他取名叫罗小苗!”
05
盛夏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百树镇。
罗大树和罗小苗去镇上的冰棍厂批发了一箱冰棍,开始沿街叫卖。罗大树推着自行车,罗小苗在后面扶着冰棍箱,两个人把百树镇的九条街道来来回回走了三趟,流了差不多有一箱子的汗,终于把冰棍卖光了,赚了七块钱。
在河边的柳树底下,罗大树把钱摊开在草地上。
“首先,自行车是我的,所以我要先拿两块钱。”罗大树把两块钱拿过去。“然后,木箱是我的,所以我要再拿两块钱。”罗大树又拿过去两块钱。“然后,冰棍厂是我联系的,换句话说,情报是我获得的。看过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吧?我们的情报都是用命换来的,多不容易!所以我要再拿两块钱。”罗大树又拿了两块钱。“最后,冰棍是我们一起叫卖的,剩下的一块钱我们一人一半!喏,给你五毛。”罗大树把五毛钱递给罗小苗,顺便慈爱地拍拍他的后脑勺:“小苗,第一次赚钱了,高不高兴?”
罗小苗把他的五毛钱也放进罗大树的钱堆里,微笑着说:“我不要钱,你去买布娃娃吧,顺便帮我向冯弱弱问好。”
罗大树像观察外星人一样看了罗小苗很久,最后说:“我不会去见冯弱弱的。今天晚上我要偷偷爬进她家,把布娃娃放在她住的小屋门口。”说着,罗大树咂咂嘴,低声问:“喂,罗小苗,你说我能追上冯弱弱吗?”罗小苗说:“放心,肯定追得上。要不我和你打个赌吧,如果你追不上,我就不姓罗!”
几分钟后,罗小苗坐着罗大树的自行车,两个人一起去镇上最大的商店。罗大树看中了一个土黄色的牛仔娃娃,罗小苗心想,原来他的品位从小就这么差。
“九块钱!”店老板说。“七块卖不卖?”罗大树可怜兮兮地问。“七块只能买一只猫,你买那只猫吧!”店老板指着一只土黄色的玩具猫。罗大树摇摇头:“太丑了。”店老板不再理他,转头去整理货架上的商品。
突然,罗大树抱起牛仔娃娃,把手里的七块钱扔在柜台上,大喊一声:“跑!”飞快地冲出了店门。罗小苗立刻明白了,也跟着冲出门去,跳上自行车。两个人一口气骑出了十里地。
然后,他们躺在河边的草地上。罗小苗说:“既然是抢,你为什么还要扔给他钱呢?”罗大树愣了一下,抬起手掌“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笨蛋!”罗小苗叹了口气:“真希望你将来的儿子不要像你这么笨。”
06
晚上到了,罗大树偷偷把罗小苗带回了家。
在院子里,罗大树指着堂屋里的一个男人说:“瞧,那就是我爸爸罗老槐。”那个背影真是像足了二十几年后的罗大树,尤其像的是,罗老槐的手里也抓着一把笤帚。
罗大树把罗小苗领进小南屋,让他躺在床上:“嘘,千万别让我爸爸发现,要不然,他一定会把你扔进河里去。”然后,他抓着牛仔娃娃朝冯弱弱家走去。
在黑暗中,罗小苗摸索着罗大树的床边小桌,桌上凌乱地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具:陀螺、弹弓、皮筋、贴画、烟盒纸、玻璃球、沙包、变形金刚,当然,还有一本日记。罗小苗帮罗大树把玩具整理了一下,装进了那只白天装冰棍的木箱里。在关上木箱盖的瞬间,他忽发奇想,于是掏出一把削笔刀,在木箱底的铁箍上小心地刻了三个字。
然后,他躺在床上,渐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罗小苗醒了,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凉席上。爸爸的那本日记摊开在旁边,上面写着:“今天,我和一个叫小苗的小男孩批发了一箱冰棍,在村里叫卖。我们赚了七块钱,我准备用这些钱做一件大事,这件事除了小苗,我谁都不告诉。但是,大事做完后我回家,发现我的好朋友小苗已经不见了。我很想念他,所以我决定,如果将来有了儿子,我一定给他取名叫罗小苗……”
罗小苗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打开箱子,果然在箱底发现了三个模糊的小字:罗小苗。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摩托车声。罗小苗飞快地爬起来,把木箱端进卧室,然后冲到门口,亲热地喊道:“爸爸,晚上好!”
晚饭的时候,铁匠罗大树终于讲完了今天铁匠铺里的新闻,接着,罗小苗微笑着转过头去,对妈妈说:“冯弱弱同学,你还记得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收到的一个牛仔娃娃吗?你知道它是谁送给你的吗?”
妈妈惊奇地盯着罗小苗,罗小苗朝爸爸眨了眨眼睛,爸爸正在啃一只猪蹄,突然噎住了,瞪大眼睛盯着盘子。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的挂钟急匆匆奔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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