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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腰傣(1)是聚居在哀牢山腹地的傣族的一个支系,在宗教信仰方面不信仰南传佛教,而是比较完整地保留了本民族的传统宗教是其显著的文化特色之一。“祭竜”是花腰傣最隆重的民族宗教仪式,仪式借助于村寨主义为指向,以祈福消灾为功能预设,以竜神后代人人平等为号角,每年一度在新平地区的花腰傣村寨上演。通过对于仪式的考察我们可以观察到村寨内部之间以及与外部之间形形色色的多重边界,这些边界在“非常”的宗教生活中得以表达,在“日常”的凡俗生活也可以觅得其踪,或刚或柔或隐或现,营造出你我有别、内外有别的差异性。从社会学角度看,这种现象背后的实质就是通过仪式将社会边界神圣化,继而辐射到由社会边界划分所形成的不同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神圣化,在此基础上形成以“老规矩”为代表的村落社会规范,并在年复一年的仪式展演中得到反复强化,为社区的和谐运转提供均衡性支持力量。祭竜作为一种区域性的文化事像是多重因素共同影响和作用的结果,哀牢山的莽莽山林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使得傣族原生态文化得以保存,气候炎热、雨水充足的自然条件决定了人们以稻作为主的生计方式,农业生产的特点和相对落后的生产力水平对于个体间的合作产生互相依赖,人们对于祈福的积极心理暗示和禳祸的心理抚慰需求等多重因素使得祭竜仪式千百年来在花腰傣地区历久弥新,传承至今。根据特纳关于仪式研究“反结构”的学术视角来看,宗教仪式将共同体内所有成员在“结构”社会中的金钱、权力、地位等世俗因素都暂时隐去,进入暂时性人人平等的“反结构状态”。但仪式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历来是一个多方力量共同的舞台,透过“反结构”的表象我们还是可以观察到仪式其中的各种区隔、分界和结群,有以仪式规范和禁忌为显性的分界,也有“只可意会而不可言说”的隐形区隔。在本文所讨论的一个村社共同体的祭竜仪式中,人们通过时间和空间、物质和文化等不同形式的边界意识对于性别、民族、宗教、婚姻以仪式规范和禁忌的方式对于参与群体进行了划分,祭竜仪式的组织运作、反复展演昭显出了不同个体之间、群体之间、村寨之间、地域之间的多重边界。划分社会边界绝不意味着边界的一成不变和边界群体之间交流合作的封堵,既然社会边界是被人为建构的,就不可能恒久不变的,而是随着时代背景的发展变化发生维持、分离、融合、延展、开放和再生产等各种形态的变化。边界形变的背后是边界两侧范围内群体跨界、守界的力量对比和各种社会调适机制的运行,社会生活中形形色色的各种社会边界相互交织,缠绕交错,人们出于各种需求的综合考量,有越界的冲动,也有守界的坚持,还有主动柔和软化边界的积极姿态。社会边界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千回百转总是与社会生活相生相伴,正是在如此纷繁复杂的过程中挖掘和激发了社会的活力。人们为何执著于划分各种形式的边界?因为分界即意味着等级秩序,等级秩序之所以能够在社会中得以运行,其实质首先是人们对于与之相匹配的一整套文化体系的心理认同,在此基础上升华为地方性社会共同的价值观。在花腰傣人的祭竜仪式中人们对于竜神信仰传统文化的认同是社会边界得以构建的心理基础,祭竜仪式中社会边界在竜神的神秘色彩中被刻意放大和强调,赋予由此形成的群体关系神圣性,承担了村落社会的文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