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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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艾朵,爸爸出去一趟。”他一边换鞋一边急急地说,“钱我放在书柜上了,你自己去买些吃的东西吧!”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疲惫,我蜷在沙发的角落无能为力。
  爸,我叫了你八年爸,是不是也拖累了你八年呢?
  刚刚木姐姐来过了,那个大我八岁,年轻的漂亮姐姐是你将要娶的妻子,你爱她,我看得出来,不然你也不会在她准备来的昨天就把家里又从里到外地收拾了一遍,其实有什么好收拾的呢?你那么爱干净,都快有点儿洁癖了,除了我乱放些东西还会被你收好外,家里什么时候乱过呢?我们还特地去大超市买了好多的东西,你说木姐姐喜欢这个,喜欢那个,一直都在念着她。你们本来已经准备结婚的吧!可她看到我就不高兴了,她可不想一嫁过来就当妈,而女儿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大孩子,她哭她闹她坚决不同意,如果不把我送走,她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那么喜欢她,可你还是冰冷着脸对她说,我们完了,我是不会丢弃艾朵的。她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恨恨地说,那你娶你十六岁的女儿好啦!你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你把门打开,尽量平静地跟她说,木微微,你出去!!
  爸,你关上门那一刻,我看到你流泪了。我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敢出去看你。爸,你都显得有些老了,是不是我老是让你操心了?后来我还是走出去,手里捧着藏在屋子里的大蛋糕,我努力地微笑,说,爸,生日快乐。
  爸,你怎么这么粗心呢?连自己三十岁的生日都忘记了。可我每个生日,包括“六一”儿童节,你都记得好好的不会忘记给我庆祝,你请一天的假带我出去玩,背着我爬到山的最顶端,高声地喊祝福的话语,游客们都奇怪地看着我们,你冲我眨眨眼睛,然后我们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时光,因为遇见你就看到了阳光。
  
  二
  
  那是怎样混浊的过去,我甚至无法想起亲生父母的样子,只记得上街的时候,我牵着母亲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松开了。我在茫茫的人流中彻底迷失了方向,然后一双又黑又有力的手将我高高抱起,我哭了,就被紧紧捂住嘴巴。后来几经辗转,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拐带我的是一个又黑又脏的瘦老头儿,但他很有力气。我小,他就拖着我去当乞丐,跪在地上,我不敢抬头。再大一些的时候,应该是七岁吧,因为老头儿跟我说,丫头七岁了,该上道儿了。上道儿指的是偷东西,老头儿不只管我一个小孩儿,还有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和另外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老头儿拉着我们两个小女孩儿去要钱的时候,小男孩儿就由另外的两个男人带出去偷东西,他们偷钱,又多又快。即使被抓住了,人家也不忍心拿他们怎么样。我七岁了,老头儿领我出去教我偷东西,我不学,他就揍我。我跑过两次,都被抓回来了。有一次他们中的一个人下手重了,我一星期没再站起来。还好只是软组织损伤,那一阵子我都不敢再跑了,因为我怕他们把我的腿给打折了。那个叫小小的男孩儿就是因为跑了被抓回来,打得骨折了,最后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我开始偷东西,想方设法地偷更多的钱回来,还常常会掏到一百块的,老头儿就很高兴,夸我是一块儿好料子,他们都叫我鬼丫头,八岁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像一般的小孩儿成天傻呵呵地想着零食,想着童话,我想着的,是自由。后来我就真的又跑了。
  在拥挤的车站,我瘦小的身体在茫茫的人潮中迷失了方向,然后我就看到了他,那时的爸爸不过二十二岁,还是个英俊的男子,眉目间有着凛凛的正气。我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那些坏蛋追到这里找我了,我就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拽他衣服的后摆,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我就特理直气壮地大声叫他:“爸爸,爸爸!”他环顾四周,然后牵着我的手走出车站,拍拍我的小脸蛋儿说:“乖啊!不吵!”他是那么聪明的人,只要稍加思考,瞄见我们周围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带我坐上出租车,跟司机说:“去东路城刑警队。”
  他是个警察呢!刑警队的阿姨给我洗了澡,换上新衣服,他们让我叫他林叔叔,我嘟着嘴巴说,我叫他爸爸。大队长就哈哈地笑了,说:“小林还真是有福气,出门就捡了个女儿。”他们问我名字,我茫然地摇头,老头儿他们都叫我鬼丫头,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小林爸爸说,就叫艾朵吧,林艾朵。也不白叫我爸爸。呵呵!他的眼里闪着小兴奋的光。林艾朵,我轻轻地念出来,多么美好的名字啊!好像幸福也快要来临了!
  
