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学历女性就业中的性别歧视——来自简历投递实验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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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00年进入老龄化社会以来,中国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劳动年龄人口不断减少,劳动供给的下降导致人口红利不断消融,依靠人口红利拉动的经济增长逐渐放缓。2011年起,中国政府不断放开生育政策,以期通过提高生育率增加未来的劳动年龄人口,但始终未能达到预期效果,人口红利的消失在短期内具有不可逆转性。因此,如何挖掘新的人口红利成为学界重点研究的问题之一。以往文献主要关注老龄人口储蓄、消费、人力资本等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而较少从人口性别结构角度思考人口红利问题。实际上,中国仍有大量的女性劳动力未能得到充分利用。由此,性别红利概念应运而生,旨在通过推动性别平等来增加女性就业机会,从而实现对于既有女性人口劳动力及技能的充分利用,从而推动经济增长。与传统人口红利相比,性别红利具有长期性、可持续性和稳定性,且能够提供高质量的劳动力。在保证女性劳动参与和女性劳动力素质不断提升的前提下,性别红利足以弥补因劳动年龄人口大幅下降损失的经济效益。因此,要促进性别红利的充分发挥,需要重点关注女性劳动参与率以及女性劳动力素质提升。实际上,女性劳动参与在近年已呈现下降趋势。中国女性劳动参与率一度位于世界前列水平,但自1990年后男女劳动参与率差距不断扩大,女性的就业质量、工资收入和职业发展均较男性处于劣势地位。女性劳动参与率的不断下降与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中面临的性别歧视问题密不可分,女性始终面临就业、工资待遇和职位晋升的性别歧视问题。与此同时,伴随高等教育不断扩张和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转向寻求学历提升,试图通过教育提升自身的人力资本水平从而增大在劳动力市场中的竞争力。据统计,2020年高等教育在校生中女研究生人数占比为50.9%,已经超过了男性。这种对于高等学历尤其是硕士学历的追求是否真的能够为女性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另一个典型事实是,女性在选择进行深造时,越来越多地选择进入高就业率专业,如经济类和管理类专业,这种选择是否真的能够为女性带来更为公平的就业可能?以往的经济学研究多集中于对本科生就业中面临的性别歧视问题进行探讨,暂未有对于硕士学历女性就业中面临的性别歧视问题进行严谨的实证分析,也更未有对于招生规模占比达20%的热门专业经管类专业进行专门探讨。因此,本文利用实验经济学的方法,通过一个简历投递实验,向694家企业投递2776份硕士研究生的虚拟简历,探究经管类硕士就业中的性别歧视问题,同时将简历随机赋予不同的学历质量和工作能力,进一步分析性别歧视中是否包含统计性歧视成分。本文第一个发现为,在经管类硕士研究生就业市场中,女性求职者仍然遭受就业性别歧视的困扰,表现为在与男性具备同等条件下女性收到回复的概率更低。实验发现,男性较女性收到回复的概率高出24.27%,这与以往文献中经管类本科毕业生就业情况相比,经管类硕士较同专业本科生面临更为明显的性别歧视,但歧视水平较所有本科生面临的性别歧视平均水平要低。从招聘方特征维度分析性别歧视的异质性可以发现:首先,民营企业是施行性别歧视的主体,国企和外企不存在显著的性别歧视;其次,企业规模越小,歧视程度越严重,中小企业招聘方存在明显的男性偏好;最后,学历要求为本科及以上的岗位对女性求职者存在显著的歧视。对此,本文的解释为,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更规避风险,因此更容易将性别视为劳动力生产率的信号,并依此对求职者进行性别筛选;而学历要求为本科及以上的岗位可能因为收到的求职者简历众多,所以有较大的筛选空间,因而在招聘中表现出了更强烈的性别偏好。本文的第二个发现为,高等学历和工作能力的质量信号均能够降低部分招聘者的性别歧视。第一,女性提升自身高等学历的质量能够降低甚至完全消除小企业和学历要求为硕士及以上的岗位的性别歧视。学历信号能够为小企业提供关于求职者生产力水平的信息,因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性别带来的统计性歧视;而对于学历要求为硕士及以上的岗位,学历同样是生产力信息的重要参考。第二,对学历要求为本科及以上的岗位,女性的高工作能力信号同样能够降低招聘方的性别歧视。以上均证明,性别歧视中包含统计性歧视的成分。综合以上结论,本文认为,女性对高学历的追求,并不能避免在与同等学历水平的男性在同一岗位竞争时面临的性别歧视问题,拥有经管类硕士学历的女性甚至相较于同专业的本科生面临更显著的性别歧视问题,这可能是由于硕士研究生更接近婚育年龄,雇主因而更多地表现出对于女性的歧视。但是另一方面,经管类硕士学历的女性面临的性别歧视水平较所有专业本科生女性面临的平均性别歧视程度要低将近一半,这也解释了女性为何对经管类硕士研究生深造始终抱有很高的热情。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首先,利用实验的研究方法,因果识别较实证分析更干净,不仅能够识别性别歧视的存在,更能够通过构造差异化的学历和能力水平分析性别歧视的成分。其次,对于硕士研究生学历就业中面临的性别歧视问题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作为现有研究的补充,同时,本文重点关注了招生比重大、女性进入意愿强烈和总体就业率高的经管类专业中硕士研究生的就业性别歧视问题,具有良好的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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