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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唐初经学大师孔颖达,以主撰《五经正义》播名于史。其治经,文无分古今,学不忌南北,乃至援纬以释经,故能冶汉魏六朝诸家传、注于一炉,而集其大成。其《正义》虽历来被目为经学阐释文本,但涵有丰赡的美学思想。其中《毛诗》、《乐记》、《周易》孔疏,蕴含美学直接材料;其余各经孔疏,所保留周人以礼乐为中心的“礼文化”思想材料,亦系研究早期儒家美学及其承传的宝贵资源。在美学本体论方面,孔氏《正义》通过对哲学上的道气论、有无论、变易论等的梳理和理论提挈,建构了以气本论为基础的美学思想体系,彰显了中国传统美学的生命精神和自然感性色彩。以此为基点,孔氏对情与志、情与性等传统美学问题多加剔抉,提出了建基于气类相感论的性情论与感物动情之说:并引“发愤抒情”的楚骚传统诠解“诗言志”,豁露了魏晋以来诗骚合流的历史印痕;其“情志一也”的观点,更可见汉魏以降“诗言志”向“诗缘情”转换的文脉历程。孔氏《正义》还努力恢复易学重象的传统,其对于“观物取象”、“言、象、意”之辩等易学传统问题的多方阐发,直接推进了由“易象”到“审美意象”的转变,并为唐代“意境”美学范畴的提出,准备了丰厚的思想营养。孔氏还自觉地从理论上贯通《诗》、《易》,一方面以《易》象释《诗》兴,充分肯定易象“若诗之比喻”的诗性功能,发展了传统的诗学比兴观;另一方面据其易学“体用”观提出了“三体三用”说,合理解决了《诗》之“六义”问题的系列悬疑。孔氏《正义》不废纬书,综合秦汉诗论各说,提出“诗有三名”(承也、志也、持也)之论,亦可经过分疏诠释,见出儒家诗学功能论之历史演进:其对“孔子删诗”等问题的精采考论,则在诗学史上造成巨大影响。在诗乐关系方面,孔氏《正义》以“礼乐相济”思想为基础,既提出“诗为乐章,诗乐是一”、“诗与乐同功”的诗乐一体论,又仔细考察了诗与乐两者“辞变声常”之异,据此亦可追溯由上古之乐教统诗教,春秋期间诗乐两艺、两教分途的历史轨迹。在对五经文本的多维观照中,孔氏《正义》还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诠释思想,如“疏不破注”、“体无恒式”、“立足文本”、“学理通观”等,这在中国古典美学诠释史上,亦具有极重要意义。