  三
  
  我告诉警察叔叔关于坏老头儿拐带人口的事儿,小孩子们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解救出来,坏蛋也被抓进了监狱。我终于自由了,不用风餐露宿,不用受人打骂,不用干我不愿意干的坏事,可我又开始失落了。
  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看到那些哭哭啼啼的父母和自己的孩子拥抱在一起的感人场面。我蜷在小床上,一个人寂寞极了。小林爸爸常常来看我,给我带那些包装精美的零食,有时候也带我出去玩。五月,救助站就只剩下我一个孩子了,小林爸爸因为出差,半个月没有来看我,只有刑警队的阿姨来过几次。每天我都坐在救助站外面的台阶上,顺着路延伸的方向寻找他的身影。我从来没有那么思念过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我老是一遍遍地问阿姨,小林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林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看看艾朵呢?
  后来小林爸爸回来了,我在屋里听见阿姨和他说话。“林楚啊,可把艾朵想坏了,天天念叨着你呢!”他乐呵呵的,一脸的阳光灿烂。我扒着窗户偷偷拿眼睛瞄他,他望见了,又笑起来,“艾朵,怎么不出来了?”我使劲缩在下面,死活不肯出去,他就进屋来抱起我,说怎么啦,我们的小艾朵?我抓着他的衣服哇哇地哭了起来,爸爸,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呜呜呜呜……他忽然就不笑了,认真地看着我,他说,艾朵,从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爸爸都不会丢下你的。他蹲下来,让我爬到他的背上,“走,跟爸爸回家!”
  
  四
  
  在六月刚刚来临时,我拥有了自己的家,我的爸爸叫林楚。做出这样义无反顾的决定,他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被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就认定了是爸爸,还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期待,算是件幸福的事儿吧!可是真要领养这个孩子,现实中的确有那么多说不完的麻烦问题等着解决。“小林,你还没结婚,养个孩子总是不太好,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四十几岁的队长伯伯就语重心长地劝他,“再说孩子的父母也是有希望找到的。”我躲在爸爸身后怯怯地看着皱着眉头的队长伯伯,我对亲生父母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在我心里,林楚就是我爸爸,是我第一眼看到就认定了的爸爸。他一只手背到后面,牵住我的小手说,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艾朵需要一个家。
  我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星期天的时候,我们提着小铁桶粉刷墙壁,是明媚的鹅黄色,让人温暖的颜色。他拿着小刷子一下一下刷得又快又好,我够不到高处,就蹲在墙壁旁用小一号的刷子极慢地描着,不小心把颜料溅到了衣服上,于是提着小裙子给他看,他拿着刷子在我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也跳着要画他,他就蹲下来侧过脸在我旁边,小刷子的颜料就跑到了他的脸上。墙壁的颜色都刷好了,我们的脸上,身上也都花了。他煮面条给我吃,我吃饱了,也玩儿累了,就跑到他的大床上去睡觉。半夜的时候我醒了,小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还在墙壁上涂着什么。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爸爸,你不睡……”“乖,艾朵先睡。”他过来把我领到屋里,又给我盖好被子说,睡吧!
  鹅黄的底色上,又被画上了绿的草,白的云,五颜六色的花朵,小床上趴着一个可爱的毛绒大狗,这是他给我精心准备的小房间,我站在柔软的小花毯上,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爸爸,你站在小木门外,笑着看我。幸福和温暖将我瘦小的身躯紧紧地拥抱着。在以后的每一天,你不在的日子,我反反复复地想起那一刻,你微笑的脸,仿佛比阳光还要灿烂。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你让我相信了这世界上一切关于美好的字眼,我忘不掉。爸,我一直固执地以为,我来到这世上便是为了遇见你。
  
  五
  
  我开始上学,在整个长长的暑期,读私立的学前班,因为担心会追不上二年级的课程。我背着小兔子的书包,这是他跑了两条街才买到的。我和他一起,第一次买这么幼稚的东西,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付钱的时候,他的脸微微的红,售货员就笑了,买这个给亲戚家的小孩吧?他说,不是,是我女儿。我拉着他的袖口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看着阿姨。她立刻吓了一跳,呀!看你蛮年轻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浅浅地笑着,没再说话。
  我学东西很快,到八月底,一年级的知识就已经能如数家珍地向他汇报,为了奖励我,他就带我去吃新四河的火锅。我们两个人,叫了一大桌子的菜,我吃得再也吃不下去了,赖着不肯走,非叫他背我。他就背起我,一直走了好远的路。太阳快下山了,我们不急不忙。从新四河到我们家有三十分钟的路程,能经过我要念的小学校。我站在大门外说,爸爸,我想进去看看。你说,学校都锁门了,明天吧!我是被你惯坏的小孩,对什么都很坚持。我现在就想看,爸爸——我装可怜眼巴巴地看着你。你就拿我没办法了,只好妥协,说,好吧!
  爸,你是个警察呢!可是那天你背着我翻过学校的围墙,走过那里的每一个角落。回去的时候累得腰酸背痛,你难得可以休息的假日总是这样被我浪费掉,晚上我站在你卧室门口,小声问你,爸爸,你疼吗?我给你捶捶!然后就嗒嗒地跑进去,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就在你身上捶捶打打起来。
  
  六
  
  爸,你总是这么宠着我惯着我,什么事儿都想着我。你说我是上天赐给你的小天使,是恩赐是祝福。我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你的爱,然后固执地认为你是爸爸,这些都是应该的,可我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点,你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随时可以不用负担任何责任。
  这些,在我十三岁时,才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这些一针见血、让我心生疼痛的话从那个老师口中讲出来时,我站在讲台下,眼里噙满了泪水,一句都没有辩驳。
  那年,我读初一,成绩并不显山露水,但是酷爱画画。有厚厚的本子,画着一页页精美的图画。老师不以为然,书都不好好读,别的还能做好么。她说,林艾朵,你不过是寄人篱下,自己不争气是不行的,他现在是你的爸爸,哪天不要你了,你还要靠偷靠讨么?
  我十三岁的自尊心就那么轻易地支离破碎,我的身世也成了被关注的焦点。“怪不得他爸爸那么年轻,原来不是亲生的……”“现在这么骄傲,没想到从前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我在日光耀眼的午后,就那么赤裸裸地站在教室中央,听着他们越来越大声的议论,倔强地嘟着嘴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去,不肯吃饭,拒绝上学,我用所有可能的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以为这样爸爸你就会讨厌我,抛弃我。我究竟算是你的什么人呢?我第一次这么想。我不过是从八岁第一眼见到你便纠缠着不肯离去的小丫头。我凭什么叫你爸爸?凭什么对你撒娇耍无赖?
  我一直关着自己,你就急了,把门踹开。心疼地看着哭花了脸的我。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硬拖着我去学校,叫老师向我赔礼道歉。老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嗫嚅地说:“我只是做一个假设,什么都有可能。”爸爸你就站在讲台上,当着老师和所有同学的面,非常大声而郑重地说:“我就是林艾朵的爸爸,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我都绝对不会抛弃她。我会用全部的生命去呵护她,爱她。不管现在还是将来!”
  爸,你当时的样子傻极了,却把我给感动坏了,眼泪又哗啦啦起来。他们都看得呆住了,然后,教室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你那时候一脸虔诚的祈愿模样,像是一场盛大的祷告,只为见证你的誓言。我知道你会尽全力做到,然后牵着嘴角微笑,泪却缓缓地滑落。
  爸,对我,你从来没有吝惜过一丝一毫的爱。
  爸,你给的这么多。我想,大概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偿还了。
  
  七
  
  爸,你陪我走过了每一个成长的足迹,专注于我每一点改变,每一滴进步,可你怎么就忽略了自己。
  爸,你三十岁了。别人这时候小孩子都会买东西了。我这么跟你说的时候,你忙着调换电视节目,顺口说道,艾朵不是早会买东西了!爸,你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爸,你该有个家了,一个有你,有妈妈的家。
  木姐姐本来也是很喜欢你的,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们大概早就结婚,过上幸福甜蜜的生活呢!我这么小心翼翼地给你做分析,你脸上便显出不开心来,“她都不能接受你,你还指望她能给我什么幸福,不过是没有重量的肤浅之爱,不要也罢!”爸,你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呢?你觉得一个人要有多么博大的胸怀才能在爱你的时候顺便接纳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呢?你总是说我们这样挺好的,一辈子这么下去也不赖。爸,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你太辛苦了!如果有一个人能来关心你、照顾你、好好地爱你,即便没有我,我想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爸,我忽然抬头盯着你的眼睛,要是我找到了亲生父母是不是就要和他们走了?你伸出去的拿苹果的手停在了半空,你无比惊讶,“开什么玩笑!”“爸,我是认真的。”我翘翘嘴角,不知该微笑还是流泪,表情僵硬。你一直沉默,似乎在极认真地思考着什么。我说,我想他们了。然后我忽然就哭了。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却只是傻傻地看着我张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你还碰翻了茶几上的水果盘,苹果滚落了一地,狼狈不堪。后来你说对不起,你说是你太自私了,不应该把我一直留在身边,应该帮我找到亲生父母才是最好的归宿。你说你一早就喜欢上当时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在她叫你爸爸时就认定了这个女儿。你还说你想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穿上嫁衣,那时候你长了胡子,早已一脸沧桑,可是你看到她笑,脸上也会绽放出光芒。
  爸,我听着你的话,泪流啊流,止不住。你以为我是在思念早已没有了印象的父母吗?不是。在我心里,这儿就是最温暖的家,能一直在你身边,被你宠着爱着是多么奢侈的幸福。我想这幸福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爸,队长伯伯他们已经给我找到了父母,这几个月来唯一瞒着的人就是你。我跟他们说一定要保密,因为我不想最后我们一起面对即将分别的日子。
  我想让你幸福,不管用什么方式。
  
  八
  
  爸,对不起,我不该骗你。陈伯伯他人很好,他们都老了也需要一个女儿照顾,你爱了我八年,我不能贪恋幸福的光阴,上帝舀了一勺给我,我尝到味道就该很知足地离开,不能再眼巴巴地守望着什么。爸,你的爱太深沉太可贵,让我实在无以为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为你的包袱,你也该向幸福飞去,你该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家。
  忽然就想起刚上学的时候,学“家”这个字。我问你,爸爸,什么是家?你拍拍我的小脑袋,一脸亲切的笑容,有爸爸,有艾朵,就有我们的家。那个时候,我幼小的心灵便认定了,爸爸就是我的家,爸爸的爱就是我最温暖的大房子。现在我懂了,爸爸你也需要一个家,可惜我不属于那里了。
  陈伯伯带我走的时候,我一直不停地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好像永远也收拾不完似的。爸,其实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哪怕是一秒钟,我舍不得走啊!陈伯伯在外面客套地感谢你对我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你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提着大兜子叫陈伯伯,“爸,我们走吧!”你微微一怔,然后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在叫你,你扯扯嘴角,好像要哭了一样,你说:“艾朵,回去要听话啊!”我低头嗯了一声,然后转身没再回头。你又拉住陈伯伯絮絮叨叨地嘱托他:“艾朵不爱吃鸡蛋,她胃不好,不能喝凉水。她晚上睡觉爱踢被子,起夜的时候一定要看看她有没有被冻到。”我还从没发现,爸你原来这么罗嗦,我提着厚厚的行李一口气跑到楼底下,连最后一声“再见”都没有和你说。爸,其实我早已哭得一塌糊涂了。
  陈伯伯和陈伯母的女儿伊伊是和我在同一年被拐卖的,也是五岁,该是十六岁了。只是她早就已经死了,被万恶的人贩子活活折磨死了。自那以后,陈伯母就变得神经兮兮了。所以陈伯母就把我当作伊伊,自我去后,她一直表现得很正常,那么我和陈伯伯就守住这个秘密吧!
  爸,你结婚那天我偷偷地跑去了。我就站在大饭店的落地窗外偷偷看着你们,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阿姨,但我想,她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她脸上闪着一种柔和的光,一定是个温婉的好女子。我穿着你给我买的果绿色夹克衫,那件你去北京出差回来时给我买的,我一直嫌它傻气幼稚不肯穿。可那时候我把有白色绒毛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脸贴在有些冰凉的玻璃窗上。爸,我看到你笑了,我知道你会幸福的,你不是说上帝会对好人偏心么?我想着你的话就微笑起来,接着又很没出息地哭了。我跑到远海公园落满积雪的草地上,冲着我们家的方向大声叫,爸爸,再见——爸爸!我又回到我们的家,在楼下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就像你从前给我堆的每一个,我在雪地上用木枝划出:爸爸,你要好好的。四点钟,陈伯伯开车来接我,艾朵,四个小时了,我们该走了。我安静地上车,蜷在后面软软的小座位上,不再说话。
  第二天我们就搬家了,远离海岸的内地小城,算是平静安稳了吧!飞机起飞那刻,我知道我也许将永远脱离你的轨道了,我把头深深埋下,低低地哭了。陈伯伯揽过我的肩膀说:“艾朵,从今以后开始新的生活吧!”他的眼里写满了沧桑,我明白他心里一定比我更苦。
  爸,我现在也是责任重大了。我成了陈伯伯他们挚爱的女儿,成了他们精神的支柱,这样,我又有了新的家,你也有了新的家。
  我们都会努力让生活幸福的,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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